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莞城破!
大軍入城!
曹操并沒有等太久,從下令攻城開始到城門大開,時間的車輪只不過走了兩三個時辰,可是紀靈卻仿佛已經堅持了一個世紀。
如果從曹洪和曹純率領軍隊揮師東莞之日算起,他在城墻上已經堅持了兩天兩夜;如果從當年袁術落敗豫州被迫隱姓埋名逃亡徐州之日算起,他卻是整整謀劃了近五百個日夜。
饒是鐵打的意志,終究也只是血肉之軀,紀靈的身心早已千瘡百孔,疲憊不堪。
箭雨的洗禮讓他放棄了城頭上的對攻,云梯和沖城車的輔助讓他無法發動有效的反擊,而落石的攻擊則讓他徹底的放下了據城負隅頑抗的謀劃。
反正都是死,早一日晚一日,于他又有何益?
當然,失去了城墻的護佑,并不代表紀靈就已經完全沒有招架之力,他的手中還有刀,他的身后還有兄弟。
夏侯惇沿著云梯飛奔而上來到紀靈的對面,沿途不知道殺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沾染了多少鮮血。他的眼神依舊冰冷犀利,他的長槍依舊尖銳明亮。
甚至在經過血腥的屠殺和鮮血的洗滌后,他的眼神更加的冰冷犀利,他的長槍也更加的尖銳明亮。
夏侯惇和夏侯淵是族兄弟不假,但他們二人都是在曹操剛剛舉起反抗董賊的大旗之時就率領族中男兒參軍的,經過十余年的沙場廝殺和扶持援助,他們之間的關系早已不是那絲單薄的血脈關系能夠形容的。
想當初,蒲坂津之役,若非夏侯淵的援救他夏侯惇早已成為冢中枯骨,哪里還能夠成為名揚天下的猛將?而后來華陰十面埋伏,又是夏侯淵親自下馬向張郃賠禮道歉,張郃也才放過了夏侯惇的一條賤命。
血脈雖已不親,生死卻高于骨肉。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想起夏侯淵萬箭穿心,夏侯惇就恨不得立即生啖了紀靈的血肉,此刻看見紀靈就站在前方不遠處,他的心中哪里還忍得下去?寒鐵槍一提,口中一聲怒喝,整個人便如展翅的鷹隼般向紀靈撲了過去。
紀靈淡淡一笑和身而上,與夏侯惇廝殺成一團。
二人都是當世的猛將,打斗的激勵讓正在生死搏殺的雙方將士看了也心驚膽顫。
寒鐵槍在夏侯惇手中,遠非他們手中的燒火棍可以比擬,長槍掃過匹練如血。槍頭碰著墻面飛石走屑,碰著身軀骨折筋軟,一桿寒鐵槍在夏侯惇手中變化莫測,時而如出海的巨龍咆哮翻飛,時而若下山的猛虎威震山岡。
紀靈的表現也并不輸于夏侯惇太多,雖然他時時都仿佛置身于怒海中的一葉輕舟,又或者像是颶風中的一株野草,但是他依然還在積極的抵抗。
他早就看透生死,可是他現在還不想死,或者說還不能死。他并不是商賈出生,卻也知道以一換一并沒有多少的獲益,他還想用他這條賤命多替主公搏殺幾個仇人。
夏侯淵是一個,夏侯惇或者也可以成為下一個!
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個必殺的機會。
柔不能守,剛不持久,這是當初他剛剛學武的時候,師尊教給他的刀意。舉重若輕,四兩撥千斤,這是當初在雒陽城中爭奪射聲軍司馬的時候,王黎讓他悟出來的道理。
他和夏侯惇在戰場上交戰數次,他也知道夏侯惇名不虛傳,遠非一般的武將可比,可是這樣的單打獨斗卻還是他的第一次。他想要夏侯惇成為下一個夏侯淵,就必須要有足夠的耐心等下去,只有夏侯惇力竭之時,他才能夠一擊而中。
然而,交戰了數十個回合之后,紀靈就已經發現了一個可怕的事實,那就是夏侯惇的實力比他高了不止一籌。
雖然夏侯惇一向以猛夫莽夫視于人,但是夏侯惇卻絕非匹夫之勇。他的武藝和槍法足可以排到當今天下前十,寒鐵槍在夏侯惇手中簡直就是如虎添翼,一招一式宛如水銀瀉地無懈可擊。
“殺!”
