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呔!前方那狗賊聽真了,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陳到駕著戰馬離開青龍山脈不過兩三里路,便聽得前方傳來一聲吆喝,馬韁一勒,緩緩停下腳步籍著火光抬起頭來。
只見前方的山坳口不知何時聚集起三五十個大漢,一個個赤著胳膊,腰間扎上一條黃帶,頭頂戴著一頂草帽,胡子拉渣,未加半分的修飾,卻是精神抖擻,再配合著他們手中的板斧,倒是頗有點剪徑的味道。
見那幫人雖然精壯,卻是站無站相坐沒坐相,甚至還有幾個人橫七豎八的躺在草皮上,口中叼著一根枯草咿咿呀呀的哼唱著,一副完全沒有將陳到放在眼里的表情。
陳到怒極反笑:“你家張角爺爺都死了多少年了,你們這幫黃巾的余孽竟然還敢再出現在世人的面前,就不怕老子將你們拿去烹了炸了?”
“哼,你算個什么東西,居然敢口從狂言,老子當初追隨天公將軍的時候只怕你還在田地里扛鋤頭吧?如今天公將軍仙去了,你這個臭小子就在我等面前充大尾巴狼了?”
一名大漢啐了一口,吐掉口中的草枝,翻身而起,接過一旁大漢手中的雙斧微微一舞,斜著眼睛看著陳到,“臭小子,不要說爺爺不給你機會,如果你能剩得過爺爺手中的這兩把斧頭,爺爺今天就放你過去!”
整日里獵鷹,今兒卻有鷹兒來啄眼。
也不瞧一瞧老子是誰就想前來搶劫,今日不殺了這幫鳥人出口惡氣,是不是今后是個人都敢爬到陳某頭來來撒一潑尿?
那廝一句話便惹得陳到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也不再想與他廢什么話,銀剪戟一揚,催馬就向前奔去。
百十米遠,眨眼便至。
陳到高居馬上,見那廝還是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樣,心下猛然一凜:此處距離新息不過二十里地,平日里何曾見過有什么山賊強盜出沒,更離譜的居然還是選擇在大晚上剪徑,這是搶人?這分明就是搶鬼!
眼到心到,心到身到。
一眼看破玄機,陳到悄悄的向地上和頭上瞥了一眼,只見幾條若隱若現的絆馬索隱藏在那人腳下數米開外,而頭頂上卻是一片熒光閃爍,仿佛林中早也撐起了一張銀色的大網。
陳到倒吸了一口冷氣,手中的韁繩猛然繃直,戰馬一聲長嘯前蹄騰空,停在了大網和絆馬索的邊緣:“陳某還以為是哪里來的蟊賊,原來卻是前將軍的麾下。不知道是哪位將軍如此雅興,夜深了也不知道回城休息,居然還在此游山玩水?”
“哈哈,果然不愧是劉皇叔帳下有數的大將,兒郎們一出手就給你識了各底朝天。不才張遼奉命等候將軍,還請將軍賣張某一個面子,隨我前去新蔡當一回貴客!”
張遼拍了拍手,緩緩的從林中走了出來。
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名老將,那老將身穿一襲赫色的軍袍,腰間綁著一根深藍色的腰帶,腰間別著一把暗紅色寶劍,龍驤虎步,步步生風,花白的須發也隨著他的走動隨風飄揚,不怒自威。
“你就是那個陳到陳叔至?”老將拍了拍腰間的血飲刀,朝陳到點了點頭,“你娃兒,你還不錯,既能夠在千鈞一發之時發現我軍的部署,又能夠當機立斷不貪功冒進,的確當得起那大耳賊的護衛!”
見老將一口一個小娃兒,一口一個大耳賊,陳到羞愧不已便欲與那人拼一個魚死網破。
誰知,銀剪戟還未出手,陳到便已瞧見那老將手中的寶刀隱隱透出一點紅色,臉色立時一變,遲疑的問道:“老將軍可是當年劉荊州帳下的黃忠黃漢升?”
