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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康沉吟道:“是啊,山長身上有任俠之氣,嫉惡如仇,不肯妥協,性格也剛硬的很。倘若他懂得圓通妥協的話,也不至于這一生都并不得志了。我同意子安兄的話。”
趙長林拍著大腿嘆道:“哎,看山長如此,在下深感羞愧。我們也痛恨老賊,但我們卻不敢付諸行動。倒是山長,毅然出手,這份剛烈果決,我們難望項背啊。那日得知老賊遇刺,我和錢兄對行刺義士欽佩之極,惋惜老賊氣數未盡,居然逃脫了。但沒想到,義士就在身邊,竟然是山長。既令人欽佩,又讓我慚愧之極。”
錢康嘆息點頭道:“是啊,慚愧的很。”
方子安擺手道:“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先生遭難,我不能坐視不管。先生對我恩重如山,舔犢愛護,我不能看著先生身陷囹圄而不管。”
趙長林道:“子安兄打算怎么辦?山長的事可不是小事,子安兄可要想好了法子,不可輕舉妄動啊。”
方子安道:“我明白,我們現在什么也不是,也沒有能力去救先生。昨晚我想了很久,我可以托人去問問情形,弄清楚內情,再想解救的辦法。”
錢康道:“對,我們也去打聽打聽,看看到底情形如何,皇上是怎樣的態度,老賊到底要拿山長他們如何。咱們分頭去打聽,有什么消息便相互通報,一步步的來,盡全力將山長救出來。雖然這很難,但好過什么都不做。”
三人達成共識,錢康和趙長林告辭離去,方子安快速的洗漱打理了自己一番也出了門。他昨晚便想好了,按照自己現在的人脈,想要打探消息怕是還要求助于秦惜卿。因為除了她,自己似乎也沒有什么人能求助了。秦惜卿雖是花界中人,但她結交廣泛,應該可以幫得上忙。雖然自己并不愿意去求秦惜卿,但眼下的情形也似乎只能去找她幫忙了。
萬春園后園小樓里,秦惜卿靜靜的聽完了方子安的話。沉吟了許久沒有說話。
方子安見此情形,拱手道:“秦姑娘,在下在這臨安城里也沒有什么認識的得力之人,所以想到了姑娘。我知道這請求有些唐突,誰也不愿意在這種時候趟這趟渾水。秦姑娘不用因此為難,是我太冒失了。”
秦惜卿輕輕搖頭道:“方公子想到哪里去了,惜卿只是在考慮該找誰去打探消息罷了。方公子在這種時候能想起來找惜卿幫忙,那是將惜卿當朋友了,惜卿很是高興。說句實話,惜卿昨日告訴你這個消息,其實并不希望你因此而困擾煩惱,也不希望你摻和進此事之中。但是現在的情形卻不同了,公子的分析很有道理,周山長之前將公子逐出門墻的理由并不成立,極有可能如公子說的那樣,尊師是為了不牽連你,才找了個理由將你逐出門墻的。可見周山長對方公子并非絕情,反而是庇護有加的。你們師徒兩個都是有情有義之人,惜卿最敬重這種人,你想救周山長,惜卿當然要幫忙。”
方子安喜道:“姑娘愿意出力么?那可太好了。若能救出先生,子安感激不盡。他日必報姑娘相助之恩。”
秦惜卿微笑道:“公子還是不要說這些話,男兒不可輕諾。況且,惜卿也沒把握能救出周山長。你當明白,謀劃刺殺當朝宰相那是何等的大罪,更何況是秦檜這樣的人。據惜卿所知,秦檜此人睚眥必報,嫉賢妒能,專權跋扈之極。朝中官員就算沒惹他,都可能遭他迫害,更何況周山長還是密謀刺殺他的人,秦檜必會要置人于死地,以彰顯其權威,震懾其他人的。”
方子安緩緩點頭道:“我明白,我知道此事難為,但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
秦惜卿想了想道:“這樣,惜卿先找個門路問問具體情形,再做定奪。時間還有,畢竟就算秦檜想殺人,也不可能立刻便殺。大理寺審訊之后還要稟報政事堂,政事堂還要稟報到皇上那里,皇上首肯之后才能斬決。就算所有的程序走完,斬決也要等到秋后。所以還有時間想辦法。公子不用太著急,”
方子安點頭道:“我也是這么想的,起碼得知道具體內情如何。按照姑娘所言,這件事似乎并非由秦檜完全定奪,皇上的態度才是最根本的態度。我大宋有不殺士大夫的祖訓,那豈非尚有轉機么?”
