大上清宮被焚？
江憲心中一動，神色略微錯愕：“不是意外失火？”
不關心這方面的人，可能并不清楚這件事，但對于宗教界考古界人士來說，大上清觀的歷史并不冷門。
無論是北宋崇寧四年，上清觀遷移至今址，政和三年的升為上清正一宮，還是元代三建二毀，明朝的六次重建增修，以及康熙御賜大上清宮都是應當知曉的。
至于民國十九年，公元1930年，大上清宮意外起火焚毀更是屬于必定會了解的內容。
之前他也以為是意外，但現在徐真人的話……
江憲腦中思緒輪轉：“沒記錯的話，民國十六年，國民黨還幫助張家修整天師府和上清宮，表示了重視和支持散發了國民政府對龍虎山的善意，但轉年便頒布了一項法令。”
《神祠存廢的標準令》。
這道法令對宗教界哪一家沖擊的最大？毫無疑問，正是龍虎山！
城隍土地廟的廢除，讓天師府欽點城隍土地的權利直接消失。
甚至可以說直接打斷了龍虎山天師府的一條腿。
前一年還表達善意，第二年便痛下重手，態度轉變之大實在少有。對這歷史事件，江憲并沒有多思量，但此時聽聞徐真人講述大上清宮被焚燒一事，兩者相互結合看起來就頗有深意了。
徐真人看了他一眼，并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轉而道：“攬山海每一代大限為25歲，目前除了你，沒有任何人逃過這個大限。”
他的語氣帶著幾分感慨，看向江憲的目光閃過一絲贊賞：“但這么多年，攬山海并不是一點發現沒有。”
“我和你師祖研究過。”徐真人緩緩道：“我認為，你們的詛咒大限是一種變異病毒帶來的基因變異。”
細菌？
江憲眉頭皺起，無法理解這兩者之間的關系。
或者說，無法理解。缺一門是兩千多年前留下的東西，這和細菌有關系？他們連病毒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徐真人看到江憲眼中的疑惑，繼續道：“你應該知道，生物除了病毒其遺傳信息都是在DNA上，而DNA上的基因則是決定人的性狀。所以一個種群想要變化，想要演化，除了突然的基因突變外，就需要大量的時間，不斷的進行篩選和演變。”
江憲輕咳一聲：“那什么……忽然講起科學的方法，我還有些不太適應……”
徐真人淡淡道：“多讀點書，DNA的說法來自于‘DNA對世界的統治’一書。畢竟神學也要聯系科學才能騙……才能讓更多信徒相信。”
江憲嘴唇動了動，你剛才是想說騙到更多人吧？是的吧？
他沒敢說。
徐真人繼續說到：“世界萬物都是由基因組成的。基因決定了我們是人還是牛馬。肉體是基因的囚籠。所以，才說基因創造世界，也統治世界。”
“無數萬年的歷史中，能讓基因突變的，只有病毒，他們在基因鏈中制造出一個個破綻，讓基因鏈出現缺口，從而誕生了新的物種……你理解了這個概念，我就能告訴你我們當時的結論。”
他頓了頓，沉聲道：“書寫缺一門的墨水，里面包含一種詭異的病毒。它最后或許會讓你演變成超人。但是，對于基因、病毒來說，兩千年的歲月太過短暫。它正在演化，形成了黑死蝶詛咒。導致你們的壽數只有區區二十五歲！但同樣也是是這種基因變異，讓你們比旁人更加能承受見神。”
江憲愕然看向徐真人，他確定對方不是在開玩笑。這段說法太過詭異，但是……他媽的從理論上來說，居然無懈可擊！
許久后，他才喃喃道：“怎么會？我第一次見神，足足昏迷了五個小時……”
徐真人臉上露出了一絲驚訝，隨后笑了下，看著江憲道：“我說的是比旁人更加能承受見神，不是可以免疫見神。”
“你已經多次正式見神，難道沒察覺你和其他人的區別嗎？”
江憲吸了口氣，冷靜下來，回想起自己的一次次見神，從最開始的如何果殼的帝流漿，到葉肖祖的圖畫，到最后吞下如何果實……他經歷的見神太多了。
其中他和林若雪共同見神的那次，哪怕只是殘缺的見神圖，林若雪也是過了好久才恢復意識，而他不過幾秒鐘便恢復了。
他原本以為那是因為他之前經歷過見神圖案，但現在徐真人話中的意思，似乎并不僅僅如此。
“龍虎山上也有見神不止一次的人。”徐真人深深的看了江憲一眼：“你和他比較一下，就能夠感受到了。”
說著，他拿起了桌子上的電話。
