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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騖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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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長的車駕行至東側彩臺之下停下,馬車門紛紛打開,身著官服的眾官員紛紛下車聚集于皇輦之側。在一名身材微胖,身著緋色官袍的官員的率領之下,眾官員整冠振衣躬身迎候皇帝趙構下車。趙構在內侍的攙扶之下緩緩步下輦車,面帶微笑的站在眾人之前,他的身材雖然臃腫,但卻依舊魁偉,相貌英武。可以想象他年輕之時,必然是個英武俊朗的美男子。

  “臣等恭請皇上登臺,為端午龍舟競渡開鑼,為我大宋風調雨順祈福!”為首的那名身材微胖的官員晃動著長長的官帽翅翎躬身說道,聲音清越而洪亮。

  “這便是那狗奸賊秦檜!岳少保便是他害死的。真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方子安身邊有人咬著牙低聲說話。

  說話的是一名打扮普通的百姓。聽他的口氣,那身材瘦削的官員便是奸相秦檜了。方子安凝目細細打量秦檜的相貌,卻見那秦檜面目清雋儀表堂堂,并不似后世描述的猥瑣模樣。看起來后世人之人是加了好惡之感在人物的形象里,其實秦檜的相貌并非如此。只不過相貌如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奸相終于第一次活生生的被自己看到,不再是想象之中的一個虛影,這也讓方子安更加感覺到現實的真實。

  “快莫亂說話,你想死么?被官兵聽到了可了不得。”旁邊有人連忙制止道。

  “這位大叔說的難道不對么?我爹爹跟我說了岳爺爺被殺的事,正是這個大奸賊所為。我爹爹說他也恨不得將這奸賊碎尸萬段。”一名少年漲紅了臉道。

  “就是,這狗奸賊一日不死,我大宋無中興之日,可惜皇上被這奸賊蒙蔽了,真是令人扼腕。”旁邊眾百姓紛紛附和道。

  “還說呢,那邊有官兵注意到咱們了,都閉嘴吧。你們不要命,莫要連累其他人。”有人連忙制止道。

  街道上確實有幾名士兵因為橋欄處話語嘈雜,正踮著腳朝這邊張望。說話的百姓們卻也不敢當真不計后果,于是紛紛閉了嘴。

  方子安低頭沉吟著,這種百姓的情緒其實他并不覺得驚訝,自穿越來此,他時時感受到百姓們的這種情緒。名將岳飛已經死了十年了,但百姓們對他的懷念和惋惜卻并沒有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減少。每有邊關摩擦,大宋百姓和兵馬被金人屠殺之事傳來,人們總是會越發的懷念岳飛。越發的懷念那只戰無不勝的岳家軍。于此同時,對于害死他的人便也越發痛恨。這種情緒在民間彌漫不散,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龍舟競渡的過程自然是熱熱鬧鬧激烈之極。方子安看得出來,那十幾條龍舟的操槳手應該都精挑細選出來的人,或許都是軍中士裝作是平民百姓罷了。為的自然是讓場面更好看,更加的體現出龍舟競渡的精彩。道理其實也很簡單,圣上親自參與,總不能弄得不像樣。恐怕這也是主事的大臣搞得形式主義。

  龍舟賽后,官家大派粽子和糖米球,內侍們將數十簍粽子和糖米拋灑向人群,百姓爭相爭搶,趙構坐在臺上看得哈哈大笑。這或許便是他心目之中的‘與民同樂’吧。

  巳時將末,皇帝和大臣們的車駕都已經離去,兵士們也紛紛撤走。看熱鬧的人群也紛紛散去,御道上的人也少了許多,但依舊挨挨擠擠的不少。很多人都趁著這個機會在中河御道兩側繁華的街市上逛上一逛,難得今日偷得半日空閑過節。

  方子安帶著春妮兒也在御道上閑逛,買了些零食給春妮兒吃。春妮兒覺得不太好意思,也很心疼錢,但卻也不肯違背方子安的好意,所以只吃些便宜的零食,若方子安要買些貴的零食點心,春妮便立刻堅決制止。

  兩人在街頭兜兜逛逛,方子安不斷的跟左右店鋪的掌柜伙計攀談,問及店鋪租金之事,這讓春妮頗為驚訝。終于在從一家成衣鋪出來之后,春妮忍不住開口相詢。

  “公子你莫非是要在這御街上尋找鋪面么?咱們只是開一家面館而已,這里的鋪子太貴了,咱們可租不起。你看這不起眼的小鋪子,一年租錢都要八十兩,比咱們三元坊南街的鋪子貴了四五倍呢。”

  方子安在一顆路旁的古柳下站定,沉吟片刻看著春妮道:“春妮姑娘,我有個想法。咱們既然打算開店,何不索性規模大些,弄的像樣些。未必便只賣面點,也可賣些酒菜什么的,豈非更好?你瞧這滿街的鋪子生意興隆,特別是飯館酒樓的生意極好,正應了那句民以食為天的話。何不膽子大一些,步子邁的也大一些?”

