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試的評閱方式自有一套程序。.雖說主考是皇上,但是這幾百篇文章皇上可不會一一親自評閱。所以事實上還是八名讀卷官進行初評,之后選出十篇文章送呈皇上御覽。
八名讀卷官會將所有的策論答卷通覽一遍,無需寫出評語,只需標上記號便是。文章,認為文章上佳者便標記一個圓圈,文章很差便打個叉來評定。這樣八名讀卷官評定完畢之后,根據五種記號的統計便可評定名次,取出前十名送交皇上御披。
這個過程其實也要耗費數日時間,所以殿試的結果要等待數日方可張榜公布。而在此之前的日子,便是此次春闈上榜的新科進士們最后的當老百姓的日子了。
殿試第二天上午,春妮正打算派人去三元坊告知爹爹方子安高中進士的事情。可誰知道,人還沒出門,老張頭便滿臉喜色的從三元坊趕來了。
本來這段時間來,老張頭因為春妮自年后便很少去面鋪里幫著張羅,心中很是不滿。好幾次春妮請他來家里走走,他都不肯來。倒是春妮自己去看望了幾回。每回春妮回去,老張頭都抱怨她嫁了人忘了爹,也不回來幫著爹爹做事了。還說方子安這么多天也不來看他,一點不把他這個丈人放在眼里,一點不尊敬他云云。春妮去了幾次,天天聽他說這些,氣的跟他吵了兩回,生了幾次悶氣。
但是今天,老張頭主動來了,而且滿臉堆笑,臉上的皺紋根根都像是要含苞待放一般炸裂開來一般,嘴巴都笑的合不攏了。
“我說的吧,當年在三元坊我就說子安非池中之物,全被我說中了。我家春妮嫁過來的時候,還有人說我眼瞎了,找個沒錢沒勢的女婿,還把女兒給人當妾。他們可不知道,我這是看準了子安必能高中,從此飛黃騰達的事。這幫任啥也不懂,沒眼光。呸!”
在后宅堂屋里,老張頭當著方子安和春妮的面眉飛色舞的一番自吹自擂,聽得春妮直皺眉頭。
“爹,你少說幾句成么?夫君中不中科舉,能不能飛黃騰達,跟我要嫁給他有什么干系?就算夫君考不中,我也一樣愿意嫁給他。您老人家能不能不要亂說話。你這話倒說的我父女多有心計,是為了夫君現在能中進士才未雨綢繆嫁給夫君的。你這么說話,叫夫君心里怎么看我?”
“哎呦,我說錯話了。”老張頭這才發現自己說話沒過腦子,方子安聽著心里指不定多別扭呢。于是驚慌的看著方子安,生恐方子安不快。
方子安倒是并不在意這些話,他知道自己這個岳父就是這個樣子,喜歡吹牛皮而已,人倒是沒什么壞心,對自己也還不錯。自己中了科舉,還能不讓他吹吹牛么?
“岳父大人,三元坊的鄉鄰們應該都知道這件事了吧。”方子安笑道。
“都知道了,都知道。這樣的大事他們當然知道,而且這是三元坊十年來出的第一個進士,大伙兒都高興的很。他們都吵著鬧著要來瞧你,討酒喝呢。我反正是全部回絕了,這么多人,一人一杯酒那得多少銀子?可不花這冤枉錢。”老張頭道。
方子安苦笑道:“人家是好心祝賀,喝喜酒而已。也花不了幾個銀子。再說了,這不也給你們長臉么?我知道春妮嫁我的時候,有人說怪話,讓你們挺難堪的。這樣吧,春妮,你跟岳父大人回三元坊一趟,擺上流水席請大伙兒吃一頓酒席。一來,感謝三元坊鄉親平素的照顧,雖然他們也沒怎么照顧我,但起碼我爹娘去世的時候,他們還是幫了忙的。二來,也長長臉,叫他們知道你嫁我是不虧的。岳父的面鋪子以后生意也更好些,別人也不敢欺負他。銀子不過花個一二百兩了不起了。”
春妮笑道:“有這個必要么?”
方子安道:“這是禮數,畢竟咱們是三元坊出來的人,得留個口碑,明白么?在別人看來,咱們這叫不忘本,叫做富貴不忘鄉鄰。這是好名聲明白么?”