黃忠點了點頭,捋了捋長須贊許道:“如果說剛才還對你有七八分滿意的話,現在已經有九成滿意了。你娃兒,你很有眼光,要不你考慮考慮來前將軍帳下發展?黃某定然將一身所學全都傳授給你!”
有眼光?
我特么認出你來就算是有眼光,你這廝還要不要臉?
陳到一怔,卻聽老黃忠繼續說道:“你這小娃兒啥都好,唯一讓老夫不爽的就是心不夠明亮。”
“何謂心不夠明亮?”陳到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鬼使神差的接了一句。
黃忠不屑一笑:“大耳賊出生低微,卻處處冒充皇叔之名行那坑蒙拐騙之事。數年前,他便從主公手中借了清河不還,順手又將陶恭祖托付的徐州丟給了紀靈。
如今,他為了一己之利再次坑騙自己的盟友,喚醒自己在曹營中的奸細行刺天使,進行栽贓嫁禍。其身不正,行為不端,這樣的人你居然還屁顛屁顛的鞍前馬后笑臉相迎,難道不是心不明嗎?”
“老而不死是為賊,黃忠老賊,你竟然敢污蔑我家主公,納命來!”本來以為黃忠口中又有什么新意,卻不想黃忠竟是滿嘴跑火車,陳到再也顧不得頭頂上的那張大網,銀剪戟直向黃忠飛去。
血飲刀出鞘,黃忠輕輕一掃將銀剪戟擋住,嘆息道:“忠言逆耳,本來以為小娃兒還是個可造之材,卻也壓不住幾激將的話,還是太年輕啊!
陳叔至,你能夠長到今天也不容易,黃某不欺負你年幼,你暫且去和那徐文向商量一下,看看你們是個什么樣的章程,車輪戰還是單挑,黃某都隨你!”
“文向,你們且替張某壓陣,看張某活剮了這老匹夫!”黃忠的一句話又險些讓陳到口吐鮮血,陳到朝著已經趕上來的徐盛和一眾將士喝了一聲,再度奔馬上前。
“得,小娃兒,既然黃某的好心被你當做了驢肝肺,那黃某就陪你耍上一圈!”
見自己的愛才之心屢屢被阻,黃忠惋惜了一聲,也不再和陳到客氣,平地一縱輕飄飄的跨上戰馬,神采奕奕的來到陳到身前,血飲刀如風一樣遞了過去,和陳到殺作一團。
但見:
場中塵煙滾滾戰馬長嘶,場外顧慮重重尖叫不斷。
一個是劉皇叔帳下有名的大將,手里一桿銀剪戟如騰淵蒼龍忽上忽下,出手之時明月萬里擊穿千百寒星。
一個是前將軍推崇備至的老人,掌中一把血飲刀似出柙猛虎或左或右,落刀之處赤地千丈砍斷萬道銀暉。
銀剪戟仿佛碧海潮生,一戟接著一戟,一戟起一戟飄落,大開大合。血飲刀宛如滾滾長江,一刀快過一刀,一刀落一刀再起,百戰百勝。
二人在場中激斗了約莫五六十個回合,只瞧得張遼心驚徐盛膽寒,唯恐他們有所閃失,誤了“卿卿”性命。
正瞧間,聽得場中一聲悶哼,塵煙驟散,陳到捂著臂膀縱馬飛了出來,衣衫不整頭發凌亂,臂膀處已被鮮血浸透,活生生一只斗敗公雞的模樣。
這陳到乃是劉備帳下數一數二的大將,居然不是黃忠的對手!
眾人一片嘩然,舉目望去,只見黃忠依舊巍然的坐在馬背上,風吹不動。
銀光流轉,燭紅搖曳,黃忠手中的那般血飲刀在初升的月色和火把的光芒照耀之下顯得格外的詭異明亮,仿佛一條潛在林中的長龍躍躍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