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黎當然不會大意,與他打過交道的人都知道。比如曹操,比如袁紹。
劉璋暗弱卻不愚鈍,雖然他也只是剛剛和王黎接觸,但是他知道站在他對面的那個人不但吞掉了袁術、袁紹的地盤,將劉備和呂布打得抱頭鼠竄,甚至還僅僅只用了一個月左右的時間就將他一直無可奈何的仇人張魯給逼得無路可走只能投降。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會如此大意?
這樣的一個人又怎么會如此馬虎?
劉璋雖然還沒有點頭承認張松的話言之有理,但是他臉色的表情已經足以說明這一切,見慣了劉璋翻云覆雨提起褲子便不認人的一眾謀臣武將哪里還明白劉璋所想。
黃權急忙上前一步匍匐在劉璋腳下,磕頭如搗蒜:“主公,自古以來兵不厭詐,王黎用兵一向天馬行空,其麾下的鬼才和毒夫又善于算計人心,屬下不知道他們的算計是否也包含了這一點,但是屬下絕對相信張任將軍和嚴老將軍他們的忠誠,還請主公莫聽信讒言壞了諸位將軍的一片赤誠!”
龐曦、李嚴、劉璝、楊懷和高沛等人趨步上前,齊齊拜下:“請主公切莫聽信小人讒言寒了將士們的心,我等愿死保兩位將軍不降!”
而冷苞站在張松身邊怒喝道:“張松,只因張任將軍的師弟趙子龍在王黎軍前效力,你便三番五次的揣度他與王黎暗度陳倉,那么法孝直之事你又當如何解釋?我西川數百萬百姓誰不知道那法孝直一向與你狼狽為奸?”
數位大將一起求情,劉璋頓覺壓力山大。
一方面他確實有些懷疑王黎和張任有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另一方面他又不敢輕易駁斥帳下諸將,深恐眾人撂挑子不干,將這西川四十一州郡全都丟給他劉璋一人,到時候他豈不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
劉璋眉頭緊鎖,卻見一旁的張松老神在在,嘴角微微上揚,滿臉盡是譏諷之意,不由得怒火中燒。
龜兒子滴,你一句話便將本州置在火上炙烤,你特娘的卻在一旁閉目養神,成何體統?
案桌猛地一拍,眉似利劍目如銅鈴,滿腔的怒火就向張松拋擲了過去:“張松,你竟敢在本州面前要舌鼓唇搬弄是非,無端揣測嚴顏、張任兩位將軍,你該當何罪?”
“張松,你在主公面前大放厥詞構陷重臣,該當何罪?”
“張松,你與法正那個叛賊狼狽為奸意圖顛覆我西川政權,如今已被主公識破,你這狗賊還不一一道來?”
不等劉璋道那一聲“平身”,黃權、龐曦、劉璝、李嚴和楊懷等人紛紛起身圍在張松的身邊,指著張松的鼻子盡情的唾罵,大有不將張松斬于眼下誓不收手的情形。
似乎張松已經鬧得天怒人怨,根本就不應該出現在這個世上。
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
他橫任他橫,明月照大江。
眾人的手指已經觸碰到張松的鼻子,眾人口中的噴出來的唾液已經濺到他的臉上,張松依舊不慌不忙云淡風輕。
直到眾人的心情漸漸平復下來,堂中有了暫時的安靜,他才不慌不忙的來到劉璋身前盈盈下拜:“主公,法孝直過去與屬下的確有些交情,世人皆知,屬下也不敢有絲毫的反駁。
但是,還請主公明鑒,屬下與法孝直不過萍水相逢君子之交,如何能夠與同門師兄弟之誼相比?諸位將軍將屬下與張任將軍相提并論,實在是無理至甚,屬下不敢愧領!”
劉璋一愣,眾人也是一陣啞然,這年頭雖然說還有鐘子期俞伯牙那樣高山流水的知音好友,但也不會真的有因友罪人一說,張松居然當眾承認了他和法孝直的關系,頓時就讓他們有一點老鼠拖龜無從下手的感覺。
而黃權和李嚴兩名心思緊密反應迅疾的將領卻是心中一寒,不知道張任究竟是什么地方得罪了此人,此人竟然寧愿自己下地獄也要拖著張松做一個冤死鬼。
二人的背上同時冒出一縷縷冷汗,被門外的涼風一激,頓覺四肢酸軟。
正在這時,張松再度抬起頭來:“主公,屬下是文臣,不懂得什么叫做惺惺相惜,也不懂得什么叫做肝膽相照,更不懂得諸位將軍為何敢以死保張任、嚴顏。
但是屬下卻知道兩位將軍一旦投降,西川必定有失;屬下還知道一旦西川有失,諸位將軍還有活路,而主公卻不見得能夠在王黎帳下討口飯吃!”
話音一落,整個刺史府鴉雀無聲,就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到一個動靜。
劉璋緊緊的捏著手,怒視著張松,兩團烈焰從他的眸子里散發出來:這驢日的張松倒底想干什么?他知不知道他這一桿子把所有的武將都給得罪了一個遍?
這不能怪劉璋惱火,實在是張松給出的這個命題太大太傷人了。
“惺惺相惜、肝膽相照”不過是在說諸位將軍和張任之間可能存在著某種拉幫結派狗茍蠅營,“諸位將軍還有活路而劉璋則不見得能夠討口飯吃”卻像是拎著劉璋的耳朵在告訴他眾人皆可降唯獨他不能降也無法降。
你說這特么的能不要命嗎?
劉璋一股邪火即將蹦出欲發未發之時,一直穩著不動的孟達卻猛地跳將出來:“主公,如此大逆不道之言有辱圣聽,末將等請令斬了張松的狗頭,以安將士們的心!”
黃權的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外界傳言孟達和張松乃是穿一條褲子的兄弟,難道都是謠言?
李嚴、冷苞、劉璝、龐曦和楊懷、高沛等人已經齊整整的拜在劉璋身前,泣血涕零:“主公,張松此賊不但冤枉兩位將軍,還將屎盆子扣到我等的腦袋之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與其之仇不共戴天,還請主公誅殺此等奸佞!”
“我等與其之仇不共戴天,還請主公誅殺此等奸佞!”堂下的親衛、隨從也跟著趴在地上,聲如洪鐘,直沖霄漢。
劉璋暗自點了點頭,卻驟然想起剛才張松所言,將士們“惺惺相惜、肝膽相照”,頓時一驚,抬頭從李嚴、冷苞、劉璝等人的頭頂掃過,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張松妖言惑眾亂我軍心,本當處以極刑,念其昔日功勞此事暫不追究。不過張松品德低下,已不堪為本州別駕,自日起,卸了張松在西川之職,逐出西川永生不能回蜀!
另,張任和嚴顏兩位將軍之事頗多疑點,本州也不作處理。但兩位將軍顯然已經不適合身居前線抗擊王黎,著黃權、龐曦各領兵一萬前往平昌和三關,換兩位將軍歸營!”
一言斷生死,一言決勝負!
劉璋的話仿佛驚雷一般“轟”的一下在黃權的腦海中炸裂,難怪剛才一竿子都打不出一個屁來的孟達會帶頭要求除掉張松,原來他們竟然起得是這個心思,原來他們真的穿一條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