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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太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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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南行  云卷云舒,如夢如幻。

  惚兮恍兮,不可為象兮;恍兮惚兮,用不屈兮。幽兮冥兮,應無形兮;邃兮洞兮,不虛動兮;與柔剛卷舒兮;與陰陽俛仰兮。

  沒有人知道老道士小黑屋里的少年,正在經歷的種種。更沒有人知道,遙遠的時代,有這樣一個人,這樣一個時代。

  那個時代,神魔橫行,妖邪叢生。那時的人族,靈智初開,上不知星河斑斕幾許,下不曉江河源遠。

  活下來的人,睜大雙眼看著這蒼茫天地,無邊無際卻無一地容身。

  他們只能奔跑,只能戰斗。

  不斷的奔跑,不斷的戰斗,不斷的尋找安身之所,也在不斷的倒下。

  山中,林間,草叢里。

  隨意跳出的生物,都能讓體弱無知的人族橫死當場,一身血肉淪為盤中餐。

  他們任然在尋找,尋找一個方向,尋找一個緣由。

  我們,為何而生?我們,該往何處?

  神在輕語,魔在低訴。

  神說:“生生不息,頑強拼搏的人啊,我來告訴你因何而生,我來告訴你,如何而活。”

  魔說:“渺小無知的人啊,你想不想要一雙敢與日月爭輝的手,一雙追得上風的腿?想不想要一件能夠搬山、填海、呼風喚雨的兵器?”

  “那就跪下吧,跪下就可以活下去,跪下去就可以和天地斗一斗,跪下就能永生!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哈!跪下!”

  有人跪下,有人祈禱。

  有人相信魔王的手可遮天,有人相信神明的偉大,感召萬物。

  不管是神還是魔,人只要相信,就能活下去,在這個蒼茫浩瀚,步步殺機的天地,活下去。

  于是天地間,神廟林立,魔祠遍布天下。

  神明嘆息,指著遍布天下的魔祠,對世人說:“你看,又有人投入了惡魔的懷抱,丟下仁義,拋棄道德,殺妻烹子,禍亂天下。”

  魔看著自己的累累碩果,猖狂大笑道:“兒郎們,舉起你們的武器,敞開你們的臂膀,將這天下虛偽的神像,統統給我砸碎!”

  “砸碎!”“砸碎!”“砸碎!”

  神與魔的斗爭,人與人的廝殺。山河破碎,狼煙滾滾。

  那個時代,是血與亂的時代。

  那個時代,也是偉大的時代。

  有個少年,喜歡追著清風奔跑,喜歡踩著溪水起舞,與林間鳥獸和鳴,與山中虎狼同行。

  只是這一切,卻被一場突如其來的戰火,燒為一地的廢墟。

  昔日同行玩樂的伙伴,兵戈相向,朋友的血淋在各自的臉上,各自瘋狂各自猙獰。

  這個世界怎么了?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少年站在尸骸遍地的荒野,茫然無措。

  耳旁有神在輕嘆,有魔在低訴。

  “孩子,來我這里吧,我會疼你,愛你,憐你。而你,只需敬我,信我,念我!”

  “小孩兒,你不要聽他的,來,到我這里來,我教你如何動用你的四肢百骸,經絡氣府,我教你如何在你的肉身里,養一方天地!”

“孩子,你不要墮入魔道,天為父,地為母  ,我們都應該要敬愛,敬畏!”

  “小孩兒,不要聽著滿口仁義道德,實際上卻將天下萬物視為豬狗的偽神!來,我教你如何做一個真正的人!”

  那少年在低語中漸漸遠行,一邊走一邊喃喃:“真正的,人嗎?”

  什么是人?什么是天,什么又是地?

  一氣遠游化風雨,匯聚漫天日月星,為天!

  蜿蜒曲折東入海,起伏綿延萬千重,為地!

  而人,便是天地。

  少年枯坐樹下,守在心間,迎著春風種下,向著朝陽生長。

  春生、夏長。秋收、冬藏。

  年年歲歲連連,朝朝暮暮念念。少年郎剛起身,便已經長大。

  他帶著一個信念,走到人群里。他說神很好,魔也不差,只是神魔之間的人,更偉大。

  神明笑著搖搖頭,魔王嗤笑。

  “心比天高。”“不自量力。”

  他還說,天下誰人不是神?天下何人不為魔?為什么不試試,自己來定義善惡,區分是非,判定生死呢?

  有人說:“心向神者,便是善,貪戀魔王既為惡!”

  “何為神?誰是魔?”

  “知天外,識地理,明是非,斷曲直,為神!天大,地大,大不過一拳雙手,為魔!”

  “我的雙手,也不小,天文地理,是非曲直我也能辨,你說我是神還是魔?”

