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漢長歌第155章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大堂中一片靜寂。
半晌后,荀才清醒過來,擦了擦臉上的淚水,雙手交叉扶額鄭重的跪伏于地,顫聲道:“主公大義,不敢忘卻!自始之后,當萬死以報主公!”
哎,就知道這荀是這大漢朝的鐵桿粉絲!
王黎拍了拍額頭苦澀的搖了搖頭,再次走到堂下雙手扶起荀柔聲道:“文若,快快請起,黎還未講完呢!”
荀抬起頭來,瞧著王黎一臉的激動之色:“主公直說無妨,但有所驅不敢推辭!”
王黎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適才黎說的兩件大事已去其一,接下來便說一說另一件事。《左傳》曾曰:居安思危,思則有備,有備無患。這第二件事關我等安危的大事便是雒陽布防。
司州下轄七郡,分別為河東郡、河內郡、河南郡、弘農郡、京兆尹、右扶風及左馮翎。如今,我手中只有河南一郡,其余諸郡盡在他人手中,我們應該如何布置雒陽的防務呢?還請諸公暢所欲言,一起議一議!”
戲忠起身朝王黎唱了個喏,又朝荀點了點頭說道:“雒陽八關自漢關而兩分,漢關制于董賊而諸關歸屬我軍。軒轅、太谷、廣成南鄰潁川,旋門和孟津則北近河內。
潁川李、河內曹公均為我軍盟友,不可不防,也不可大防。我軍只需在上述五關各派遣一員偏將,外松內緊,暗中關注即可。若遇戰事,白日狼煙、夜間烽火,我軍亦可朝夕便至!
至于守關人選,忠以為高升、徐石、裴繼、劉辟和龔都諸位將軍忠貞和血性都不在話下,而且他們都曾隨主公征戰沙場,弓馬嫻熟行伍經驗匪淺,均可為守關人選。
因此,我等的重點應該是漢關之下的谷城和附近的伊闕及小平津兩關。”
“志才說的不錯!”閻忠贊許的看了戲忠一眼,起身說道,“谷城離漢關不足百十里路,西涼兵朝發夕至,乃是漢關和雒陽之間的重要門戶,不可不防!
而小平津和伊闕兩關離漢關也最近,既要幫助谷城分擔來自西涼的壓力,又要充當我軍反攻西涼的橋頭堡,所以這兩關的作用高于諸關卻又次于谷城。
同樣的,我軍新主雒陽,百廢待興,蛇鼠蟲蟻同樣蠢蠢欲動,因此也需要一員既可秉承主公意志,又能顧全大局的大將坐鎮雒陽!
所以忠以為,文遠、伯循和文奐三將兵出谷城,、田遲將臨小平津,南翼、李蒙掌控伊闕即可。而雒陽城則由子龍將軍坐鎮統籌!”
見眾人皆是贊同,王黎點了點頭正待發號施令,卻見荀又站了起來:“主公!我軍新據雒陽,無論是八關布防還是雒陽鎮守,兵力都稍顯不足,有一策或可再為主公增添數萬雄兵!”
“何計?”
“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補路無尸骸。聽聞前黃巾余孽白波軍將領韓暹、李樂、胡才占據河東已有余年。而今蛾賊已然覆滅,張角等人早為冢中枯骨,韓暹等人既無大志亦無遠慮,無非是嘯聚山林待價而沽。若是主公以天子之令,赦免其罪,恩賞其官,韓暹必然欣然前來。”
王黎知道演義中李樂和胡才都死的很早,但韓暹腦后可是長了反骨的,韓暹歸順朝廷后,先后叛逃漢室與袁術,最后又叛逃至呂布麾下,在袁術的心口上狠狠插了一刀。
但人們常說人以群居,物以類聚。既然韓暹乃反復之人,那就不得不小心謹慎為妙。
王黎沉思了片刻,問道:“韓暹、李樂和胡才與高升、徐石等人不同,自太平道覆滅后便 嘯聚山林,為人粗鄙不識忠義,若冒然招致麾下,一旦三人謀生叛亂之心,會否導致不妥?”