一聲怒吼,夏侯惇猛的暴起,城頭上驚起一片殘紅,斷石飛屑破桶木渣隨著夏侯惇手中的寒鐵槍迎風起舞,鋪天蓋地向紀靈砸了過來,瞬時之間就將紀靈的前后左右掩了一個嚴嚴實實。
這一擊,幾乎已經使出了夏侯惇吃奶的力!
這一擊,幾乎已經帶動了天地之間的氣息!
這一擊,絕非紀靈可敵!
眼睜睜的看著數十道槍頭在眼前急躥,眼睜睜的看著那數十道鋒利的槍頭化成一條鋒銳的槍尖,紀靈的信心和斗志頓時瓦解,只來得及將二月伴銀峰在身前一橫,便聽得“當”的一聲巨響,眼前星光閃爍,胸口一痛,碩大的身軀便已凌空飛起,使出了一記“屁股向后平沙落雁”。
紀靈向著城中的方向一路倒飛,裝翻了七八名親衛,散落一地的鮮血,然后從內墻上的階梯滾下去,徑直栽倒在城門口那間守城士兵休息以及存放火油的屋子中。
驢日的,這廝莫非要逃?
夏侯惇皺了皺眉,自己的力道自己知道,雖然他也相信自己這一擊絕對可以讓紀靈身受重傷,但是想讓紀靈滾將十數米甚至從從城頭上滾下去,他還是有些不信的。
思及此處,手中的寒鐵槍猛然在城墻上一點,夏侯惇已如巨鷹般騰空而起,從女墻上越了過去,接著雙腳在階梯上連點數次,幾個縱躍就來到房屋的頂上。
陽光驟現,瓦礫聲響。
夏侯惇雙眼微微一瞇,一把三尖兩刃刀便從腳下竄了出來,隱隱寒光夾雜著烈日的光輝照射在夏侯惇的臉上。
紀靈再度出手!
夏侯惇心中一寒,一個閃避落在另一片瓦楞上,卻見那柄三尖兩刃刀驟然從眼前消失,還不等他反應過來,屋內就傳來數道猛烈的擊打聲和木柱斷裂之聲,但覺腳下一顫,整間房屋便如紙糊般碎裂倒塌,而他亦跟著墜入到殘垣頹壁之中。
“咳咳咳!”
驟起的灰塵迷住了夏侯惇的雙眼,也嗆住了夏侯惇的喉嚨,夏侯惇不敢大意,微咳了幾聲急忙閉上雙眼,寒鐵槍豎在身前,雙耳仔細的聆聽著屋中的動靜。
可惜,紀靈的選擇注定要讓夏侯惇失望了。
他剛才從城頭上摔下來已經身負重傷,如今又被這碎瓦斷柱一砸,早已到了奄奄一息油盡燈枯的時候,哪里還有余力給夏侯惇重重一擊?
紀靈躺在一塊傾倒的木柱之下,看著塵煙里那道身影欣慰的一笑,努力的伸出手擦了擦嘴角的殘血,又從懷中摸索出一枚打火石打燃,使勁的向角落中的火油桶拋過去。
“砰!”
一聲巨響,油桶猛然炸裂,火油四濺,火光四射,無數的火花猶如天女散花一般散落在房間的犄角角落之中,熊熊的烈火瞬間便將整個房屋點燃,城門口立時化作一片火海。
火苗如瀑,熱浪襲人,煙火之中隱隱傳來紀靈越漸頹靡的聲音。
“熊熊烈火,焚我殘軀。為復公仇,無邊殺戮。生亦何歡,死亦何苦?喜樂悲愁,皆歸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