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的張籍在《老將》詩中曾經寫道:鬢衰頭似雪,行步急如風。不怕騎生馬,猶能挽硬弓。兵書封錦字,手詔滿香筒。今日身憔悴,猶夸定遠功。
黃忠雖然還沒有班定遠的功勞,但他的那一身的武藝,那一頭似雪的白發卻簡直與張籍詩中描述的一般無二。
一場大仗,敗了陳到,也贏了眾將士的心,不管是自家軍馬還是劉備的兵勇。
張遼的眼睛亮了,他知道主公曾經親自奔赴荊州只為了眼前這個老將,他也知道郭嘉對黃忠推崇備至,但他絕對沒有想到黃忠的武藝竟然如此之高,完全可與趙云比擬。
徐盛的眼睛亮了,他知道皇叔與軍師每每談起荊楚大地上的風物之時,黃忠便是一座繞不開的墻,但他同樣也沒有想到原來這一頭白發的老將還有著不亞于關張的武藝。
手中的鐵索連環刀躍躍欲試,胯下的戰馬似乎也感受到了徐盛滿腔的戰意,不停的咆哮,徐盛正欲縱馬上前,一只手輕輕的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陳到斷斷續續的聲音傳到耳中。
“文向,不可魯莽,咳咳,你絕對非這老革的對手!如今陳某已經受傷,主公也還在新息城中翹首以待,咳咳,此時絕對不可逞能,你還要將兄弟們帶到主公面前!”
是啊,小不忍則亂大謀,自己并非武藝擅長之人,就連叔至都傷在了這老黃忠的刀下,自己又有幾斤幾兩可與他比試一場?怎么可以像毛頭小子那般沖動呢!
徐盛心中一定,突然又覺得陳到話中有話,一個疑惑的眼神急忙遞了過去:“叔至,你想干什么?”
“不管陳某干什么,徐文向你記住,此戰的主將是陳某,你的職責只有一條,務必要將兄弟帶回新息!”陳到搖了搖頭,朝徐盛投去一束稍安勿躁的眼色,騎著戰馬緩緩的來到場中。
“文遠將軍,漢升將軍,你們方才不是想知道陳某為何對皇叔死心塌地嗎?好,本將軍現在就告訴你們!”
老子特么的又不是心理醫生,管你什么狗屁戰后創傷綜合征,老子有病嗎,想要知道你陳叔至心中所想?
張遼一怔,黃忠卻已徐徐縱馬上前:“小娃兒,成大事不拘小節,戰場更是爾虞我詐明槍暗箭,適才之言不過是一時戲言,當不得真。不過,如果你想說,老夫倒也可以仔細聽上一聽!”
陳到差點沒有氣得背過去,這樣出爾反爾真的好么?剛才這二人口中還振振有詞的勸說著自己,可現在自己才受了點輕傷他們便立馬翻臉,再也沒有半分惺惺相惜的感覺,就算是一塊抹布也至于用完就扔吧?
好在,陳到知道自己只是打算拖延一下時間,給徐盛他們尋找脫身的機會,倒也并沒有將二人的話語放在心上。
陳到輕輕拍了拍戰馬抬起頭來,目不轉睛的看著黃忠:“陳某出生汝南貧寒之家,家世之累受盡世間白眼,因而自幼便立志要效仿霍驃騎縱橫天下,為世人敬仰。
可是隨著陳某逐漸長大成人,才發現漢室江山早已頹靡,高官門閥如豺狼一樣滿街行走,平民百姓們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終致狼煙遍地,黃巾振臂一揮一呼百應。
這是一個人吃人的時代,也是一個英雄輩出的時代,要想活下去,就只有將昔日的夢想拋諸腦后,在這片禽獸縱橫的林子中打出一片屬于自己的天地!”
雙方的將士中出身貧寒之人大有人在,聽聞陳到的話語難免覺得覺得感同身受心下戚戚。陳到掃了他們一眼,嘆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恰這是,皇叔來到了冀州,他的征兵令猶如一道流星照亮了陳某的前方。陳某知道你們都對皇叔不滿,因為你們所代表的依舊是那個名士的朝廷,世家的天下。
可是,陳某和你們不一樣,不管皇叔行事或有多多少少的不足之處,陳某都一如既往的追隨在皇叔的帳下。因為他明白老百姓的苦楚,也因為他和陳某一樣受夠了這個世間的白眼!”