“主公所慮正是!”田豐長身而起,笑道,“不過,那韓暹三人初時僅為張角麾下的幾個武夫,并不曾聞名,手無萬斤之力,胸無半點錦繡,不過是矬子里面拔將軍,主公何憂!
以豐之見,可按文若之策招致麾下,以虛銜授之,實則調入子龍、文遠、諸位將軍帳下。再按照軍中規矩以老帶新,以強帶弱。分化其麾下黨羽,恩威并施,久之其軍心盡歸主公。若三人仍不知好歹膽敢作亂,其麾下黨羽必不得依從,一廷尉便足以縛之也!”
王黎長笑一聲,拍案而起:“元皓此言大善!既然如此,子龍,文若,你二人明日率軍三千隨我和黃太尉、尚書令等人前往白馬寺迎陛下回都。待我請旨后,便遣一天使至河東招降韓暹三人。
令:伯敬暫為河南尹長史,公與為洛陽令,元皓為主簿,志才為別駕,、文奐鎮守雒陽,其余錢乙、樊阿、余快等人務必盡力輔助伯敬先生治理河南尹軍務、民生、賊盜、訴訟、戶籍、教育、勸耕、賑災、水利及建造等一干大小事務,待我迎回天子各將再做封賞!”
“諾!”眾人齊聲高喝,聲音直入云霄。
現代著名作家老舍先生在《白馬寺》中曾寫道:中州原善土,白馬馱經來。野鶴聞初磐,明霞照古臺。疏鐘群冢寂,一夢萬蓮開。劫亂今猶昔,焚香悟佛哀。
踏進山門,黃琬、荀爽、楊彪、王允以及王黎、荀和趙云三人在白馬寺主持的陪同下一起走進了這座中國第一座伽藍。
清涼臺,攝摩騰、竺法蘭二位高僧當年譯經之地。
金庸先生所著《鹿鼎記》中的《四十二章經》正是攝、竺二僧于此處翻譯而成。臺上建有毗鄰閣,主尊毗盧佛,也就是釋迦牟尼佛的法身佛,又稱之為大日如來或毗盧遮那佛,意為“光明普照”。
閣之左右為三件配殿,分別塑著攝、竺二僧的雕像。清涼臺四周坐落著星星點點的庭院,院內古木參天,凌霄纏繞,清凈幽雅。一聲聲空靈飄逸的梵音伴隨著深遠悠揚的鐘聲回蕩在寺中。
“施主,這邊請!”白馬寺主持已經雙手合十施了一禮,又朝前方指道。
王黎點了點頭,隨著主持行了不到百十步,便在一間庭院前停了下來。此處便是漢少帝暫居之處,王黎、黃琬等人站在庭院外,朝眾人打了一個手勢,聽著庭院中隱隱的聲音站定下來。
“相忘誰先忘,傾國是故國。三位施主心中依然牽掛故國,貧僧理解,歷朝歷代皇位之爭莫不如此。貧僧當年也曾出生皇室,身陷紅塵,與三位施主何其相似。但三位施主若能離得貪愛,滅盡身智,一心求佛忘卻這一世的繁華和苦痛,從此脫離苦海豈不更好!”
一道恢宏的聲音從庭院中傳來,正是那安士高的聲音。
“大師說的是,朕并非憐惜此身,但朕既身為天下之主,豈能置萬民于不顧獨自逃離苦海?”庭院中又響起一道青澀的聲音。
安士高笑了笑,說道:“多欲為苦,生死疲勞,從貪欲起,少欲無為,身心自在。施主又何必執著!”
王黎等人本來還想再聽聽漢少帝的答復,卻見荀臉上已露出一絲不豫之色,擺手笑了笑。
這老禿驢居然想度我大漢的皇帝和太后,若是當真讓你度得去,我又到哪里去尋得這么一面好的旗幟!
