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豆沙包搭綠豆、對你有想法、0不在此山中0、隔壁滴老宋等兄弟的賞。)
其實,自己倒也不怕他們回來奪自己的位子,他們就算活著回來,自己也絕無可能讓他們得手。他們是失敗者,是斷送祖宗江山的失敗者,他們沒有臉,也沒有能力跟自己爭。
自己其實怕的是岳飛啊,這一點怕是沒有幾個人明白。或者說,自己怕的是以岳飛為首的這幫武將們,他們才是自己心頭之刺。那岳飛打著打著便手下有了十萬兵馬,還有個名號叫做‘岳家軍’,這簡直荒唐之極。那是朝廷的兵馬,怎地成了他岳家之軍了?他百戰百勝,名氣聲譽比自己在民間還要響亮,人們提到他的名字都肅然起敬,對自己都沒有對他那么尊崇,這是一種不祥的令人擔憂的跡象。自己絕非多心,當初苗劉兵變時,自己也絕沒想到苗傅這劉正彥敢用兵馬威脅自己,逼著自己退位。可是他們就是那么干了。從那時起,自己便在心底里對這些領軍的武將沒有了絲毫的信任。
岳飛太強大了,自己已經控制不住他了,所以他必須死。無論出于現實的考慮,還是按照大宋太祖的祖訓的意思,大宋都不能容許這樣的人存在。太祖立國定下的規矩便是不能讓武將坐大,那絕對是最為圣明的訓誡,自己殺岳飛也是遵循太祖遺訓。
確實,岳飛功勞很大,自己殺他確實會喪失民心,用什么理由殺他確實有些難辦。好在有秦檜在,一切便好辦了。這個秦檜啊,真是一言難盡啊。
“皇上,皇上,秦相前來求見。”
說曹操,曹操便到。趙構正想到秦檜,貼身內侍鄺詢便在長窗處輕聲叫道。打斷了趙構的思緒。
趙構轉過身來,皺眉道:“這時候他來作甚?”
鄺詢躬身道:“臣也不知,皇上見是不見?”
趙構笑道:“哪有不見宰相的道理?著他在春暉閣等著,朕這就來。”
鄺詢答應一聲離去,趙構轉過頭來,看了一眼夕陽下的那年輝煌景色,將之前的思緒平復一番,快步下露臺而去。
春暉閣內,當朝宰相秦檜正靜靜的坐在凳子上等待,他身材微胖,儀表堂堂,十幾年身居高位,身上自帶威嚴之氣。雖然已經年過花甲,但頭發胡須依舊烏黑,眼神銳利,精神奕奕。
趙構進了春暉閣的時候,秦檜正端著茶碗送到口邊,見到趙構,秦檜忙放下茶碗跪拜行禮:“臣秦檜叩見官家!”
趙構擺擺手,坐在書案之后笑問道:“秦卿家怎么這時候來了?什么事這時候來見朕?可不要是讓朕心煩的事情才好。”
秦檜咂嘴道:“皇上不想心煩怕也不成了,北邊來人了,老臣剛剛接見過他們。”
趙構一愣,皺眉道:“金人使者到了?這么快?前幾天不還說剛動身么?來的這么快。”
秦檜道:“是啊,來的確實有些突然。那完顏亮自從即位之后,什么事都風風火火的。”
趙構點頭,沉聲道:“使者來說什么了?又是要增加歲幣歲帛的事?這完顏亮自從即位之后確實有些不像話,紹興和議是雙方共同簽訂的,都需遵循,他怎可隨意提出額外的要求?金人無信啊。”
秦檜沉聲道:“皇上,這會倒不是關于歲帛歲幣增加的事情,而是金國要遷都之事。”
趙構皺眉道:“金國遷都?遷往何處?”
