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長歌第167章 夜下漢關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一場壽宴差點成為董卓的冥宴,董卓大為光火,將目光從白川移到了自己的轄區,下達了他遷都到長安后最嚴的通緝令:長安戲班子飛天刺殺相國意圖謀反全城搜捕,限期京兆府十日內破案,否則京兆府衙按通敵罪一并論處。
此時的王黎也還未將目光移至長安,直到他看到來自冀州的飛鴿簡報:冀州潘鳳死、渤海張亡、鞠義傷,韓袁兩敗俱傷。廣川已下,韓馥與袁紹對峙與棗強一帶。
王黎才緩緩松了口氣,大手一揮言出法隨。
“令:立即傳書孟德,請他兵發河內,經箕關、越王屋山,過聞喜、安邑和解縣與我等會師潼關。”
“令:閻長史、荀侍中坐鎮雒陽,公與、志才、元皓和雒陽及三關諸將、劉備客軍張翼德隨我一起出征,直擊漢關劍指長安!”
“諾!”
夜,一輪明月掛在天空,皎潔的銀輝穿過錯落的旌旗和城墻箭跺間的罅隙映照在漢關下一塊塊青色的巨石和一簇簇雜草之上。
一只田鼠從不遠處的田野跑了過來,看著散落在地上的粟米興奮的吱吱叫著。一條一米多長的土蝮蛇從草叢中竄了出來,露出猙獰的長牙將田鼠緊緊的咬住,紅信一卷,田鼠已被卷入腹中。
顯然,土蝮蛇對于已成為夜宵的田鼠感到非常的滿意。它吐著信昂著頭,如得勝回朝的將軍一般,慢騰騰的挪動著身軀,打算經過前面的巨石和雜草回到自己的領地。突的,那土蝮蛇身形一頓,紅信朝著前方呲呲呲的顫動不停,仿感覺到前方有陣陣殺氣似得。
一道光華從雜草中倏地閃過,土蝮蛇已斷為兩截,腹中的田鼠還來不及消化,就與那田鼠一塊化為了陰間的小鬼,雜草再度陷入了寧靜之中。
直到三更的時候,關上“梆梆梆”的打更聲傳到草叢中,草叢里兀的冒出一個頭顱來,一雙微咪的雙眼寒光乍現,緊緊的盯著漢關城頭。
約莫過去半個鐘頭,城頭的箭跺上忽然探出一面小小的白旗,接著一道夜梟的聲音在關上響起。
來了!
那人眼光一凝輕輕咳了一聲,周遭的巨石和草叢忽然都動了一下,那振動雖然輕微,但是近處依舊肉眼可見,難道那些巨石和雜草已然成精,竟然還懂得起那人的意思?
那人也不管那是巨石精還是小草妖,只是將手微微一招,那些精怪已隨著那人匍匐著向城門口奔去。不,是平鋪而去,就像一塊塊青色的地毯從關下一直鋪到城門口。
朱紅色的城門呲溜一聲,輕輕的露出一道縫隙。那些精怪便紛紛直起身來,退掉身上的“巨石”和“草叢”,露出一襲黑色的衣甲和玄色的箭袖,手臂處各系著一條紅絲帶。
原來,那些精怪正是王黎當初在清河組建的山野兵朱厭,一群由獵人和江湖男兒組成的“特戰兵”。朱厭者,迅疾如猿攀登如猴,飛檐走壁驚猿脫兔。
為首那人滿意的點了點頭,雙手輕輕往前一招,百十人便消失在城門內。
盞茶的功夫,一陣陣的悶哼和濃濃的血腥味飄蕩在城頭。三束火把驀然在城頭呈品字結構點亮,在黑暗的暗夜里明晃晃的,仿佛大海上指路的燈塔。
“唏律律!”
戰馬長嘶,數千匹戰馬從密林中閃出來,馬上的騎士個個身披黑衣黑甲,兵戈閃閃,眼神冷凝,仿佛黑夜中的幽靈。
“殺!”
