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敵萬臉色鐵青大聲喝道:“妹妹,你竟然為了不相干之人,跟我翻臉?你瘋了不成?”
“不可理喻!”張若梅冷哼一聲腳步不停。
方子安伸手拉住張若梅,低聲道:“若梅,我跟令兄說幾句話。”
張若梅道:“他那般固執,如何說的通?”
方子安輕聲道:“那可是你的哥哥,這世上你唯一的親人。我不希望因為我和史大人的到來讓你們兄妹反目。”
張若梅嘆息不語。方子安轉過身來,向著張敵萬拱手行禮道:“張統領,方子安有禮了。”
張敵萬打量著方子安,沉聲道:“你便是方子安?我知道你。”
方子安微笑道:“張統領的大名,我也是如雷貫耳。當初若梅跟我說起你時,說你是大英雄大豪杰,說你帶著忠義八字軍將金人殺的聞風喪膽。我聽了也是很欽佩。”
張敵萬看了一眼張若梅,沉聲道:“不敢,殺金狗是我畢生之志,我們忠義軍兄弟便是為殺金狗而聚攏在此的。朝廷給金人當孫子,我們可不當。”
方子安點頭道:“是,忠義八字軍比朝廷有骨氣的多。這一點毋庸置疑。若梅說,你從小對她很是疼愛,俗話說長兄如父,張統制為奸賊所害之后,你們張家便只有你兄妹二人相依為命了。你們本該相親相愛,互相幫襯照顧,我不想因為我們的到來而讓你們兄妹反目。于情于理,都是不合適的。”
張敵萬沉聲道:“你知道就好,你若是個明理的,便該勸勸她,不要跟我吵鬧。”
方子安點頭道:“我會勸她的。不過,我也有些疑惑之處,希望張統領能指教一二。”
張敵萬冷聲道:“你想說什么?”
方子安道:“適才聽張統領言語之中,似乎對朝廷極為不滿。我聽來,原因不外乎是國仇家恨兩樣。你覺得朝廷無能,又痛恨張統制被冤屈而死,所以便要跟朝廷劃清界限,對南邊來的人都生痛恨之心,不愿跟他們有半點瓜葛,是也不是?”
張敵萬沉聲道:“你這不是聽得很明白么?正是如此。朝廷都干了些什么?大宋半壁江山淪為金狗之手,靖康之恥至今未雪,朝廷不但不思報仇雪恨,卻向金人稱臣,羞辱媾和,換的一時茍安。忠良之臣為奸賊殘殺,岳元帥岳公子還有我爹爹他們赤心為國,最后落得怎樣的下場?這樣的朝廷,我張敵萬跟他們還有什么好說的?”
方子安點頭道:“張統領說的不錯,你說的這些事也正是我大宋很多人的心結。不過張統領卻也不必因此便對所有大宋官民都生出痛恨之心。據我所知,朝廷中還是有有識之士的。他們也一直在為收復失地而努力。還有普通的百姓,他們可也沒有什么過錯。做決定的可不是他們。”
張敵萬冷聲道:“你是說,你和他們不一樣是么?據我所知,你們是去燕京出使的使團。說好聽點是使者,說難聽點是為朝廷來卑躬屈膝求饒的。你們都是一丘之貉,我最看不起的便是你們這種軟骨頭。你們不感到羞恥么?”
方子安苦笑道:“你怎知我們是來卑躬屈膝向金國求饒的?”
張敵萬道:“那還用問么?朝廷那德行我還不知道?莫非你們是來下戰書的不成么?”
方子安咂嘴道:“那倒也不是。”
張敵萬呵呵冷笑道:“我當然知道不是,朝廷有那個膽子么?有那個血性么?他們敢和金人交戰么?朝廷但凡有半點血性,豈是今日這副局面。”
方子安沉吟道:“然則,張統領和忠義八字軍的兄弟都是熱血男兒,卻不知為何如今要躲在這太行山里,不能出去和金人作戰呢?”
張敵萬一愣,雙目狠狠的盯著方子安道:“你是在嘲笑我們?”
方子安道:“不敢,只是問問罷了。張統領覺得,以忠義八字軍如今的實力,還能否和金人進行抗衡呢?若是連太行山都出不去,那忠義軍存在的價值又在哪里?照這樣的局面發展下去,忠義軍的出路在何方?難道便永遠躲在太行山中,那不真成了山大王和山匪了么?若是成了山匪,是否對得起忠義軍‘赤心報國,誓殺金賊’的宗旨呢?”