“咳……徐真人啊……用電話嗎？聽說你這個境界可以逼音成線了……”
徐真人手頓一頓，漠然道：“我不僅有電話，還有手機。我的手機不僅能用來打電話，還能用來打人，想試試嗎？”
江憲再次沉默。
大殿之中，跪在地上的凌霄子眼珠滴溜溜的轉著：“這么半天了，也不知道姓江的會被怎么教訓，老家伙雖然面上淡然，但就他那脾氣……姓江的不得被收拾的凄凄慘慘戚戚？”
正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大殿的門開了，一個瘦削的蒼老道士走了進來，看到跪在地上的凌霄子冷哼一聲：“真是便宜你這逆徒了！”
說罷也不待凌霄子應答，便邁步走了過去。
“這是……難不成要混合雙打？”凌霄子想到這，不由心中一樂：“想到姓江的比我還慘，我就開心了。”
瘦削道士走進房間之內，看著江憲冷哼一聲，隨后對著徐真人道：“掌教，你這是……”
“需要勞煩師弟一下。”徐真人微微欠身道：“有些東西，需要驗證一下。”
“你要啟動那個？”瘦削道人面色猛地一變，隨后目光看向旁邊的江憲，又轉回來道：“掌教，你確定嗎？你覺得他可以？”
“如果連打破了攬山海二十五歲大限的人都不行，那就沒人可以了。”徐真人面色平靜，他的右手時不時的捋著胡須，轉頭看了眼窗外的日頭：“而且時間也要到了，錯過這個時間，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我明白了。”瘦削道士深吸口氣，鄭重的點了點頭：“那，一切聽從掌教安排。”
徐真人也吐出了口氣，看著江憲道：“跟上。”
說罷，便當先離開，瘦削道人則緊跟在后面。
江憲深吸口氣，連忙跟了上去。
大殿正中，跪在地上的凌霄子耳朵微微一動：“腳步聲……這是出來了？這么快就打完了？令人愉悅的慘叫呢？”
心中遺憾，但跪姿瞬間標準無比，堪比誠心悔過的佛門弟子。
“心不靜，耍小聰明，認錯不誠懇，繼續跪著。”沒過兩秒鐘，一道蒼老的聲音幽幽的傳入他的耳中。
凌霄子嘴唇微顫，跪得更加標準。
跟在徐真人身后，走出大殿，一路七拐八拐，穿過一片密林后，頓時豁然開朗。
只見到一片較為平整的地面綠草如茵，一條細小的水流從草地中劃過，而在水流的對面一座頗為古樸的亭子坐落在空地上，亭子正中懸一口鐘，上面還有幾絲斑駁的銹跡，顯然已有多年未曾動用了。
在銅鐘旁邊，則放著一盆清水，不知有何用處。
徐真人當先邁過小溪，來到亭子之中，看著這口鐘，又抬頭看了看天空。
此時天空晴朗，云彩并不算多，只有太陽旁邊有著零星幾片。
徐真人吐了口氣，手不自覺的捋了捋胡須，突然感覺到一絲輕微的疼痛，定睛一看，手中竟然多出了一根胡須。
“修煉的不到家啊……”徐真人不動聲色的將胡須扔到一邊，走到鐘前站定。就在同一剎那，身后的江憲瞳孔猛然縮了縮。
他面前的徐真人，于此刻仿佛和周圍化為一體。大道圓融，天地無缺。明明眼中看到對方，卻就是給人一種假象的感覺。下一秒，對方衣衫刷一聲揚起。
此刻，無風。
但以徐真人為中心，卻仿佛形成了一個風之漩渦！地面的落葉層層卷起，周圍的樹木沙沙狂瀾，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勢陡然攀升。緊接著，他一掌拍到了大鐘上。
當——！鐘鳴悠揚，偌大巨鐘竟然被這一張拍的來回擺動。聲波宛若實質一般劃過地面，而天空，也隨著聲音越來越響而暗淡起來。
云走了，風停了。除了一輪太陽掛在天上，周圍再無一絲云彩。
此時此刻，正一觀內無數道人都聽到了鐘響。全都倒抽一口涼氣，猛然放下手中所有工作，沖入了房中，啪啪啪關上所有房門。本來熱熱鬧鬧正一觀，剎那間鴉雀無聲。
“嗯？沒到敲鐘的時候啊？”凌霄子聽到鐘聲愣了一下，難道我離開龍虎山多年，規矩改了？
還不等他多想，突然感覺到地面傳出輕微的顫動，他不由抬起頭來，只見到前方供奉的香爐上的裊裊煙霧無風自動，匯聚一團，宛如一顆長著利齒的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