領頭的大將,方臉玄盔,手中一把月牙戟猛地往下一揮,數千名騎士高舉著手中的兵戈,嗷嗷直叫。一匹匹戰馬齊頭并進,四蹄翻騰肆意的踐踏著地面,仿佛一股黑色的洪流席卷而去。
樊稠躺在大床上,看著身旁嬌人的小妾,大手輕輕的撫摸著那如鍛的青絲,聽著小妾安詳的呼吸聲,心里格外的滿足。
只有累死的牛,沒有犁壞的地。他今年已經四十了,還能夠讓這塊年輕的土地進的氣沒有出的氣多,這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到的。
他已經快一年沒有犁過地了,當日董公離開雒陽前往關中之時,就將自己留在了漢關,這道雒陽通往長安古道的第一道封鎖線。
王黎和曹操的兇悍,他在孟津關下見識過,也在漢關前的密林中見識過。孟津渡下長槍飛起,胡軫、楊定命歸黃泉;漢關前五百大戟如林,郭汜化作肉醬。
所以,他非常的謹慎和用心,他要將漢關打造成一座固若金湯的城池,不,是碉堡。雖然他還不知道這個詞語,但他就是這個意思,他要讓王黎他們老鼠拖龜一樣無從下手。
幾近一年的時間,他都泡在軍營和工地上,直到前段時間,他才抽出時間取了第三房小妾。
當然,他也只能很“文明”的娶,郭汜的教訓他記得很清楚,現在郭汜的墳頭草恐怕都有一尺深了,如果王黎大發好心,能夠給郭汜修一座墳塋的話。
樊稠輾轉反側,終于來了一些睡意。
突然,關上傳來一陣兵戈之聲和士兵們此起彼伏的慘叫。一股冷汗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樊稠鯉魚打挺從床上一躍而下,三下五去二的穿上衣服,拿起劍,看也不看他辛辛苦苦才“娶”回來的小妾一眼,叫上親衛就往門外走去。
門外已經一片喊殺聲,數條火龍從遠處飛奔而來,為首者手中正是王黎麾下大將張遼。張遼騎在馬上,一方月牙戟出神入化神出鬼沒,一輪輪明月在人群中散發出無與倫比的光輝,觸之不死既傷。
只聽得士兵時起彼伏的慘叫聲和如雷的馬蹄聲,張遼已突破西涼軍的防線直奔眼前。
“張遼小兒,休得猖狂!”樊稠一聲怒吼,一把扯過親衛手中的韁繩一躍而上,長劍出鞘,如毒蛇一般向張遼刺去。
張遼一聲冷笑出手如電,戟如明月,明月化戟。眾人但覺眼前一花,張遼手中的月牙戟猛地從天而降,疾如風,狠如狼,一輪明月已砸在長劍之上。
月光四濺,寒色逼人。
樊稠大吃一驚心中一凜,除了呂布之外,他還未見過如此快如此狠絕的戟法,勉力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手中的長劍左右翻飛,恍如一片銀色的大海,努力的將自己護在月光之中。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云間沒。月升月落,眾人皆知道明月晚上從海上升起,可又有誰知道它每晚也會從海上消失呢?
斗了約莫十數個回合,張遼舌綻春雷一聲暴喝,手中一抖,明月已悄然消失在海上,漸漸凝聚成一把高高在上的“巨斧”。接著猛地往下一劈,四周的大海嘩然左右分開,一條數丈長的深壑在大海中乍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向樊稠。
樊稠大駭,雙手奮力的將長劍舉過頭頂,猛然間一陣心悸,腰酸背痛雙手發麻。特么的,看來真的是老了,晚上折騰的太厲害了,這一折騰可真的是要老命了。
不過眨眼之間,樊稠思慮斗轉千回還來不及撤退,便聽得啵的一聲,身子如遭重錘在馬上搖搖欲墜,手中的長劍已然折斷,一口鮮血噴射而出。
江海凝光,浪潮盡去。
張遼冷笑一聲,得勢不饒人,又是一戟向樊稠飛去,這一去勢如閃電,矯若游龍,眼見這漢關的守城大將,董卓麾下的有名驍將就要倒在血泊之中。
“文遠,戟下留人!”
