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
兩道聲音同時在堂中響起,正是劉表和蒯越二人,劉備心中一暗,當諸葛亮言道先斬蔡瑁再安諸將之時,他就已經明白了諸葛亮與他說過的所謂鳩占鵲巢之意,急忙抬起頭來,目光如炬。
“兄長,那蔡氏一族在荊州根深蒂固枝繁葉茂,與荊州的將領豪強、望族名門都存在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兄長要永鎮荊州,恐怕還得這蔡氏一族點頭方能辦到。
俗話說得好: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王黎已經準備磨劍荊楚,而兄長在荊楚的勢力卻全部掌控在蔡瑁的手里,如果兄長想要反戈一擊,那么軍權則必須重新歸置兄長的囊中!”
劉表聞言輕嘆,他知道這些年來蔡瑁等一幫人打著他的旗號在荊州鬧得不可開交,他也知道荊州幾大家族利用各自的勢力賺得盆滿缽滿。
但是他也有他的苦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一則在他初入荊州之時,蔡氏、蒯氏和黃氏等名門望族就曾襄助過他,如果沒有這些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成為荊州之王。他雖然是一名政客,卻并非忘恩負義的小人。
二來,荊州的勢力犬牙交錯,他既要防備他們一家獨大,卻也離不開他們的支持。特別是這些將領中還有些許乃是他的至親,他在荊州的代言人。
當然,最關鍵的一點,他遲遲未向蔡瑁等人亮劍除了上述兩點之外,他還有一個不能下定決心的緣由,那就是他舍不得蔡夫人那具曼妙的皮囊。
“難道就沒有其他的方式了嗎?”劉表口中囁嚅了兩句,眼神已經飄向一旁的蒯越。
在他看來,如果能夠順利的解決此事而且手不血刃的恐怕只有蒯越。畢竟,蒯越是他的心腹,蒯越最懂他,而且蒯越同樣也是荊州豪門的一員。
而劉備和諸葛亮他們的手中卻握著明晃晃的刀。
“兄長此言不妥!”蒯越點了點頭,話還沒有出口,劉備已經站了起來將蒯越的話給摁在了喉嚨里,“兄長,你也曾識過名士風流,見過朝堂風云,自然明白這權力就像是散發著濃香的酒。
它不但是一種能夠化腐朽為神奇的力量,同樣也是一劑讓人欲罷不能的毒藥。古往今來,有多少豪杰、名士為了這尺寸之柄蠅營狗茍,在天下弄出無數的風雨。
蔡氏兄弟本就荊州名門,經營荊州也有數十年之久,其勢力在荊州可謂是無孔不入。兄長打算重拾權柄重振荊楚,若是不將屠刀高舉而單單只憑一番說教,這無異于與虎謀皮也!”
與虎謀皮?
當今世上誰不知道你大耳賊才是真正的老虎,吃人不吐骨頭的老虎,當初從前將軍手中借出去的清河、后來前將軍讓給曹操的弋陽,哪一個不是被你大耳賊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
與虎謀皮,這話虧你說得出口,老臉好要不要了?
蒯越冷笑一聲,譏笑道:“當年主公單騎入荊,德珪以及蒯某兄弟二人與主公共謀大略,誘殺宗賊,招撫江夏賊張虎、陳生,方為這荊州的繁華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玄德公,你不過是主公一族弟遠親,對我荊楚百姓既無安撫之寸功,也無升米之貢獻,一入荊州,便欲對我荊楚的功臣主公之親人痛下殺手卻不知是何道理?
莫非玄德公以為自己才是荊州之主?蒯某不才,卻也牢據荊州謀士一位,蒯氏一門在荊州同樣也做一些發財的生意。玄德公既然要整頓荊州內部,是不是也要將蒯某拿下喋血堂中?”
蒯越一頓夾槍帶棒說的劉備面紅耳赤,其實,按照今日收到的諦聽堂傳來的信箋,他也想趁機削弱蔡瑁的勢力,為前將軍將來平定荊州奠定基礎。
但是,這一番話他不得不說,因為這不但是身為荊州豪強必須表達出來的意思,同樣也是劉表的心里話。
劉表很懂他,他同樣也很懂劉表!
劉備一陣愕然,他的確有借劉表的刀殺蔡瑁之意,但是卻并沒有想過與整個荊州為敵。
當初,他第一次來荊州之時,以蔡瑁、蔡和以及劉磐等人為代表的荊州勢力就對他表現出了相當大的敵意。
雖然劉表如今已經默認了接納了他們,允許他們入住荊州,但是身在他鄉,很多時候他不得不謹慎小心三思而后行。畢竟,這蔡瑁可是有前科之人。
此番,他和諸葛亮獻計劉表借刀除掉蔡瑁,不但想是清除掉后方的隱患,一勞永逸。更重要的是將來鳩占鵲巢的時候他要讓劉表手中再無半點能夠與他抗衡的力量。
誰知一個不在意他就捅了一回馬蜂窩,他忘記了蒯越同樣出生荊楚名門。
“異度先生多慮了,主公此言實是一心為了明公,并非有針對荊楚大族之意。不然的話,亮又怎敢在明公面前侃侃而談?難道亮就不怕家岳的大棒嗎?”
見蒯越面帶慍色,眸子里仿佛有一團火,諸葛亮急忙代劉備致了致歉,向蒯越解釋了兩句。
他可不敢在關鍵的時刻節外生枝又惹惱了另一個雄踞荊州的大家族,否則,到時候不要說斬殺蔡瑁,就是他們是否能夠在荊州安穩的站住腳跟都說不一定。
原來,諸葛亮的妻子黃月英乃是沔陽名士黃承彥之女,而黃承彥卻是東漢尚書令黃香的孫子。
據《永昌府黃氏家譜世系表》記載,黃香共生八子,分別是黃瓊、黃瑰、黃璉、黃琛、黃瓚、黃珂、黃珮、黃理,世稱“黃氏八宗”,而黃蓋、黃承彥、黃劭、黃琬、黃權以及黃祖等人皆是其后輩子孫。
這才是真正的豪門貴族!
聽了諸葛亮的解釋,蒯越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幾分,投向劉備的目光也緩和了下來。
思索了片刻,蒯越抬起頭來,眼中閃過一道精芒,顯然他的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主公,德珪兄弟等人于我荊楚有大功,縱然他們現在有些橫行霸道飛揚跋扈,卻也罪不至死。
玄德公和孔明先生方才之言是有些言過其實,但也并不是毫無可取之處。我荊州困兵久也,如果主公能夠尋得一絲由頭,漸漸削弱德珪他們的兵權,我相信主公必然能夠重振昔日的風采!”
削弱蔡瑁的兵權?
剛才諸葛亮和劉備也是此番言論,可是本州又以什么樣的理由緩緩縮減呢?
劉表眉頭一皺,卻聽諸葛亮一聲長笑,聲音在堂中響起:“這有何難?亮有一計,只要明公愿按此計實行,保管蔡德珪必然心無怨言緩緩退出荊州中樞,同樣也能留的他一條性命。”
“何計?”劉表三人同時轉向諸葛亮。
諸葛亮哈哈一笑,手中的羽扇猛然指向信陽:“信陽是荊州與豫州交界重鎮,同樣也是王黎劍指荊楚的第一鎮,非明公親信大將不可守也!
若是明公將此城托付于蔡德珪,敢問明公,他當以何由拒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