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王黎一行趕到信都后,便令戲忠繼續坐鎮冀州,張郃和高順等人兵分兩路由漁陽郡北上徐無,南出土垠向遼東公孫度施加壓力,而自己則再次輕裝簡從喬裝成富家公子潛入昌黎。
誰知,在昌黎郡中,王黎竟然意外的碰見了被崔十娘和支婁迦讖四人留在城內的至兒。一番交談下來,才知道因崔十娘怕至兒左右為難,居然趁著她睡覺的時候連夜出了城。
王黎將親衛們留在城中,與太史慈、管亥和至兒四人三馬趁著大雪便進了這醫巫閭山。
不想,這一來正好趕巧,恰恰遇上迦樓羅對王母痛下殺手。于是,王黎便一展絕技,一弓雙箭破了迦樓羅的攻勢,順便又將他的胳膊射了一個對穿。
“閣下貴為佛門護教,竟然敢對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老人下此狠手,也不怕丟了佛門的臉面!”
太史慈冷冷的掃了迦樓羅和彥達縛一眼,朝王越和王賈氏抱了抱拳與管亥退至王黎身前,仿佛兩塊千年不化的冰雕,冷厲的眼神讓迦樓羅二人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
“孩兒見過父親、母親!”
見王賈氏笑意盈盈,雙眼落在他和至兒的身上盡是慈愛,而她的身上也并無一絲的傷痕,王黎的一顆心終于安然落地。又見王越適才對母親也多有回護之意,心中也漸漸收起了些許成見,王黎雙腿猛然跪拜于地,朝父母便是重重的一磕。
王賈氏點了點頭,王越更是老懷欣慰,虛扶了一把:“雪地寒濕容易著涼,你又不遠千里遠道而來,身體恐怕也吃不消,家人之間何須多禮,還是快點起來吧,免得你母親擔憂!”
王黎應聲而起,卻見至兒望向母親的目光中滿是依戀,人卻站在崔十娘的身旁,根本就不敢靠近母親,而母親同樣也是一副舐犢情深的模樣。
王黎上前一步與崔十娘同樣見了見禮,輕輕拉了拉至兒:“至兒,去吧。阿母一慣最是疼你了,你要相信昔日之事除了你之外便是阿母最痛苦。
如果你依舊抱著昔日的仇怨,不愿上前與阿母一見,恐怕阿母的余生將在悔恨中度過了。更何況,兄長在來的路上不是已經答應過你,盡管將此事交于兄長處理便是,絕對不會讓你為難。”
“小師妹,去吧,養恩生恩皆是恩,就算你留在此處,除了徒增痛苦以外,也尋不到好的法子!”崔十娘微笑著拍了怕至兒的手掌,眼神中卻同樣一片迷茫。
見母親拉著至兒在眾人的目光中一步三回頭的回到茅屋中,王黎才放下心來,目視著崔十娘斥道:“崔姑娘,本將軍還一直以為你冰雪聰明,誰知今日之事方知你與那些粗笨的村婦沒有兩樣!
你今日出門究竟有沒帶有腦子?難道你以為趁著至兒睡覺前來復仇就能夠瞞住至兒?難道你不知道冤冤相報,難道你不知道你們口中的仇人正是家父,難道你覺得你們大仇得報便能徹底的從本將軍的視線中消失?”
崔十娘還以為王黎有什么化解雙方仇恨的高招,誰知王黎張口便是一連竄的“難道”,頓時氣得面紅耳赤,青筋直冒,梗著脖子抬起頭來,崔十娘的臉上也有了七八分的怒意。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本座在師父門下數年,他與本座之情與親生父女有又何異?常言道:殺父之仇不共戴天,他王越既然殺了本座的父親,難道本座就不該為父復仇嗎?若是如此,本座將來又如何在地下與先師見面?”
“的確該殺!”王黎嘆了一口氣,向王越瞥了一眼,見王越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紅,接著說道,“若是本將軍有此仇人,本將軍也定然會讓他夜不能寐寢不能安!
可惜,你們的運氣并不好,你們的仇人恰是本將軍的父親。本將軍不是圣人,也只是一般的血肉之軀,也有親人的牽絆,所以無論如何本將軍也只能阻止你們的行動。”
“按照王將軍的意思來講,就是說本座和至兒的大仇就再也無法得報了嗎?”崔十娘哼了一聲,左手也悄悄的深入懷中,摸到了她的那根玉笛。
支婁迦讖、彥達縛和迦樓羅俱是不忿的看著王黎,站到崔十娘兩側。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雖然家父犯的并非一般的過錯,而是殺人之罪,按律當以命償之。但,崔姑娘可曾站在竺天南的角度想過這個問題?竺天南真的愿意崔姑娘和至兒背負著一生的仇恨過下去嗎?”
王黎朝太史慈和管亥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擔心,“竺天南身為上一代帝釋天,一生以傳菩提道為己任,最是慈悲不過。崔姑娘,你自己好好想一想,竺天南真的就像你所想的那般希望你為他復仇嗎?”
崔十娘臉色微變,卻又聽王黎在一旁如蒼蠅一樣繼續嗡嗡嗡直叫:“牢騷太盛防腸斷,風物長宜放眼量。崔姑娘,若是本將軍沒有猜錯的話,竺天南最大的心愿并非你為他報仇,而是希望你們將他的衣缽傳揚下去,在我中土實現大乘教!
圣人貴寬,而世人賤眾。有忍乃有濟,有容德乃大,而你佛家大乘教也講究普度眾生。竺天南身為大乘教中土的傳播者,又怎會希望你們以殺止殺,走上佛門度化眾生的相反面?”
“萬法盡通,萬法俱備,一切不染,離諸法相,一無所得,名最上乘。阿彌陀佛,王將軍一番言論直擊我大乘教核心,令貧僧醍醐灌頂茅塞頓開,我等確實是著相了!”
崔十娘還沉浸在兩難之中,支婁迦讖則是若有所思,靜靜的冥想片刻后,放下了手中的鐵棍向崔十娘唱了一個佛號,寶相莊嚴,“天王,你可還記得當年薩波達王割肉喂鷹的典故?”
“龍王,這個時候你怎么能夠與天王唱反調,站在仇人的那一邊?”
聽聞支婁迦讖說起割肉喂鷹的典故,彥達縛和迦樓羅臉色頓變,齊齊一聲輕斥,崔十娘的眼神中卻掠過一絲復雜的意味,看了看王黎,又掃了掃支婁迦讖,漸漸的松弛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