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復雜的看著陣前不停叫囂的關平和沉默如暗雷的張飛,傅巽的心沉了下來。
一年以前,劉備因攻占袁術淮南和陶謙三讓徐州諸事被曹操與張燕等人合擊,遂棄徐州敗逃至此,然后憑借孫乾的三寸不爛之舌以及劉表的一時心軟,從此扎根荊州。
按理說,依照劉備的假仁假義和其長袖善舞的外交能力,他應當很快便能與傅巽他們打成一片。
然而這一次,除了那個文不堪武不就至今也只是劉表帳下一個無名之輩的伊籍伊機伯之外,素來不合的荊州文武集團竟然出乎他的意料,全都站在了他的對立面,成為了他想入住荊州的絆腳石。
蔡瑁、劉磐和張允等武將早已將荊州經營的密不透風,自然不能再容許他人來瓜分已經既定的蛋糕,而傅巽、蒯良和劉先他們則是純粹的不喜歡劉備。
每次看到劉備與他們笑語晏晏之時,他們就覺得劉備的笑容里透著一股濃濃的假,甚至讓他們能夠想到笑里藏刀這個還沒有出現的詞語。
他們知道劉備的諸多典故,比如:廣宗城外追盧植、王黎雒陽借清河、陶謙三讓徐州以及當年的月下營救皇甫嵩等等。在他們的眼中,劉備是梟雄,是君子,也是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當然,偽君子也是君子。
君子之所取者遠,則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則必有所忍。君子尚且如此,那么偽君子呢?梟雄呢?
更何況,劉備還身兼君子、偽君子以及梟雄于一體的一個矛盾人物。他們可不愿意像陶謙那般被人賣了還幫著數錢,最后連累的兩個兒子陶商和陶應至今下落不明。
所以,他們只能拒絕。
拒絕劉備的到來,也拒絕與劉備交往,更加拒絕一個不忍成為了陶謙那樣的人。
但是,傅巽卻絕對沒有想到,偽君子一旦揭開他那層溫情脈脈的面紗,展露在大家眼前的就是赫赫的兵鋒。這才剛出襄陽不到三五百里,劉備便已經打算將他們徹底的埋在此處,然后順勢將整個荊州拖下水。
傅巽掃了張飛和關平以及對面沉默如雪一樣的鐵騎一眼,心中惴惴,臉上的神色卻是無比的強硬,頗有些色厲內荏的意味。
“張翼德、關坦之,你們身為玄德公帳下的心腹大將,竟然為了昔日二將軍的一己私仇,不奉玄德公的將令,擅自調兵圍困朝廷天使,該當何罪?
考慮到你等一個是二將軍的親子,一個是二將軍的兄弟,情有可原,傅某就暫不將此事上報。你等還不快速速退下,若是耽擱了天使的行程,傅某定要在玄德公面前參你們一個不是!”
這傅巽不愧是聲聞荊州的人物評論家,一番話指鹿為馬顛倒黑白,簡直可與先秦時期的趙高比擬。
明明是張關二人奉了劉備的將令前來伏殺眾人借機把荊州這趟水給攪渾,結果到了傅巽的口中卻變成了二人乃是私自出兵前來尋仇,甚至連他自己一向仇視的劉備已成了口中的玄德公。
司馬懿自然明白傅巽之言不過是想給張飛他們找個臺階下,可惜,他忘記了這張飛和關平皆是一介猛夫,哪里能夠明白其中的意味?他的這番表演注定是瞎子點燈白費蠟了!
司馬懿撇了撇嘴,果然就見關平越眾而出,手中的仇之刃直指傅巽,刀尖上的鋒芒如冷雨一般冰寒:“姓傅的,你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少特么的在那里裝腔作勢,嘰嘰歪歪。
我伯父入荊州以來,求賢若渴,對你一直也是恭敬有加,可惜你這小人卻總是與伯父唱反調,甚至還想將他逐出荊州。哼,若不是因為我伯父的關系,你特么的早就成了關某刀下的亡魂。
姓傅的,我父帥死在王黎狗賊手下,而這司馬懿卻是王黎狗賊的幫兇,關某今日前來只為私仇,無關朝廷諸事,也無關劉荊州諸事,識相的就給關某滾開,否則關某首先就拿你祭旗!”
傅巽面色一沉,強壓著心中如海潮般涌起來的驚悸,冷冷的看著關平:“關坦之,本官乃是奉主公之名護送天使返程,事關荊州大局。你切莫因為心中一時的不平而毀了整個荊州,也給你伯父招來無窮的禍患!”
“哈哈,禍患?禍患是個什么鳥?”關平一陣長嘯,輕輕的撫摸著手中的仇之刃,嘴角上扯出一抹邪魅的笑容,“關某告訴你,關某和我二叔今日前來正是奉了伯父之令要請司馬懿的人頭到我鄧縣一行!”
特么的,好說歹說都聽不進去,這關平是豬啊,為啥非要將劉備給拖出來呢,難道他不知道話一出口,便唯有一戰了嗎?
孟子曰: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看來今日傅某真的要做一回‘雖千萬人吾往矣’的君子了!
傅巽唇間發白,臉色急轉,想著孟老先生的話,心里漸漸的平定了下來:“蔡將軍,既然這張黑子和關不吝打算陪著那大耳賊一條道走到黑,那就只能請你來與他們聊一聊了!”
言畢,身子一讓,一個無比囂張的聲音從陪護使臣的隊伍中傳了出來。
“關坦之,你這雜碎好的不學壞的學,你特么的是在你那死鬼老爹哪里學的囂張嗎?公悌先生乃是我荊州名士,就是你家蔡爺爺也不敢這樣與公悌先生說話,你算個什么東西,竟然比你蔡爺爺還囂張?”
一員金甲將領拖著一柄三尖兩刃刀,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大搖大擺的從隊伍中走了出來,下頷高高的揚起,額頭頂著天空,眸子里滿是輕蔑和不屑。
此人正是蔡瑁之弟,荊州水軍副都督蔡和。
一句死鬼老爹讓關平瞬間暴走,戰馬一拍,手中的仇之刃就向蔡和飛了過去:“姓蔡的狗賊,老子今日要砍了你的狗頭做夜壺!”
“哼,夏蟲不足語冰,就憑你一個毛都沒有長全的小子也想與將軍對陣?關平侄兒,且吃你叔叔一……”一聲冷哼,一名校尉從蔡和身后閃了出來,言語間還給自己主動降了一輩。
關平鳥也不鳥那校尉,反正就是人擋殺人佛擋殺佛,所有擋在蔡和身前的人都得死。
不等校尉說完,仇之刃便已破空而至,瞬息之間就來到了校尉的身前,黝黑的刀身在空氣的摩擦下散發著明亮的光澤,刀鋒裹著林中的冷雨從天而降。
校尉直覺的臉頰一陣生痛,緊接著頭頂的鐵盔一破為二,約束長發的束帶也為之崩斷,長發失去了約束瞬間便如河心激流中的水草呼呼向后倒去。
一聲慘叫,雷聲呼嘯而至,仇之刃沿著校尉的耳朵順勢而下,一直落在校尉的脖頸之間,一顆碩大的頭顱飛上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