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這或許便是黃忠的寫實。
但,窮且彌堅不墮青云之志,又未嘗不是陳到或者劉備之流對這個污濁世界的吶喊呢!
張遼聽得有些走神,黃忠的眸子里同樣也閃過一些惘然,畢竟他和陳到說到底還是一類的人。
如果不是主公慧眼識珠,他現在又應該身在何處呢?劉荊州的帳下?劉磐的營中?還是已經隨著他那寶貝兒子成為了荊州那般豺狼口中的食物?
黃忠不知道,但陳到卻知道,這一刻正是他和兄弟們等待了許久的時刻!
“文向,還在等什么,速帶兄弟們殺出去!”
一聲怒喝,陳到從衣服上一把撕下一截長袖將銀剪戟牢牢的綁在手上就向黃忠刺了過去。而徐盛同樣大刀一揮,朝山坳的一側縱馬飛奔,一萬五千余健兒緊緊的跟在他的身后。
萬馬奔騰,殺氣如云。
歷史中的浪花總是有那么相似的兩朵,就在陳到和張遼、黃忠在青龍山脈侃侃而談“青云之志”的時候,飛鷹谷同樣也迎來了兩位彌堅的勇士朱靈和路招。
這兩位三國演義中的醬油黨,其實根本不是羅大忽悠描述的那般無能庸怯,而是兩名努力向上的有志青年。
歷史記載:漢獻帝初平年間,曹操入主兗州,和路招成為了其帳下將領,隨其征討。而朱靈則是在協助曹操討伐陶謙之時,脫離了原來的主公袁紹,毅然決然的選擇了曹操。
建安四年,朱靈、路招與劉備共擊袁術。建安十三年,隨大軍南下荊州準備赤壁之戰,他二人再度和于禁、張遼、張郃、李典以及馮楷成為了都督護軍趙儼的七軍之一。建安十七年,曹操還鄴城,夏侯淵行護軍將軍職,都督朱靈、路招等駐守長安,擊潰五關道口的劉雄鳴。建安二十年,曹操西征張魯,朱靈二人再度進軍武都,剿滅氐族部落。
曹丕就曾經說過:將軍佐命先帝,典兵歷年,威過方、邵,功逾絳、灌。圖籍所美,何以加焉?
這可是歷史上少有的將領,又怎么會像羅大忽悠寫的那樣呢?
當然,此刻他們還不是天下聞名的將軍,他們還隱藏在飛鷹谷口的密林中。
密林外,峽谷口,燈火通明,黑夜如晝。
兩軍對陣的將士手中擎著火把看著場中,看著自家的將軍。
戰斗從辰時一直殺到現在,雖然關羽和張飛自恃身份不曾以眾敵寡,卻也相繼用上了車輪戰和混戰,結果卻還是不能突破這道峽谷。
許諸和他麾下將士們的韌性實在太強了!
整整一千余人已經只剩下百十余名帶傷的兵士,滿血滿藍的許諸同樣也只剩下了半條命,但他們依舊還在堅持,依舊牢牢的站在那里,仿佛一堵山岳一樣擋在谷口不讓關羽和張飛向前邁上一步。
“朱將軍,我們是不是要立即揮兵援救?否則,只怕仲康堅持不下去了!”路招湊在朱靈身前低聲問道。
朱靈搖了搖頭:“你說的我未嘗不明白,但是仲康不退,我們殺出去根本就起不了任何作用。你難道沒有看見仲康他們現在依然還擋在谷口的嗎?”
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許諸死戰不退,固然將關羽、張飛二人擋在了谷中,何嘗又不是將他們前進的方向給隔斷了?
路招自然明白這個道理,可是他實在是有些擔憂許諸,擔憂他倒在了關羽或者張飛的刀下:“朱將軍,那你以為仲康大概還能堅持多久?”
“放心吧,仲康能夠成為主公的貼身護衛,除了他的武藝之外同樣也少不了他的腦子。只要關羽按捺不住打算以眾敵寡之時,仲康就會立即抽身而逃!”
朱靈剛剛勸慰了一聲,便聽得谷口一聲暴喝猶如龍嘯,二人急看時,只見一柄青龍偃月刀驟然騰空,關羽如天神降世一般直飛場中,偃月刀亦像一條青龍卷向許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