春妮恍然,點頭道:“那便聽夫君的,一會我便跟爹爹回去張羅此事。”
春妮和老張頭離去之后,方子安收拾了一下動身出門。已經有不少天沒去蘇橫那里了,不知道蘇橫的進展如何。自己這幾天忙著發榜和殿試的時,也沒去露個面,蘇橫心中定然很不滿了。趁著殿試發榜的間隙,得去瞧瞧進度。一起出出主意。
半個時辰后,方子安已經騎著馬到了蘇橫的林中小院之外。下了馬叩門,蘇大嫂連忙開了院門,笑道:“哎呦,方公子,你可來了,我家夫君昨日便說你都不見人影了,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你快去后院吧。他這幾天可是忙的夠嗆。”
方子安忙趕往蘇家后院,后院中一片狼藉,到處是磚石泥巴,木料橫七豎八,亂糟糟的一片。院子西北角的空地上,一具黏土圈造的高爐已經樹立了起來。高高的磚石煙囪足有三四丈高,整個爐子像是個插著吸管的葫蘆一般,樣子著實奇特。
方子安一眼便看到了正和幾名工匠在高爐頂部忙碌的蘇橫,他發髻蓬亂,身上的衣服臟兮兮的全是泥灰,哪里有半點大師的樣子。站在下邊的蘇橫的兒子蘇磊看到了方子安,那少年因為上次方子安為他解圍之時跟方子安關系不錯。前段時間方子安經常來蘇家,跟著小子也很熟絡。
“方大哥,你來啦。爹,爹,方大哥來了。”蘇正大聲叫道。
蘇橫瞇眼下望,看到方子安穿的干干凈凈的邁步走來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叫道:“方子安,可真有你的,當甩手掌柜了么?”
方子安忙拱手道歉,蘇橫也只是嘴上說說,交代了幾句匠人的話,便從梯子上爬下來,來到方子安面前。
“嗬,這爐子氣派啊。我還是第一次見到葫蘆形的冶鐵爐子。蘇大師辛苦了。”方子安笑道。
蘇橫瞪了他一眼,在水桶里洗了手,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叫著方子安來到院子中間打鐵的茅草棚子下邊,端了茶水喝了兩口道:“你若再不來,我這爐子便不知道該不該造了。”方子安忙問道:“為何?”
蘇橫道:“造了何用?東家跑了,合作的人不見蹤影,連個商議的人都沒有。還有,你說所有成本你出的,這爐子花了兩千兩銀子了,你不給錢難道我掏腰包么?”
方子安訝異道:“兩千兩銀子沒了?就造了個這個?”
蘇橫道:“你什么意思?嫌棄我這爐子不好?我告訴你,這冶煉爐子可是我家不傳之秘。你沒看出它與眾不同么?”
方子安笑道:“像個葫蘆形,這是為何?”
蘇橫道:“咱們要制作的原料需要特制精鐵,你也看出來這是葫蘆形么?那便是有兩個冶煉室,明白么?先經過上層冶煉,出去雜質之后進入下層爐室二次冶煉,加入需要的東西在里邊,便可冶煉出需要的各種精鐵。你當這葫蘆形是好看么?光是內部的爐膽便不同,抹上的是過篩的細沙泥,是從北邊運河直流的黃泥河運來的。我讓工匠們舂了整整一天,將細沙全部舂成粉塵,過篩子后兌在黃泥河的黏土里,這樣制作的爐子內壁可承受更高的溫度。必須溫度足夠高才能冶煉出需要的精鐵明白么?”
方子安自然不懂,不過聽他這么一說,似乎大費周章的樣子,應該沒錯。總之,具體操作這些方面,自己只能聽蘇橫的。只是這銀子花的著實有些快。這還啥都沒干呢,幾千兩銀子下去了,這么下去,手頭那點銀子怕是很快要折騰干凈了。
“你來的正好,爐子今晚要點火,你必須在場。另外,我還得拜托你去采買木炭。必須要上好的松木炭,起碼先來個一兩千斤。這爐子先的自己過火,將爐膛燒成耐火之后,才能正式冶練。起碼得先燒個一天一夜。兩千斤松木炭差不多了。”
“兩千斤松木炭?”咂舌不已,叫道:“柴禾不成么?松木炭可太貴了。”
蘇橫鄙夷的看著方子安道:“你要是不想造出你那蒸汽機便明說。柴草火力不夠旺,不能均勻硬化爐內膽,便無法冶煉精鐵精鋼,零件便造不出來。我不管,你若弄不來木炭,這事兒便沒法繼續下去了。”
方子安撓頭無語,只得點頭道:“罷了罷了,我去買便是。還要什么?我一并采買來。”
蘇橫道:“鐵錠子我明日跟你一起去買,各地的鐵錠里邊原料不同,不能瞎買。咱們得看準了買。你比如說義安縣出的鐵錠含有大量的銅在里邊,這種鐵錠冶煉之后質地偏韌,延展很好,但是硬度稍次,用來制作鍋爐很好,因為不容易爆裂。含有各種成分不同的鐵,各有各的特點,有的脆硬,有的軟韌個,也可用作不同用途。冶煉時也不能一爐自燴,得根據其特性來冶煉,明白么?”
方子安對蘇橫是真的佩服了,冶煉的鋼材之中含有成分不同,鋼材便會表現出不同的特質,這一點方子安當然知道。但在這年頭,根本沒有手段知道里邊含有什么,所以根據產地分辨里邊的含有之物,那絕對是經驗和絕活。方子安越發的相信,在蘇橫的參與下,蒸汽機計劃是一定會大獲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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