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老八領著方子安來到后院井欄旁,方子安從井中打水,嘩啦啦的注入旁邊的水盆里,將西瓜一個個的搬進去泡在冰涼的冷水里。
鄭老八在旁依舊手軟腳軟,低聲道:“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他發現了你的身份。”
方子安冷聲笑道:“那不過是試探罷了。這廝倒也精細。可惜,想嚇唬我?他還嫩了點。”
鄭老八挑起大指贊道:“方公子真叫人佩服,若是我,怕是屁滾尿流了。”
方子安微微點頭,直起身來,挑起兩個空籮筐沉聲道:“鄭老八,你做的很不錯。這次你幫了我之后,你我之間以往的仇怨將一筆勾銷。回到京城之后,你的那份口供我將當著你的面燒毀。”
鄭老八苦笑道:“你當我還在乎那口供么?你還是先過了眼前這一劫再說吧。”
方子安瞇眼道:“鄭老八,其實你人不壞,只是路走歪了。”
鄭老八嘆道:“現在說這些也遲了,但我已經決定金盆洗手了,今后傷天害理的事再也不做了,只是混日子罷了。”
方子安點點頭,轉身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頭來,從草帽下邊射出兩道凌厲的目光,看著鄭老八道:“鄭老八,人生的路是自己選的,走錯了是可以回頭的,只要你決意悔改。我可以幫你。我可以給你指明一條正道。你其實現在回頭也不晚,我記得你才三十來歲是么?人若是能活七十歲的話,你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
鄭老八嘴角上的黑痣抖動著,一時不知怎么回答。
方子安低聲道:“眼下,我便給你個機會。你給我記著,今天晚上,這里的西瓜你一口也不要吃。明白么?”
鄭老八身子一震,驚愕嗔目道:“你……難道這瓜……”
方子安冷聲道:“你心里明白就好,不用我說的太明白。西瓜你不要吃,聽清楚了么?”
鄭老八連連點頭,啞聲道:“清楚,清楚。”
方子安點了點頭,低聲再道:“我這算是救了你一命,給你一個重新做人的機會了,你可不要浪費了。當然,你也可以選擇去告密,那樣也許你會得到秦祿的賞識,也許會得到不少賞賜。但是,你便永遠失去了我給你的這個機會了。我說過,他們是抓不到我的,就算現在我暴露了身份,他們也休想抓到我。一旦我脫困,你鄭老八便是我第一個要除掉的人,你可明白?”
鄭老八連連點頭,舉起手來似乎又想發誓。方子安卻已經挑著擔子轉身朝前院走去。鄭老八咽了口吐沫,鎮定一下情緒,快步跟了上去,一直將方子安送出了客棧,看著他消失在夕陽西下的街道上。
夕陽西下,在城中忙活了一天的衙役捕快以及部分京城趕來的秦府護衛們毫無收獲,各自收隊歇息。城中只留少量人手設卡盤查。
方子安坐在藏馬的樹林里,正透過樹林的縫隙看著漸漸西沉的紅日。不遠處,沈菱兒拿著一根樹枝在地上抽打,神情似乎甚是不悅。
方子安回過頭來,對沈菱兒道:“菱兒,咱們該動身了。”
沈菱兒噘著嘴賭氣的道:“你自己去好了,反正你又用不著我。”
方子安笑了一下,走到沈菱兒身邊,摟住她的腰身低聲道:“還在我下午的事情生氣?我讓你回來這里等我,那可不是嫌棄你礙事,而是我要去那客棧里,一個人便于行事。兩個人很可能會被識破形跡。秦祿那狗東西也確實試探了我,用刀砍到我額頭前。倘若你在場,怕是立刻便動手了。”
沈菱兒道:“還不是嫌棄我沉不住氣。其實我也不是說你嫌棄我。你可知道,你那么做多危險么?我的使命是保護你的周全,你去冒險,我卻只能回來看馬。這事兒要是讓秦姑娘知道了,怕是要大罵我一頓。你要是有個閃失,那可又怎么辦?”
方子安笑道:“我心里有數的,有些險值得冒。我為何要去冒這個險?便是為了能讓我們今晚能順利脫身。”
沈菱兒訝異道:“怎么?今晚就走么?”
方子安緩緩點頭道:“我們的行蹤敗露,留在這里一天,便危險一天。秦祿他們既然來了,必是不抓到我們不肯罷休的。這兩天他們封城搜查,設卡盤查,來來回回的折騰。這么下去,遲早我們會被發現。不如早些離開這里,免得無法脫身。”
沈菱兒道:“那張狀元的事怎么辦?你不是說證據不夠么?”
