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中曾提及:千軍易得,一將難求。
那么比一將更加難求的又是什么呢?當然就是指揮若定胸有溝壑的主帥了,而這主帥還是自己的父親這種情況,那就絕對是難上加難,鳳毛麟角了。
黃忠和張遼能夠舍棄前軍營救甘寧,孫策又怎會為了數千將士置他的父親孫堅于險地呢?所以,黃忠只是短短的一句話,順便又借因公負傷打道回府的顏良在山外亮了百千具火把,孫策就已經被嚇得屁滾尿流倉皇而逃。
“老將軍,看來還是你有辦法,不然今夜我們想取得這樣的大勝恐怕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看著牛蓋和馬安等人領著麾下的將士漫山遍野的捉拿孫策手下的逃兵潰勇,張遼就忍耐不住滿心的喜悅。
其實,這也不怪張遼多慮,雖然說他們的兵力遠比孫策、韓當要來得多,而且他們的騎士不論是技戰術還是衣甲和武器也遠非孫堅麾下的江東軟腳蟹可比。但俗話說得好: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他們的勇士已經跟隨著他們從新息至飛鷹谷,再從飛鷹谷至安陽,然后又安陽連夜奔至陽泉,輾轉了小一千里百里,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就算是鐵人也扛不住了,更何況他們一個個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呢!
黃忠的這一詐兵之計真可謂是神來之筆!
他們的將士有了短暫的休息時間,而孫策和韓當的敗逃卻又讓江東的士兵直接崩潰。豫州的大戰雖還沒有落幕,但是密林中的這場戰役卻讓他們獲得了一場至關重要的勝利,而且還是躺贏!
否則,以張遼那穩如泰山的性子又怎會如此興奮?
黃忠捋了捋胡須,嘿嘿一笑:“其實老夫也不算完全欺騙他們吧,雖然老夫確實冒用了顏將軍的名頭,扯了他的大旗,但是主公不就說過將要兵臨六安嗎?”
張遼聞言大笑,這老黃忠的性格中還真有一點頑童的心性,他說的話、做的事明明讓人恨得咬牙切齒,卻又偏偏堵得人有口說不出,孫策遇上他也只能說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霉!
“說起來,這一戰除了感謝顏將軍外,恐怕也得給曹孟德送一幅錦旗。畢竟,沒有他悄然離開安豐前往徐州,顏將軍又怎會突然改道雩婁以至于迷惑了孫策的眼睛?”甘寧也笑道。
原來,曹操當初因劉備之故一時間元氣大傷,故而決定退出豫州南下徐州,打算將徐州、青州、兗州以及豫州的譙郡和淮南連成一片,重新打造出一個屬于自己的根據地。
但是他與劉備仇深似海,自然也不想讓劉備撿了他的漏子,不費吹灰之力就白得一郡。于是,他一邊大張旗鼓親率一支軍馬前往淮南、譙郡,一邊卻又在安豐城中以及城外的軍營里插滿了各色的旌旗迷惑眾生。
而他麾下的幾支主力大軍比如夏侯淵、夏侯惇、許諸、曹仁等人卻早已經晝伏夜出離開了安豐。城中除了少許維護秩序的衙役之外,已經成為一座名副其實的空城。
顏良正是接到王黎從安豐城中傳來的飛鴿傳書,才改道走了雩婁。
張遼點了點頭,嘆道:“孫子曰:故善戰人之勢,如轉圓石于千仞之山者,勢也,此言誠不虛也。安豐之勢早變,而孫策小兒不知深淺,黃老將軍合理借勢,他孫策焉得不敗?”
“文遠將軍,你千萬別給老夫戴這高帽子,老夫這脖子有毛病可承受不住。”黃忠搖了搖頭,言語中帶著幾分激賞和感恩,“要說這天下最是善于借勢之人,我想除了主公之外再無他人!”