秦檜沉聲道:“金使前來告知,完顏亮欲將都城從上京會寧府遷到燕京府,改燕京為中都大興府,已經開始在燕京府修建宮殿,擴建城池,挖掘河道做準備了。”
趙構默然不語,燕京便是幽州,幽云十六州中樞之所,大宋心頭之塊壘。立國至今,無一日不想收復,如今卻要成為金人的都城了。完顏亮遷都燕京,那是將金人國都南移了近千里。要是在以前,那是不可想象的,因為那是邊境之地,沒有人將都城放在邊境的。他這么做正是因為大宋的半壁江山成為金人的國土,幽州實際上已經是他們的腹地,早無邊境之憂了。
“然則他們遷都的用意……是為了便于控制侵占的我中原之地是么?是否有別的不好的用意?”趙構沉吟問道。
秦檜知道皇上的話是什么意思,皇上是擔心金人往南遷都,是有軍事上的企圖,便于作戰是消息更為快捷的傳遞和調動指揮兵馬。上京距離中原近千里之遙,軍事行動時金國朝廷并不能快捷的指揮調度兵馬。金人遷都到燕京有沒有這個企圖呢?秦檜私下里認為絕對是有這樣的考慮的,但是他不能說出來。
“皇上,老臣認為完顏亮遷都乃是為了他皇位的穩固考慮。皇上當知完顏亮皇位所來不正,他是弒君篡奪了皇位的,且其為人狂傲殘暴,淫靡狠厲,所以金國臣民對其必恨之入骨。上京內金國貴族豪強聚集之地,這些人根深蒂固相互攀連,關系密切。一旦這些人聯合起來,足以控制上京之地,將完顏亮趕下皇位。完顏亮遷都至燕京,便可斬斷金國上京貴族酋長們的根基,更好的鞏固其權位。老臣想,這才是他的真正的想法。至于是否有別種企圖,老臣不敢斷言,但老臣認為以上老臣所言才是其主要的目的。”
趙構微微點頭,他認為秦檜的分析是有道理的。皇家有秘聞,當年太祖皇帝也曾想遷都洛陽的。當年太祖皇帝突然駕崩,那一夜燭影斧聲,到底發生了什么,誰也不知。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就在那之前,太祖皇帝親自去洛陽查看了城池,已經決意做了遷都的準備,那必是覺得汴梁非其能控制之地。而太宗皇帝之后搶在太祖皇帝的兒子趙德芳之前進宮即位,上下皆無人反對,顯然是整個汴梁其實都在太宗皇帝控制之中,所以無人出來反對。
這些事雖然沒有大肆流傳宣揚,也無人敢談論此事,但是皇族內部卻是有言語流傳,還原當時的情形的。說太祖皇帝感受到了威脅,所以才做出遷都的決定。完顏亮的作為,在某種程度上其實目的也是類似。
“然則,金人遷都,卻和我大宋何干?派使者前來何意?”趙構道。
秦檜默默的看著趙構,半晌沉聲緩緩道:“皇上……我大宋……和金國可是有盟約呢。我大宋……名義上是……金國的……臣屬啊。”
趙構身子一震,臉色慢慢發白,挺直的腰桿慢慢的佝僂了下來,整個人像是皮球一般泄了氣。
“和議規定,每逢金國重大之事,我大宋都要恭賀獻禮的。遷都是金國大事,耗費甚巨,完顏亮派使者前來,欲向我們索取……索性些資助錢物,幫助他們完成遷都之事。”秦檜繼續說道。
“豈有此理!豈有此理!和議規定了我大宋每年給他們銀帛各二十五萬,逢節日或金主生辰方才進獻賀禮,他金人遷都也要向我們要錢?混賬,簡直混賬。”趙構大怒起來,抬腳踢翻了書案,書案上的奏折文房灑落一地。
秦檜靜靜的坐著,沒有惶恐和驚駭,臉色平靜之極。
“皇上何必為了這么點事情發怒?難道要為了這么些小事激怒金人,毀了持續十年的兩國和平局面么?那可得不償失了。金人無非是要點錢物罷了,給他們個面子不就成了么?小不忍則亂大局。我大宋如今蒸蒸日上,正有中興之勢,假以時日國富民強兵強馬壯之時,再一血前恥便是了。這個時候跟他們為了這點小事鬧翻了臉又是何必?”秦檜沉聲道。
趙構喘息著緩緩坐下,咬牙道:“這非和議規定的義務,給了他們錢物于理不合,朝廷上下定會議論紛紛,義憤填膺。那些想打仗的人便會拿此事大做文章,推波助瀾。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人心里在想什么?朕不想激起民憤,那會帶來很多的麻煩。朕不想鬧得上下沸然,朕只想過清凈日子,你明白么?”
秦檜當然明白,雖然此時此刻,朝廷為自己所掌控,但暗地里潛流涌動,民心并不穩定。岳飛死了十年的,給他喊冤的,背地里痛罵自己的人比比皆是。上上下下的人心里都在想著要打回北方,收復汴梁。只要遇到有一丁點的火星,這些情緒便會爆炸。紹興和議本已屈辱,若是在和議之外再有其他的屈辱行為,則那些人必煽動民憤以金人毀約為名提起北伐之事。雖然可以用彈壓的手段去平復,但是那樣做絕非是最好的手段。自己已經背負了太多的罵名,最后這些賬會全部算到自己的頭上,這絕不是自己想看到的。
“皇上,老臣知道此事的后果,所以老臣跟湯思退他們商議了一番,覺得此事當低調處置為佳。不宜大肆張揚。”秦檜撫須道。
“你說給朕聽聽,你打算怎么做?”趙構問道。
“老臣是這么想的,直接給銀子的話恐怕會激起不滿的情緒來。銀子是不能給的,可以給些物資。完顏亮不是要在燕京興建宮殿么?咱們可以給些木石等建造的材料給他,這也算是給他的支援了,而且更為必需,也不容易引來非議。朝廷花銀子采購這些木石材料,以擴建臨安行在為名采購,朝廷里也沒什么非議。這些材料可以從水路運過去,水路繁忙,也不會引人矚目。至于送給他們多少為宜,金人說要兩百萬兩銀子,這是不可能的。老臣合計著,給個五十船木石材料,大概花費個三五十萬兩銀子便差不多了。金人也是獅子大張口,相信他們也不至于堅持無禮的要求。老臣會跟他們說清楚,這并不屬于和議條款內容的義務,只是我大宋皇帝出于對金國皇帝的情誼而捐贈。他們若是太過分的話,那便什么都得不到。如此,對內,對外,都有個交代。不知皇上認為老臣這般處置可妥當否?”秦檜侃侃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