張敵萬冷聲喝道:“方子安,莫以為你曾經救了我妹妹,我便對你客氣。你這番言語已經辱及我忠義軍。你信不信我會把你們全殺了。”
方子安搖頭道:“你不會的,我們不是金賊,你們殺我們,那不是違背了你們的誓言。我的話也并非是要羞辱張統領。我只是提醒張統領,你是忠義八字軍的統領,肩負著重要職責,當行事考慮周詳長遠,而非以意氣用事。你身負國仇家恨,所以對朝廷不滿,對大宋官員有抵觸之心,這都可以理解。但是這些情緒并不能為你,為忠義軍帶來什么好處。你就算和朝廷老死不相往來,也并不能幫助忠義軍打開局面,贏得主動和轉機。是也不是?”
張敵萬冷笑道:“那又怎樣?我忠義軍將士不怕死,戰到一兵一卒,血灑疆場便是,也不會向金人屈膝,當金人的奴才。”
方子安點頭道:“話雖不錯,但是那樣其實除了令人唏噓之外,又能落下什么?張統制的仇便因此得報了?大宋之恥便因此得雪了?忠義軍兄弟便不配擁有勝利?必須以大好.性命來贏得他人的尊重?難道便不能活著看到光明的未來?”
張敵萬怒目看著方子安,卻一時不知怎么回答方子安的話。
“張統領,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無不是顧全大局,為國為民者。而非一意孤行,剛愎自用之人。一味悶著頭往前沖,和敵人同歸于盡,固然英勇,但卻何嘗不是一種愚蠢的行為。我大宋如今的情形之下,需要的不是仇恨和分裂,而是所有忠心報國的人團結一致,扭轉乾坤,鏟除奸佞之臣,撥亂反正,重新讓大宋站起來。那才是我們的職責。而非是自暴自棄的意氣用事,不顧大局的自說自話。你也是忠良之后,張統制在天有靈,比不希望你成為背叛大宋的莽夫,而是希望你繼承他的遺志,為大宋雪恥,拯救大宋百姓于水火之中。”方子安沉聲說道。
張敵萬冷笑道:“你說的振振有詞,你告訴我,朝廷昏君在位,奸佞當道,對金人奴顏婢膝,你們做了什么?你能做些什么?”
方子安厲聲道:“昏君在位便推翻他,另立明君!奸佞之臣當道便肅清他們,恢復大宋郎朗乾坤!這就是我們該做的。”
張敵萬等人驚愕的看著方子安,這話從一個朝廷官員的口中說出,已然是大逆不道之言了。這方子安居然大聲吼了出來,著實讓人驚訝。
“張統領,我和史大人此來金國的內情和緣由你都不知道,便將我們拒之門外。這豈是明智之舉。其實,我之所以來這里,倒也并非想要和你張統領說這番大道理,我是為了若梅而來。你適才說若梅為了外人跟你作對,那你可錯了。實話跟你說,若梅是我的妻子,我們已經拜堂成親了。”方子安輕聲道。
“什么?”張敵萬驚愕叫道。周圍眾人也都驚愕莫名。
“若梅……這是怎么回事?他說的是真的么?”張敵萬愕然道。
張若梅面色微紅,點頭道:“方郎說的是真的,我確實和方郎拜了天地,我是他的妻子。”
張敵萬喃喃道:“難怪……難怪……軍中有兄弟追求你,被你嚴詞拒絕。原來你已經嫁人了。”
張若梅輕聲道:“是的,我已經是方家之婦,豈能再嫁他人。我之所以沒有告訴哥哥,是因為……我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見到方郎。當初方郎挽留我,我執意來尋哥哥,便是想要助哥哥一臂之力,希望和哥哥一起為做出一番事情來。但現在,我知道,這里根本不需要我。哥哥也并不需要我。我跟我夫君一起離開,這總是天經地義之事吧。”
張敵萬搖頭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你怎么不早說啊,他是你丈夫,那便是一家人啊。我還怎么會不讓他進營寨?鬧了半天是一家人而已。那還說什么?快些讓他們過橋。”
方子安愕然道:“可以過橋進營寨?”
張敵萬道:“當然,你是我妹夫啊。”
方子安白眼飛起,說了半天家國情懷的大道理,竟然敵不過一個妹夫的身份。早知如此,也不必徒費口舌說那些話了。方子安本來擔心自己若是告知了和張若梅的關系后,張敵萬會更加的憤怒,怪自己勾引了他的妹子。現在看來,張敵萬完全沒有此意,倒也放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