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機轟鳴著,兩艘大船開動,朝著避讓在前方數百步外的鄭家戰船沖了過去。鄭伯平已經命戰船拐了個大彎調轉船頭,見對方戰船沖了過來,鄭伯平急忙下令做好戰斗準備。
所有的鄭家水軍都站在船頭,手中標槍弓箭蓄勢待發。桅桿上的平臺上十幾名弓箭手也已經到位,他們用繩索緊緊的將自己綁在桅桿聲,只留上身能活動,這樣可避免大船的搖晃對他們造成的影響,可以盡情射殺對手。
鄭家水軍的策略是,當對方沖過來的時候,操縱大船進行規避避免碰撞,船只交錯之時,弓箭手和標槍手進行猛攻,對對方造成殺傷。與此同時,在船背面放下十幾條水鬼,攀附船舷側首,待大船交錯之后,對方注意力在船上,絕對不會注意到水中的水鬼。如此天上船上水中三重攻擊,必能奏效。
鄭伯平甚至下令將珍貴的火箭準備好,必要時實施火攻。鄭家的火箭都是從番國進口來的純凈石油煉制而成,代價不小,輕易不能動用。但鄭伯平力求取勝,所以也不在乎這些了。
當然,計劃是不錯的,然而這世上的事情如果都能按照計劃好的實行,便再無憾事了。對方戰船并沒有想象中的直愣愣的沖過來,而是斜斜的繞了個彎從數百步外沖過。鄭伯平很想提醒對方跑偏了,對方操船的船工的水準實在太差,這種水平若是在鄭家船行之中,打雜都不要。
他罵罵咧咧的舉起千里鏡看著從斜側面滑行而過的那艘大船。突然間,他從千里鏡中看到了一些不尋常的東西。那甲板上,一窩人正將篷布遮蔽的一物掀開,一個奇怪的高大的像是漁民們曬魚干的一層層的木頭架子出現在視野之中。周圍的人忙碌的在上面搗鼓著什么,移動那木頭架子的方位將前方開口對準了自己的戰船。
雖然不知道這玩意是什么東西,但鄭伯平本能的感到了一絲恐懼。那東西絕對不是漁船上曬魚干的東西。
“二東家,他們停了。”旁邊人叫道。
鄭伯平這才注意到,對方的船只已經停在了側首三百步之外。黑煙還在滾滾的冒,但是大船卻靜止在海面上。鄭伯平很是驚訝,這兩艘大船沒有掛帆,能快速前進已然很奇怪了,在海上還能說停就停,看那錨鏈并沒有落下,那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下一刻他已經無暇再考慮這個問題了。千里鏡中,他看到了對方圍著的那個奇怪物事已經對準了自己的船只,一群人在旁邊叉著腰像是準備看熱鬧。一人手中舉著一只小紅旗正高高舉起。
“不好!有古怪!”鄭伯平話音落下時,對面那人舉著小紅旗的手也同時落下。
千里鏡中,幾只黑魆魆的粗大的弩箭在鄭伯平眼前放大。在陽光下,打磨的極為光滑的弩箭反射著光芒,在千里鏡中可見細微之處,旋轉的弩箭箭頭周圍似乎空氣都被擾動的彎曲。耳朵里,破空風雷之聲隱隱傳來。
鄭伯平只來得及縮一下腦袋,頭頂上一陣勁風掠過,頭上帶著的八角小圓帽被激蕩的勁風帶的飛落。然后,鄭伯平聽到了身后沉悶的碎裂聲和眾人驚駭的呼叫聲。
“卡擦擦!轟隆隆!”一陣噪音響起。船廳的廊柱和長窗處木屑紛飛,斷裂片片。幾只鐵頭弩箭穿過船廳轟擊在主桅桿下方,將粗如水桶一般的主桅桿下端的基座和轉軸轟的七零八落,主桅桿上中了兩箭,被削出一道大口子,像是被人啃了一大口。
“那是什么?”鄭伯平驚駭叫道。
“二東家,咱們的人死了七個,太慘了,被轟成肉渣子了。”下邊的人答非所問。
鄭伯平根本不關心手下是怎么死的,他舉起了千里鏡看向對面的船只,他看到那該死的小紅旗又舉了起來。
“快躲!”鄭伯平大叫起來,抱頭縮在了掩體后方。
“嗡嗡嗡,轟轟轟!”九支強弩轟擊而至,這一次毀傷更加嚴重,船廳廊柱被擊斷數根,半個船廳轟然倒塌下來,木屑紛飛,煙塵彌漫。主桅桿又挨了一箭,雖然還沒斷裂,但是已經岌岌可危,發出咯吱咯吱的恐怖的聲音。
甲板上更慘,兩支弩箭從甲板上掠過,沖出兩道血路,帶起兩行血霧。七八名鄭家私兵被弩箭穿透身子,像是串糖葫蘆一般被貫穿身體,巨大的沖擊力將他們的身體沖出船舷,落入大海之中。
“掉頭,快走,快走。去大浪沙島!……發信號……叫人!”鄭伯平顫抖著嗓子尖叫起來,因為恐懼而差點咬了舌頭。
夢想號上,方子安皺著眉頭正在罵人。
“這什么準頭?叫你們射主桅桿,你們亂射一氣作甚?兩輪十八支弩箭都沒放倒主桅?你們瞧瞧另外那邊,主桅被射倒了,對方的船已經趴窩了,那不是在那里等死?雷虎兄弟啊,你都是怎么練的。”
雷虎滿臉羞愧的辯解道:“俺對不住大人,俺之前都是在陸地上練的,這船上搖擺不定,機會把握不住啊。那艘船上是大人制造局的人,他們有大船可以練,俺上哪找大船去?”
