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哎呦。”包括那酒糟鼻在內的七名漢子躺在地上大聲呻吟打滾,渾身滿是塵土,像是地里鉆上來的土鱉一般。那酒糟鼻大漢更是握著受傷的手躺在地上,尖聲慘叫著,聲音刺耳之極。
面對眼前情形,萬大海忙拉了方子安到一旁低聲道:“公子啊,你這可闖禍了啊,你快跑吧,這里的事我擔著便是了。”
“是啊是啊,趕緊跑吧,方公子。他們不認識你,也不知道你是誰,你趕緊走吧。”劉老把頭也在旁顫聲道。
方子安微笑道:“跑?那怎么成?他們確實不知道我是誰,可是他們認識萬老伯啊。我跑了,萬老伯一家豈非要倒霉么?再說,也用不著跑啊。”
劉老把頭一愣,卻也無話可說。確實,方子安若是拍拍屁股走人,萬大海一家子可就要倒大霉了。
“哎呀,這可如何是好?方公子啊,你也太沖動了些,這可怎么辦?”劉老把頭跺腳埋怨了起來。
萬大海沉聲道:“怕什么?方公子是為我出頭,后果我擔著便是了,大不了陪他們一條老命便是。”
萬大海的老婆在旁叫道:“你個老不死的說的輕松,你倒是不怕死,兒子兒媳孫子孫女呢?他們怎么辦?作孽喲,作孽喲,這可怎么辦才好。”
萬大海焦躁的罵起來,讓老婦滾一邊哭去,那婦人的聲音哭的更大了。
方子安皺了皺眉頭,拱手對萬大海道:“萬老伯,萬大娘,你們不用擔心,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兒我自會擔當的。”
萬大海道:“公子莫要聽著婦人說話,我萬大海若是沒這義氣,還活著作甚?便是公子不出手,今日我搞不好也要動手叉死他們,跟他們同歸于盡的。”
方子安笑道:“萬老伯是性情中人,晚輩看得出來。不過倒也不必跟他們拼命,這幫東西還不值得賠上性命。不用擔心,交給我便是。”
方子安舉步上前,來到倒在地上的眾人之間,冷聲喝道:“各位,可服氣么?”
眾漢子不敢跟方子安對視,那酒糟鼻漢子倒是倔強,捂著拳頭叫道:“你是誰?可敢報上名來。”
方子安點頭道:“看來你是沒服氣,是想要回頭報復我是么?好得很,與其等你來報復,不如我現在宰了你,以絕后患。”
方子安說罷,一伸手抓住那酒糟鼻漢子的發髻,拖著便往旁邊的斜坡行去。酒糟鼻漢子發出殺豬般的嚎叫,單手護著發髻,身子卻在地上拖行,磨得腿上全是血。被方子安拖出二三十步抵達斜坡旁邊。此處本就是一處高坡,下方便是礁石嶙峋的大海,方子安將那酒糟鼻漢子的身子往坡旁拖,嚇得酒糟鼻漢子大聲求饒,嚎叫不已。
“饒命饒命,好漢爺饒命啊。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不該得罪您。饒我一條狗命……”
方子安冷笑道:“怎地?不問我性命了么?不想著報復了么?”
“不敢了,不敢了。”酒糟鼻漢子尿都要出來了,連聲叫道。
“你當然是不敢惹我了。可是你還會來惹萬大海一家的。不成,不能饒了你,還是得宰了你們。推下去一了百了。你腦袋比較硬,也許撞到礁石上不會碎,也許能活。看你運氣好不好了。”方子安作勢道。
“不不不,我運氣差的很,推下去必死的,我們再也不敢來找麻煩了。爺爺,爺爺,我陳阿四對天發誓,若再敢來騷擾萬老爺子,教我天誅地滅,五雷轟頂。求爺爺饒我一命。”酒糟鼻大漢大聲求饒道。
方子安皺眉指著另外六人道:“他們呢?你敢保證他們不來?”
“他們都是我的兄弟,誰敢來,我宰了他。爺爺放心。”陳阿四喊爺爺喊得越發的順溜了。
方子安皺眉沉吟片刻,忽然搖頭道:“不對,你們是不來了,可讓你們來的那個什么李少東家豈不是還要派人來滋擾?不成,這事兒還是沒完。”
陳阿四哭喪著臉道:“爺爺,那我們可真管不著了,李少東家心里怎么想怎么做,我們怎管的著?”