秦惜卿看著方子安輕聲道:“方公子未免天真了,太祖當年確實立下不殺士大夫及言事者的祖訓,相傳這祖訓還刻在誓碑上立于太廟之中。可是,此一時彼一時也,如今的大宋還是當初的大宋么?汴梁都在金人之手,汴梁太廟也早已被焚毀,那石碑怕也早就不存于世了吧。況且,就算石碑尚存又能如何?君不見岳元帥都因莫須有之罪被殺了么?皇上為安秦檜之心,又怎會讓秦檜不快?”
方子安沉默片刻,點頭道:“秦姑娘說的很是,秦姑娘識見高明,在下自愧不如。這件事還得麻煩秦姑娘幫忙,若有所需,在下隨時聽候差遣。”
秦惜卿笑道:“自當盡力,但若事不能成,公子切莫責怪。”
方子安忙道:“豈敢責怪,姑娘肯幫忙已經是莫大的恩惠了,子安已經感激不盡了。然則,在下便等著姑娘的消息了。”
秦惜卿微笑點頭,將憂心忡忡的方子安送走之后,她回到樓上踱步沉思片刻,召來婢女菱兒吩咐。
“菱兒,你安排一下,我要去見王爺。”
菱兒答應了,卻沒有就走,而是輕聲道:“姑娘可要三思啊,當真要稟報王爺此事么?王爺會不會怪姑娘多管閑事?況且,王爺也未必能做些什么。王爺說過,對秦檜要‘避其鋒芒,虛與委蛇’,要王爺插手,豈非違背王爺的話,王爺恐怕不肯答應。”
秦惜卿道:“菱兒,我懂你的意思,但我必須要去試一試,即便王爺責怪,我也認了。”
菱兒道:“莫怪我多嘴,姑娘是為了那方子安么?他值得你這么做么?姑娘似乎有些不冷靜呢。那方子安當真這么重要么?”
秦惜卿沉聲道:“我不知道,總之他來求我了,我便要幫他。他到底重不重要,值不值得我這么做,這都沒關系。他在急切之時能想到來求我,我便當盡力。菱兒,你不必說了,去安排吧。”
菱兒嘆了口氣不再多言,轉身自去安排,心中卻想:那方子安有什么好?不過是會寫幾首詩詞罷了。姑娘見到他時眼睛都發亮了,真是讓人難以理解。那么多富家公子豪族少年對姑娘殷勤備至,也沒見姑娘假以辭色的,卻單單對方子安這么好,也不知姑娘是怎么想的。
方子安在焦急不安之中渡過了兩天,雖然他也嘗試著自己去打探消息,但所獲甚少。除了知道周鈞正被關押在大理寺監獄之中,基本上并無任何的其他有用消息。而錢康和趙長林兩人也沒有什么進展,兩人也走了些門路想知道一些情形,但也收效勝微。這件案子其實已經成了一個禁忌的案子,沒有人愿意去趟這趟渾水,因為一個不小心便會惹禍上身。秦檜巴不得有人這時候跳出來,正好借機一網打盡。誰又敢不忌憚此事?
第二天晚上,方子安正在窗前燭火下沉思發呆的時候,院子里傳來了異樣的聲響,似乎有人從院墻翻了進來。方子安拔了鈍劍在手,起身去查看,開了門,卻正看到一個黑影走到廊下。
“什么人?”方子安低聲喝道。
“方公子,我無惡意,只是來向公子致謝的。”那人低聲說話,聲音輕柔,顯然是個女子。
方子安一愣,旋即腦海中一閃,驚道:“你是……你是那天晚上的那位……”
“公子,廊下說話諸多不便,可否進去說話。”那女子沉聲打斷道。
方子安忙側身閃開,那女子身形一閃進了屋子。方子安來到廊下靜立細聽動靜,確定沒有驚動任何人,也沒有任何人盯梢前來,這才閃身回屋,關上了屋門。
進了房,那女子已經端坐燈下,一襲黑衣,腰懸長劍,臉上蒙著黑布。露出的手腳臉頰在黑衣黑面罩的襯托下一片雪白,黑白分明。
見方子安進了屋子,那女子站起身來拱手行禮道:“多謝那日方公子救助之恩,小女子感激不盡。今日特來向公子道謝。”
方子安忙還禮道:“不必謝,義當所助,份當所為。姑娘是刺殺奸賊秦檜,那是義士之舉,自當相助。”
那女子點頭道:“公子還真是膽大,豈不知這件事會讓你粉身碎骨么?一旦被官兵知曉,公子難脫干系。”
方子安笑道:“那又如何?我可不怕。再說了,官兵卻又怎會知曉?姑娘難道還主動去告發我不成?”
那女子吃的一笑,重新緩緩坐下,甚至都沒等方子安讓座。
方子安在另一張矮凳上坐下,靜靜的看著那女子。那女子沉聲道:“方公子武功很不錯,那晚跟我交手用的是什么樣的古怪功夫,我倒是第一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