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任將軍,雖然你拒絕了本將軍的提議,但是本將軍依舊尊重于你。實話與你說吧,五丁、牢固兩關和定軍山如今也在我等手中,現在擋在我們身前的也便只剩下你腳下這座小小的關隘了。”
太史慈擋住碧血銀槍,嘆息道,“將軍,我大軍兵勢滔滔,數十萬貔貅之士蜂擁而來,堆石成山投鞭斷流,不要說你眼前這座土城抵擋不住,就是你家主公手握雄兵親自坐鎮成都也只是以卵擊石茍延殘喘罷了,你又何必非要在一顆歪脖子樹上吊死呢?”
“太史慈,你這惡賊竟敢蜀犬狂吠亂我軍心?”終于從太史慈口中聽到兩關一山的消息,張任勃然大怒,手中的碧血銀槍再度騰空,一道道暗勁逼入槍尖。
太史慈縱橫天下這么多年哪里受過這些鳥氣,張任一口一個惡賊讓他心火直冒,若非念及趙云的面子以及沒有被張任一槍干掉的張南,只怕他此刻已經和張任再次廝殺了起來。
看著張任那張憤怒的面孔,平緩了一下胸中的塊壘,太史慈搖了搖頭,指著張任背后的鐵鎖關冷笑一聲:“張任,本將軍叫你一聲將軍那是抬舉于你,不要不識好歹。
本將軍初入軍中便得了主公一句稱贊,號之曰天下第一義士。何為義?仗正道謂之曰義,明是非謂之曰義。今日,本將軍既然敢向你夸下海口,自然便非欺騙你等之言。你若不信,何妨轉過頭瞧上一瞧?”
張任的肺都快氣炸了,兩關一山數日不見信息,他心中早已有了推斷,只不過擔心軍心慌亂,不敢讓眾軍知曉,所以他才急于堵住太史慈的嘴。
可是太史慈居然不接招,竟然直接將這個義字給大家解釋了一遍,甚至還讓他自己回頭看一看關內,想要當著兩軍的面坐實兩關盡失一山陷落之事,如何不讓他憤懣,又如何不讓他氣惱?
他甚至恨不得直接將太史慈打落馬下按在地上使勁的搓揉,然后一邊拎著一條長鞭狠狠的鞭笞,一邊在他的耳旁怒吼:“我要你解釋嗎?我要你解釋嗎?”
可是,這一切就像是一層遮羞布一樣被太史慈那個家伙給掀了個底朝天。
他想攔也攔不住。
眾將士齊齊轉過身向后望去,一個個木如呆雞直愣愣的盯著鐵鎖關,一層又一層的細汗涌上他們的臉頰然后匯聚成雨散落下來,兩只腳仿佛被釘在地上,兩條腿卻如篩糠一般的抖動。
鐵鎖關依然還聳立在他們的身前,但是鐵鎖關的后方卻已經有金戈之聲隱隱約約的響起,數道如篩子般大小的濃煙從遠處竄上天空,就像是十萬大山里出了一個不出世的妖魔一樣,煙霧彌漫,黑云壓城。
“將軍…將軍,太…太史慈說的沒錯,關內有賊軍闖進來了,看那架…架勢恐怕不會少于七八萬人!”一名親衛望向濃煙起處驚恐萬狀,雙眼不敢直視張任眼中的怒火。
饒是他已經隨著張任經歷過十數場戰役,依舊看得膽顫心驚毛骨悚然,說話也開始結巴起來。
張任雙眼微微一瞇,掃了親衛一眼,斥責的話到了嘴邊卻又咽了下去。
畢竟,這種情況也怪不得手下的親衛。
他們都是土生土長的西川人,他們的家鄉父老就在此地,他們的妻兒老小就在此地,此地就是他們的家。家中進了賊入了盜,家中的父母妻兒生死不知,他們又如何做到心如止水呢?
“兄弟們,立即整軍入關,隨我去拯救我們的父母,我們的妻兒!”張任一聲怒喝,碧血銀槍橫在身前,緩緩的離開大陣,一雙利眼虎視眈眈的看著太史慈,渾身的真元悄悄匯集在雙臂,隨時準備應對太史慈的攻擊。
旌旗攢動,刀劍齊喑,數千西川兒郎翻身回轉向鐵鎖關方向奔襲過去,仿佛關下那玉帶河水正迅勇奔騰之時遇上了難以跨越的山石不得不掉轉浪頭重新回滾一般。
太史慈淡淡一笑,紅纓槍矗在馬前:“張任將軍盡管放心的去吧,本將軍以自己的姓名起誓,絕對不會行那乘人之危痛打落水狗的事情!”
雖然被太史慈暗中諷刺了兩句,張任卻不敢再輕易挑釁,只是靜靜的閉著雙眼,橫槍立馬于兩軍之前。
直到某一刻,城中開始響起將士們的嘈雜之聲,他那緊閉的雙眼才驟然睜開,一道銳利的眼神從眼底一閃而逝:“太史慈將軍果然是天下義士也,本將軍承情了,入城之后不管戰局如何,本將軍保證不傷張南一根毫發!”
言訖,戰馬一撥,如箭一般竄向關內,只留下蹬蹬蹬的馬蹄聲落入眾人耳中。
“婦人之仁,不能忍于愛;匹夫之勇,不能忍于忿,皆能亂大謀。將軍,主公大軍已至關內,只要我等齊心戮力,兩軍夾擊,那張任必然大敗。末將不明白,如此好的機會將軍為何要放過?還請將軍明言!”
高文舉朝太史慈抱了抱拳,目露不虞。他搞不明白太史慈為何會放過這樣一個大敗張任的機會,太史慈麾下的將士也搞不明白太史慈為何會突然行這婦人之仁之事。
他們需要一個解釋,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絲苦澀的笑容掛在嘴角上,太史慈微微嘆息了一聲,看著那漸漸消失在城門后的背影說道:“本將軍知道你們等這個機會實在是等的太久了,可是本將軍又何嘗不是呢?
整整五日了,本將軍被張任困于城下一步也前進不得,他就像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大山一樣壓在本將軍的胸口上,讓本將軍飯也吃不香覺也睡不好,時時刻刻都想與他搏殺一番。
但是,有什么辦法呢?軍人當以服從命令為天職。本將軍接到主公指令:務必要將張任困于鐵鎖關內,斷其歸路,不可輕易與之混戰!”
明明都已經可以大敗張任了,為何主公還要給出這一道有點畫蛇添足的命令呢?
高文舉緊緊的皺著眉頭,在太史慈面前來回走動。
突然,他眼前一亮,雙手高高的舉過頭頂,欣喜若狂,就像是范進中舉那般手舞足蹈的狂喊著:“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將軍,我想我已經明白主公的意思了!”
麾下將士一陣懵逼。
太史慈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何意?說來聽聽!”
“甕中捉鱉,主公這是欲行甕中捉鱉之計也!”高文舉訕訕的摸了摸額頭,低聲解釋道,“張任,猛將也,其人本事高強,一身武藝不在將軍之下。
主公行此計策,一則是想將張任困于城中,以免他在戰時趁亂逃脫,重新回到劉璋身邊,一則是念及張任的本事以及子龍將軍的面子,想將他收于麾下,使我軍再添一員猛將!”
“你說的不錯!”太史慈拍了拍高文舉的肩膀,悠然長嘆,神色中滿是感激,“不過,我以為應該還有一個原因!”
“什么原因?”
“兄弟之情,重于泰山。給張任一個機會,便是給張南一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