趙剛在旁道:“就是找理由,不肯承認偷懶了。現在好了,他們要跑了。”
雷虎咂嘴對身邊看著自己的收下吼道:“看什么看?還不裝箭,繼續射啊,沒聽方大人在罵人了嗎?”
“哦哦哦。”手下眾兵士趕忙去重裝弩箭。
方子安吁了口氣道:“罷了,先不用射了,讓他們逃便是。鄭家水軍還有其他船只,得讓鄭伯平去帶我們找他們,省些弩箭對付其他戰船。眼前這艘也跑不快。打信號給另外那艘船,趴窩的船先別管了,沒了船帆他們動不了,也不能游水上岸,回頭再來處置他們。跟上夢想號,后面還有許多敵人。”
有人立刻去傳令。蔣政在方子安旁邊冒出頭來,咂嘴駭然道:“方大人,這是什么兵器啊,好厲害啊。我還從未見過這么兇狠的箭弩。還有這船……莫非便是大人制造局的船?怎地不用帆?”
方子安哈哈大笑道:“蔣大人,你對我了解的不夠深啊。這船便不必說了,你也知道我有船只走私貨物,你之前不還要挾我來著么?至于這船怎么航行,跟你說你也不懂。這弩箭嘛,它有個名字叫做‘萬人敵’。是我制造局造出來的兵器,你看還能用么?裝在這船上,是不是很威風?”
蔣政無語的嘀咕道:“豈止是能用,簡直是殺神。你說我之前沒事招惹你作甚?我真是個蠢貨。”
鄭伯平的座船開始朝著港口方向逃竄,船工和私兵們恨不得讓大船插上翅膀飛走,對面敵船的攻擊力太恐怖了,三百步的距離之外,那弩箭太兇狠,這還怎么打?人家都不用近身,遠遠的射箭便足以將大船擊沉了。另外一艘船的桅桿倒下的情形有人也看到了,主桅上的幾層平臺上的弓箭手都綁在桅桿上,這下好了,全部跟著桅桿滾落大海之中喂魚了。主桅倒了,那船也只能飄著了,對方想怎么對付它都可以。現在趁著自己這艘船還能跑,還不跑怎地?
鄭伯平不斷的大聲催促,恨不得叫水軍們一人拿個船槳劃水。但是來的時候往北,東南季風正好順風。回港口是側風,速度怎么快的起來。
好消息是,后面追趕的大船似乎也并不快,不緊不慢的跟在六七百步之外,沒有追近的跡象。鄭伯平也無暇去考慮對方是故意戲耍還是本身船就不快。他現在想的是趕緊將船開往大浪沙島,那里有鄭家水軍的訓練港口,鄭家的其余戰船平日都停靠在那里。七八條戰船幾千水軍一起上,還怕對付不了這兩艘敵船?
夕陽西下,暮色漸起,海面上的光線也慢慢的黯淡了下來。海水呈現肅穆的深黑色。終于,鄭伯平看到了遠處大浪沙島的輪廓,他的心情終于松下來了不少。
“吹號,快,一起吹。點風燈示警。”
“嗚嗚嗚。”十幾支犀角號一起吹響,低沉的號角聲在海面上回蕩,傳出很遠。一長串紅色風燈被拉上桅桿,那是夜晚鄭家水軍傳遞信號的方式。很快,大浪沙島上便有了反應,盞茶之后,鄭伯平看到了一艘鄭家戰船從島側繞行沖出。
鄭伯平高興的連連拍著胸口道:“感謝真主。方子安啊方子安,這下教你死無葬身之地。阿拉胡阿克巴!”
那艘鄭家海船顯然不是孤單一艘,實際上島上的瞭望哨看到了示警的信號,聽到了示警的號角之后,鄭家水軍便以極快的速度全部出動了。二東家的船是有標志的,二東家遇到危險,似乎在海面上被另外兩艘大船追擊,豈能不全部出動。
在那艘大船之后,尾隨著的是其余七艘戰船以及十幾艘小型快舟。這幾乎是鄭家水軍的全部力量了。很快,在黑沉沉的大海上,鄭家密密麻麻的戰船便占據了前方海面,朝著鄭伯平的座船迎接而來。
一場大戰也隨之拉開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