  一人稱是,千萬人相隨。

  那個人的身后,越來越多的人站在身后,他說:“神魔一念間,是神更是魔,只不過都貪圖人間點點香火,貪圖你們說他無所不能,說他呼風喚雨而已。”

  “神魔,只不過是道幽魂。”

  后來,那人帶著越來越多的人,砸碎神廟魔祠,信神信魔不如信自己。

  人,也可與天地并肩!

  人們跟著他走了很遠,過了很久,無數人從壯年到晚年,無數人從稚童便少年,無數人這才知道。

  他,是不老的。他,是無所不能的!

  于是人們敬他,畏他,尊稱他為——太上!

  至高無上!

  太上曰:夫物之所以生,功之所以成,必生乎無形,形由乎無名。無形無名者,萬物之宗。

  太上曰:夫道者,覆天載地,廓四方,拆八極;高不可際,深不可測;包裹天地,稟授無形;原流泉浡,沖而徐盈;混混汩汩,濁而徐清。

太上曰:夫太上之道,生萬物而不有,成化象而弗宰。跂行喙息,蠉飛蠕動,待而后生,莫之知德;待之后死,莫之能怨。得以利者不能譽,用而敗者不能非;收聚畜積而不加富,布施稟授而不益貧;周旋而不可究,纖微而不可勤;累之而不高,墮之而不平;益之而不眾,損之而不寡;斲之而不薄,殺之而不殘;鑿之而不深,填之而不淺  自那時起,神死了,魔滅了,人族接替神魔,合道于星河日月,風雨雷電,與天地共存,與人間同在。

  人,成了神。

  小黑屋里的莫真,緩緩睜開雙眼,一腔熱血沸騰,滿腦子太上。

恨不得逆著歲月前行,撞入那一個人族登天而稱神  ,為后世子孫照看著歷代星辰的年代。

  殺神!戮魔!

  只是想想便好,過往便是故往,回不去的,想想就很好了。

  看著從窗戶里灑落的陽光,莫真很是感慨,也很是感激。

  《太上》不是一本秘法,不是一卷道經,它沒有寫著如何追尋大道的方向,沒有告訴后來者如何行,如何走。

  它,只是從時光長河里舀起的一瓢水,當中或有一萬八千蟲,或有云煙滾滾,大道蒼茫。

  觀者難言,自知。

  莫真站起身,輕輕拉開小黑屋的門,迎著夕陽伸了個懶腰,頗有幾分大夢誰先覺,平生我自知的意味。

  老道士如往常一般,端著清粥白菜,大小兩饅頭,龍行虎步走來,倒還真有幾分世外高人的模樣。

  只是嘴里哼著的歌謠,就...

  “小妹妹送我滴郎吶,呦呦,送到了大門東呀,偏趕上這個老天爺,下雨......嚯出關了?”

  莫真神色古怪,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仙風道骨的老道士,忍不住道:“你剛剛哼的什么鬼?”

  老道士一擺手,說道:“嗐,你是不知道,前些時日那姓左的小子,死皮賴臉將溫子念帶下山,說什么體驗體驗生活!”

  “好家伙,偏偏將這小子帶著去聽了回啥啥相聲,可讓溫大公子開了眼界,一發不可收拾,閑著沒事就朝山下跑,天天泡在相聲館里,磕著瓜子聽著相聲。”

  說道此處,老道士言語之間,滿是無奈:“自己一個人去吧,就去嘛,反正也無所謂,只是這小子不知道犯得哪門子瘋,每次下山,死活要拉著個人。”

  “哈哈哈,林家老頭可遭了秧哦,來來回回差點沒跑斷腿。”一想起平日里一言不合便開口懟他的林老頭子,老道士別提有多開心,恨不得敲鑼打鼓,慶祝林老頭慘敗溫子念。

  不過也幸虧沒去,要不然,這些時日敲鑼打鼓的怕是要換做林老頭了。

  莫真嘖嘖稱奇:“所以,現在該是你了?”

  “沒錯沒錯,可憐我一世名聲,被這......唉,現在山下的人都說,山上的老神仙是假的,一個天天泡相聲館的,能是哪門子的神仙!”

  莫真聞言,連連點頭稱是:“群眾的眼睛,都是雪亮的,真不真假不假,得世人說了算!”

  老道士無奈點頭,幽怨道:“如此一來,老道當個紅塵仙的小夢想,怕是要因此破碎了哦!”

  莫真搖搖頭,端起老道士手中的粥,咕嘟咕嘟喝下肚,接過滿頭咬得無比香甜。

  “對了,我這是閉關多久了?”

  老道士呵呵一笑:“不多不多,也就十五日而已!”莫真張大嘴巴楞住。

  “十,十五日?這么久?我怎么一點兒也感覺不到?!”

  “要不怎么說,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呢?閉關悟道,就是這么的好玩!”

  “就是這么的有尿性。埃,有脾氣!”

  莫真摸了摸鼻子:“道長,你仙氣掉了。”

  “哪兒呢哪兒呢?”

  “哪兒呢哪兒呢,哦對了,還有節操,也碎了。”

  老道士啞然。

  “仙長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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