“此話何解?”甘寧疑惑的看了看黃忠。
張遼卻頗為贊同黃忠的話,頷了頷首道:“天下大勢,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末七國分爭,并入于秦。及秦滅之后,楚、漢分爭,又并入于漢。
高祖斬蛇起義,光武宛城起兵,天下逐漸安定。然,桓、靈二帝繼位以來,任用奸宦宵小實行黨錮,從此江山萎靡。直至張角叛亂,九州再起硝煙,諸侯群起紛爭。
曹操、孫堅、劉備、袁術以及袁紹諸人恨不得能夠立即執掌中樞取漢室而代之。他們或者才干練達,或者虎視鷹瞵,或者野心勃勃,或者不擇手段,但他們終究只能成為世人口中的笑話。
而主公卻不一樣,他雖然出生名門身份高貴,卻含仁懷義體恤百姓,胸藏江山志在千里,實乃天下之福萬民之福,一切與民作對的勢力勢必將淹沒在歷史的洪流之中。”
“誰說不是呢?王者有仁恩,行葦亦沾沐。”黃忠點了點頭接過話題,“文遠不知當日老夫的困境,興霸卻是完全參與其中,若是否沒有主公的恩德和仁義,我黃家只怕早就絕后了!
主公愛民仁義,卻也明白這世間的真正大勢就在萬民。萬民之勢或如春風,風吹草長樹茂綠遍江南;萬民之勢或如洪水,水過山崩堤陷沼洼澤國。”
三人正說著話,突然聽得一陣馬蹄急響,一名斥候打著火把從遠處飛奔而來。
“三位將軍,剛才接得安陽急報:主公已經回師原鹿,親率太史子義、文丑和韓猛幾位將軍于霍丘直撲六安,請三位將軍務必協助主公營救陸老太守!”
黃忠和甘寧雙雙應了一聲,接過斥候手中的邸報,張遼心中卻是微微一震:“興霸,我記得當初主公前往彭澤湖曾經吃過陸公的閉門羹?”
甘寧點了點頭,張遼和黃忠相視一眼,手中明月戟和飲血刀同時一揮,長聲厲喝。
“智者不危眾以舉事,仁者不違義以要功,主公如此仁義,我等豈能落后。傳令全軍,留下一校人馬打掃戰場押送俘虜,其余兄弟火速啟程,務必要協助主公將陸公救出危險之地!”
六安城頭,城頭高插的火炬還在噼里啪啦的燃燒著,陸康和陸遜、陸林等人已經出現在城墻上。
“伯言,你說你那主公前將軍真的會來營救我們?他真的不會因為當年大帥力拒同盟之事而心懷嫉恨嗎?”陸林偷偷看了看陸康的臉色,一把拉住陸遜,眼中滿是希冀。
是的,陸林、陸云濤等人早就萌生了與大帥共存亡、與六安共存亡的死志。但是,當事情可能出現轉機,他們也能夠再一次看見希望的時候,誰又會嫌自己的命長呢?
陸遜點了點頭:“陸大叔,你就將心放到肚子里吧,孫堅狗賊欺世盜名,妄圖因一己私利分裂天下,主公絕不會因為昔日叔祖幾句言語便置大義而不顧。
主公此人胸懷若海履仁蹈義,遠非諸侯以及今上可比,遜兒絲毫都不擔心主公是否會領兵來此。唯一的擔心就是……”
“唯一的擔心就是老夫這個老頑固會力拒他的好意再次將六安拖入苦海中,是嗎?”陸遜的話還沒有說完,陸康已經接過話題轉向二人,一雙眼睛瞪如銅鈴。
老頑固?
陸康居然當著他的面自嘲老頑固?
陸林聞言大駭,急忙將頭搖的像一只撥浪鼓,唯恐遷怒之下陸康將他暴揍一頓,而陸遜卻是一臉毫不在意的樣子,抬起頭來與之對視,眼神也不帶眨一下。
“看來這王德玉果然有些本事,我陸門昔日的鼻涕娃今日居然也敢與老夫對視了!”瞪了半天,陸康忽然開懷大笑,重重的拍了拍陸遜的肩膀緩緩走下城墻,一道聲音從城下遙遙飄來。
“如果王德玉能夠以百姓為重江山為要,一心只為謀求天下的長治久安,就算是要老夫奉他為尊打破那些酸腐的陳規陋習和皇權制約,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