  春妮張嘴小嘴怔怔無語,在她小小的心思里,能開個面點鋪子已經很大的奢望了,壓根沒有想過要開酒樓。這對她而言有些不切實際。她一時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了?你覺得不成么?”見春妮不說話,方子安笑著問道。

  “方……方公子,開一間酒樓那可要花好多銀子啊,光是開一間小鋪子,算起來恐怕都要一二百兩銀子才能開張,開酒樓豈非要幾百上千兩銀子。咱們哪里弄這么多銀子去?就算公子有,一下子拿出這么多銀子來,我和爹爹可承擔不起這么大的責任。萬一賠了的話,我和爹爹怕是要跳河了。”春妮結結巴巴的道。

  方子安點頭道:“確實要花很多銀子。適才咱們問了幾家鋪面,租金都很貴。開酒樓場地不能太小,那種單間的鋪面是不合用的,得起碼兩層鋪面,還要寬敞的很。最好后面帶著宅子,能讓你們父女搬來住著,省的每天從三元坊往這里趕。這樣的鋪面又是在這樣的街口,一年租金怎也要個三百兩銀子才能拿下。再加上格局裝修購置桌椅用具采買物事,要開張起碼得六七百兩才成。我手頭只有一百多兩銀子,確實是不夠的。”

  春妮忙道:“那便不開酒樓了,咱們去三元坊開個小面鋪子,五六十兩的本錢便能開張。方公子,咱們不操那些心了。”

  方子安搖頭道:“春妮姑娘,開小面鋪子確實風險小,但得利也少。同樣付出辛勞,但所得卻很微薄。臨安城這樣的地方,越是小本經營的生意其實越是難做。相信我,臨安城還會變的更繁華,百姓還會更富裕,得趁著這股勢頭搶個先機。虧本是不可能虧本的,打個簡單的比方,你在三元坊開間小面鋪子,一碗陽春面只能賣十幾文錢,但若是這樣的地方,在像樣的酒樓之中,一碗陽春面起碼得三十文。同樣的成本,賺的更多。而且來吃的人也不會嫌貴,因為他不僅僅是吃面,吃的還是環境和服務。吃的是這碗面的附加值。”

  “附……附加什么?公子說的這個是什么意思?奴家怎么一點也沒明白。”春妮兒滿頭霧水,瞪著大眼睛看著方子安,從他嘴巴里蹦出來的詞聞所未聞。

  方子安耐心的解釋道:“這么說吧,就像總有人喜歡吃五芳齋的粽子,雖然貴的要命,原料跟咱們普通人家包的粽子也差不多,但是五芳齋的粽子就是比別人家貴十倍,這是為何?還不是因為五芳齋的牌子響。吃的是五芳齋粽子的牌面,吃的是高人一等的感覺。其實說起來,那粽子的滋味也比尋常人家的粽子差不了多少是不是?”

  春妮緩緩點頭道:“好像是這個理兒,我似乎有些明白了。有錢人偏偏不喜歡吃喝便宜,更不會站在街頭吃面。咱們臨安城有錢人多得很,公子的意思是專門賺有錢人的錢。而且以后有錢人更多,生意會越來越好,是么?”

  方子安一拍巴掌道:“對嘛,你聰明的很,一下子便想明白了。”

  春妮蹙眉道:“可是,咱們哪里有那么多銀子呢?你適才說了要七八百兩才能開個酒樓呢。我家可沒錢,七八兩還能湊出來,七八百兩?賣了宅子也湊不夠啊。我爹聽到要花這么多銀子,怕是要當場暈過去。”

  方子安咂嘴道:“這倒是個難題,沒銀子什么都白搭。得想辦法弄銀子。”

  春妮呆呆看著方子安,心想:你說的熱鬧,都是白說。上哪弄銀子去?這么大的數目,去偷去搶么?方公子,你難道也是那種只說大話吹牛皮不靠譜的人么?

  方子安并沒有注意到春妮的情緒,兀自皺眉看著河面上繁忙穿梭的船只思索辦法。左近逛街的百姓們的歡聲笑語之聲,街道鋪子里掌柜伙計招攬客人的聲音,船行水上激起的嘩啦啦的浪花聲,風吹頭頂柳條搖弋的刷刷聲一起傳來,嘈雜而熱鬧。那嘈雜聲里夾雜著絲竹樂曲之聲。

  春妮嘆了口氣輕聲道:“方公子,咱們回去吧,我得幫我爹收攤呢,他一個人得來回跑好幾趟才成。我爹的手腳也不利索。這事兒,回頭再商議吧。”

  方子安轉過頭來神秘一笑道:“有了,咱們去找人借銀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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