方子安道:“說的也是,你們做不了主。這樣吧,你著人回去叫你們少東家來,我在這里等著他。這事兒今日必須解決了。你叫個信得過的人回去叫他來。”
陳阿四無可奈何,只得答應了。當下方子安帶著一瘸一拐的陳阿四回到場中。陳阿四對著一名精瘦漢子道:“老五,你回去跑一趟,請少東家來一趟。一定要請他前來,咱們兄弟們的命便攥在你手里了,少東家若是不來,咱們都得死在這里。”
那精瘦漢子連忙點頭,他的傷不太重,只被方子安在身上踢了兩腳,當時差點吐血,但現在已經恢復了過來。當下爬起身來欲走。
方子安喝道:“你可別自己跑了,不管你兄弟的死活。你若不能叫你家少東家來,便等著給這幾個人收尸吧。也許尸首都未必能找得到,我要將他們全部推下海去喂魚。叫你少東家來了,便沒你們事了。明白么?別給自己找麻煩。”
那精瘦漢子忙道:“不敢,不敢。一定叫得少東家前來。”
陳阿四和其余幾個人也道:“老五,哥幾個性命交到你手上了,我平日待你不薄,你可莫要害了我們。快去快回,無論如何也得將少東家請來。他不來,你便是打暈了他背也要背來。”
精瘦漢子連連點頭,飛奔而去。
錢塘縣縣城據此不過十幾里,但也需一個時辰才能到,等那李少東家前來,恐怕要到晌午了。當下方子安回轉身來,對目瞪口呆的萬大海和劉老把頭等人道:“兩位老人家回去歇著吧,我一個人在這里等著便是。”
劉老把頭咂嘴道:“你這是要做什么?還放人回去叫人來么?那不是更麻煩?”
萬大海也道:“是啊,那李歪嘴可兇的很,他來了就更麻煩了。方公子,你還是趕緊走吧。大不了我答應那李歪嘴幫他做事便是。”
方子安笑道:“萬老伯,你要出海也是幫我,怎可幫別人?你放心,這件事我必一人承擔。捅了天大的漏子也不會殃及你們的。但我若解決了這件事,萬老伯你可要答應我幫我執掌那艘大船。這不是交換,這是我的請求。”
萬大海嘆道:“若真能解決此事,老漢我還能推辭么?可是,這事兒怕是難辦了。一會那李歪嘴帶人來了,必是一番糾纏。聽我一句勸,方公子,你還是趕緊走的好。”
方子安大笑,在萬大海早上放在這里的小桌旁坐下,翹起二郎腿道:“不用擔心,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天還能塌下來不成。一個小小的地方惡霸我都解決不了,我還混個屁。你們回去歇著,不用在這里陪我了。那兄弟,你扶你師父回去歇著,或者你們先離開這里也成。大娘,你也和萬老伯回去歇著。我在這里盯著便是。”
萬大海劉老把頭等人再勸幾句,方子安卻根本不聽。無奈之下,只得暫回屋子里去歇著。臨走時,萬大海將手中的魚叉遞給方子安低聲道:“方公子,拿著防身,以防萬一。”
方子安笑著接過,隨手放在一旁。
等待的時間是讓人煎熬的,特別是對萬大海和劉老把頭等人來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并不是他們所期望的。即便是萬大海性子火爆,此刻卻也不僅有些擔心。畢竟他也要顧忌自己的家人。三個兒子兩個成家,孫子孫女都有三個了,這一大家子人怎能不有所顧忌。
劉老把頭不時的嘆氣,向著萬大海夫婦低聲賠罪。他內疚自己不該帶著方子安前來。方子安這么沖動,見面幾句話便出人,現在事情鬧到這般田地,可如何收場。但是萬大海是個明理之人,他知道方子安是為了自己出頭,無論如何也不能埋怨人家方子安的。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期間這萬大海和劉把頭出來瞧了兩回,卻只見坡上方子安翹著二郎腿面朝大海而坐,不時的喝兩口送上去的茶水,悠然自得,似乎完全沒在怕的。兩名老漢對視發呆,一個心里想:這小子初生牛犢不怕虎,還不知道問題的嚴重性。另一個心里想著:這位方公子倒是頗有膽量的仗義之人。倘若他真能解決這件事,那說明他是個有能力之人。之后自己定為他做事,以報答他仗義相助。
海潮聲聲,海風呼呼。秋陽高照,大海上金光閃耀,壯美無比。方子安坐在坡上,欣賞著大海的美景,神情淡然,半點也沒為即將到來的事情而擔心。不是方子安自大,如果你連當朝宰相秦檜的府邸都闖了一次,鬧了個底朝天的話。如果你連秦檜的孫子秦坦都敢對抗的話,又怎會在乎一個縣城中的商賈之家的少東家。再橫他能橫的過秦坦?背景再深他能深得過秦檜?方子安的性子里本就帶著當兵之人的剛硬之氣,經歷過太多的危險之后,眼下的情形不過是小兒科罷了。
晌午時分,陽光下的山野小道上塵土飛揚,馬脖子上的鑾鈴遠遠的傳來響聲。方子安聽在耳中,站起身來看去。只見北邊山野之中,一輛馬車在七八名漢子的簇擁下朝著這邊快速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