遠處一聲高喝,一條火龍從關口直撲過來,當先一員大將飛奔而至,一把長刀飛起架在月牙 戟上。
“南翼?”樊稠顫抖的看著來人,只見來人點了點頭,收回長刀飛身下馬,將頭盔取下露出一張熟悉的國字臉來。
徐榮朝張遼拱了拱手,轉身向樊稠問道:“文廣1,你奉董卓之令鎮守漢關,如今漢關已失,你打算怎么辦?”
“南翼,你知道稠乃董公親手提拔于行伍間,稠既奉董公之令鎮守漢關,自當已死固守。如今漢關既失,稠又落入你們手中,你說稠還能怎么辦?無非以死明志以報董公罷了!”樊稠吐了吐口中的鮮血看向徐榮,臉上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你是打算報答董卓的提拔之恩?文廣,你在漢關堅守已有大半年了吧,你覺得董卓可還記得你!”
哪里還能記得啊?自董公去了長安以后,自己再未見過董公,而且長安的糧草供應也越來越少,聽說如今董公在長安權勢滔天,天天酒池肉林聲色犬馬,哪里還記得自己這個昔日的部下啊!
樊稠苦笑一聲,搖了搖頭:“自古忠臣不事二主,稠雖算不得什么忠臣,卻也不能無視董公昔日之恩哪!”
“文廣,當初榮和文英也是如此想的。難道你打算再走上一遍我們幾個的老路?”徐榮長笑一聲,一絲譏誚掛在嘴角上,也不知道是在嘲笑樊稠,還是在嘲笑自己和華雄。
徐榮的話語如當頭棒喝,敲的樊稠猛地一驚,眼前這位徐南翼可不是等閑之人,當年可也曾是董公麾下的重將。
只是在梁東縣一戰中,和華雄等人失于趙云之手,便被董公無情的拋棄,以萬余士兵孟津關下獨抗關東十萬雄獅,而華雄當年那個大大咧咧的漢子如今卻已成為了小平津關前的一土,難道自己也要步了他們的后塵嗎!
忽然,又是一陣戰馬長嘶,暗夜中火炬如星,數以千計的騎兵和數萬的步卒擁簇著王黎走到眼前。自己的小妾同樣被人扶到陣前前,麾下的將士早已停止了廝殺。
樊稠心中一冷,莫非這王德玉打算以手下士兵和自己的小妾來要挾自己?不是說王黎是一個頂天立地為國為民的漢子嗎,說好的仁義無雙呢?“樊文廣,你雖然在西涼營中勇冠三軍,但王某也不是菩薩心腸的爛好人,若非你并無郭汜一般的惡跡,王某又怎會讓文遠住手,使南翼來勸說與你?”
一聲厲斥驚醒了樊稠,見王黎已策馬而出指著自己喝道:“今日不管你做如何決定,王某皆可既往不咎,你的家人和親衛也可歸還于你,但來日沙場征伐,王某麾下將校可不會再度容情!”
樊稠不由為之氣急,樊某也算是響當當的西涼好漢,難道在你王德玉眼中就是一貪生怕死的懦夫不成!不過,好像王德玉剛才親口說會放了自己的家人和親衛?
樊稠一時舉棋不定,卻見王黎身旁一人來到身前,喝罵道:“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國為?樊文廣,你有心做如何打算,我家主公也不便置喙。
但是作為一家之主,一軍主帥,你的所作所為是否應當對得起你的親人和軍中的兄弟,否則你將來又憑什么來征戰天下?是憑你不要你的部下,還是憑你不要你的親人!”
弘農楊氏,楊德祖?
楊德祖一聲暴喝,樊稠心中一顫,見麾下的西涼精卒,以及新征召的弘農士兵和小妾皆是殷切的看著自己,從馬上一躍而下一躬倒底:
“樊稠拜見主公!”
1稠:密集之意,樊稠于歷史中并未見字,按《漢書灌夫傳》:稠人廣眾。取字文廣,可惜不姓楊,否則又一個楊文廣橫空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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