方子安緩緩點頭道:“光憑仵作的口供,自然力度不夠。我本來想好好的找到更多的證據的。現在就希望趙喜能探得那婢女小梅的行蹤,那婢女的證詞加上仵作的證詞,便足可扭轉案情了。”
沈菱兒輕聲道:“那若是沒找到那婢女小梅呢?”
方子安道:“那今晚也得走,帶著那仵作離開。仵作的證詞雖然不夠,但也足夠讓史大人和王爺有東西說話,讓這件案子重新得到審理。只不過結果如何,便難預料了。我也想將事情做得完美,但是,有的時候,事情不可能完美,這時候便要懂的進退取舍了。我可不想把命丟在這里。”
沈菱兒點點頭道:“公子,今晚我們怎么出城?”
方子安道:“利用趙喜的身份帶我們出城。”
沈菱兒道:“可是當他們發現趙喜消失之后,一定會追上來的。秦祿他們會放過我們么?”
方子安笑道:“你知道我去秦祿他們落腳的客棧干什么去了么?我給他們送了二十多個大西瓜。花了我二兩多銀子呢。我還在西瓜里加了點料。你知道是什么嗎?”
沈菱兒詫異的看著方子安,方子安擠著眼低聲道:“蜂蜜巴豆湯。排便拉稀必備良藥。我讓你離開之后,便去藥房買了半斤巴豆,一斤蜂蜜。巴豆熬成了湯,跟蜂蜜一勾兌,全部用針管注到西瓜里去了。今晚那幫人要吃瓜消暑,你知道什么后果么?呵呵呵。蜂蜜巴豆湯,神仙也難當,保管一褲襠。他們會拉的死去活來。就算他們知道我們消失不見了,想要追我們,卻也是不能的。等他們腹瀉痊愈,我們怕是已經快到京城了。”
沈菱兒萬沒料到方子安去客棧居然是去做這件事的。聽起來似乎是一場惡作劇一般。但一想,倘若當真得手,對方全部腹瀉拉肚子,確實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兩人逃走。
“可是公子,你何不干脆下了毒,把他們統統毒死呢?只放腹瀉之藥,豈不是便宜了他們。你不是說,那些人都是死有余辜之人么?”沈菱兒道。
方子安看著沈菱兒大笑道:“我就知道你要這么問,菱兒你可真是夠狠,心里想著的便是一了百了宰了這幫家伙。不過,你以為我不想么?我在這蕪湖城里就算把秦祿他們全宰了,也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他們也找不到我任何的證據。可是……我不能那么做。西瓜里下毒是不成的,尋常毒藥都有刺激性的味道,注入西瓜之中會讓瓜瓤變色,一眼便看出來了。吃都不用吃就知道是下了毒了。蒙汗藥什么的也是如此。除非有無色無味的的毒藥,但我又上哪里去找去?巴豆熬蜂蜜除了甜味,可沒其他味道。湯汁有些粘稠,正好可以堵塞注入的小孔,不會流出西瓜汁水,被人發現。所以,這才是最佳的選擇。想將他們全部宰了固然是一件快事,但既然做不到,便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只要能保證我們順利脫身,那便成了。想宰了這些人,難道以后會沒有機會么?”
沈菱兒點頭道:“公子想的真周到。那幫人怕是怎么也沒想到公子居然會這么對付他們。公子心里的這些計劃都是想好的么?”
方子安搖頭道:“行事最重要的便是‘隨機應變’二字。再完美的計劃都未必能實現,總有其他的意外發生。就像咱們這趟來,怎么也沒想到會走漏消息,招來秦祿這幫人。秦祿的計劃是要封住縣城,把我們拿住,就地格殺。但他也是怎么也沒想到,他的人里居然有個我的人。鄭老八居然跑來了,你說這是不是個意外?看到鄭老八,我便有了這個計劃。這便是隨機應變。”
沈菱兒點頭道:“學到了。公子以后要多教教我這些。”
方子安苦笑道:“你學這些作甚?你個姑娘家,以后學些好,別成天動輒殺人,學這些詭計。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把馬兒鞍轡裝上,準備好。走的時候也方便離開。然后,我們便要去找趙喜了。”
沈菱兒不服氣的道:“哼,你不教,我自己偷著學。我可不想天天呆在家里縫衣補衫。我也不是為了害人,只是希望以后能幫公子罷了。不然,你去冒險,我只能在這里看馬。”
方子安哈哈而笑,也不跟她爭辯,自去整理鞍轡。沈菱兒也去整理好了鞍轡。兩個人整頓停當,出了樹林往城中街道行去的時候,太陽已經落下了西邊的城墻,天空宛如一片墨藍的幕布一般籠罩著整個天地,高遠神秘而肅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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