王黎長身而起,緩緩推開庭院大門,朗聲說 道:“有道是:平等真法界,佛不度眾生。善人行善,從樂入樂從明入明;惡人行惡,從苦入苦從冥入冥。
大師果然不愧是小乘佛教傳承之人,深得法有我無之精髓。然,天下大亂,黎庶流離失所成千上萬,大師又當如何度之?”
黃琬這話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說天下眾生平等,好人自有好報,惡人自有惡報,眾人行善亦可為佛。
當然,這是大乘教的教義,講究的佛是眾生眾生是佛,與小乘教只有一個釋迦牟尼佛的教義是完全沖突的。小乘教講究的是斷盡三界煩惱,超脫生死輪回,而大乘教要求的卻是以“摩訶般若”普度眾生。
“南無釋迦牟尼佛,施主來了!”見黃琬、王黎一行人進來,安士高雙手合十,臉上依舊寵榮不驚平和無波,那雙深邃的眼睛卻泛起一絲漣漪。
“初見之時,不過覺得施主應為雛鳳清聲東南竹箭,如今看來施主更是深具慧根,不過施主所言大乘教義貧僧卻不敢茍同,施主可愿與貧僧開導一二!”
開導?這是想與自己辯上一辯吧!笑話,自己不過是在前世的時候與師父去少林寺偷學了幾句,真正的班門弄斧,怎么可能和安士高辯論!
得,還是將安士高留給支婁迦讖,讓這兩人去掙個高低吧。一個最早傳入小乘教,一個又最早傳入大乘教,想必這兩人辯論更加精彩吧。
王黎咳了咳,清了清聲說道:“大師乃世外高人,自當知道陛下雖貴為天之子,我等同樣也不過凡夫俗子,紅塵糾葛太深,六根不凈佛心不明,實在難以跟隨大師,還請大師毋庸多言。”
呃?本來是想與這王黎辯上一辯,順勢給王黎埋下一粒佛教的種子,誰知這王黎根本就不接招。
安士高一怔,頓時覺得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般,臉上的神情稍稍僵住。
王黎心中暗笑一聲,已和黃琬、荀爽、楊彪等人向少帝三人單膝跪拜了下去:“臣等叩見陛下,如今董賊已兵敗,雒陽重歸漢室,天下百廢待興。陛下乃天下共主,臣等懇請陛下移駕京師統御萬民,除奸任賢,重振朝綱還我大漢之清明河山!”
自即位以來,每日不是見張讓、何進之顏色,就是聞董卓、李儒之暴虐,少帝哪里見過什么和風細雨?見王黎和趙云也赫然在列,當日二人追殺閹宦的果決與肅殺之氣已入腦海甚深,一時間竟手足無措。
半晌才回過神來,親手扶起眾人道:“諸位愛卿請起,朕與太后能夠得以茍延殘喘,已全奈諸位擎天保駕之功。如今董賊尚在,朕和太后怎能再回宮中?”
“回稟娘娘、陛下,臣等興兵雒陽,董賊已挾陳留郡王及朝臣逃往長安,天下不可一日無主,臣等特前來請陛下主持大局!”
董賊已經驅逐出京了?
靈思皇太后心中一喜,陡然又聽得陳留郡王四個字,眉宇間更是掛上一抹笑容,急忙對著唐妃和少帝道:“吾兒,速去準備,我等這便隨諸位重臣回宮!”
三千軍馬,一頂龍輦,兩頂儀輿仿佛一條長龍一般漸漸消失在白馬寺外。
安士高靜靜的站在山門外,看著寺外小徑上的數里長龍和那條隱藏在隊伍中的真龍,嘴角漸漸揚起一絲微笑。
藥醫不死病,佛度有緣人。
緣來天注定,緣去人自奪,未來之事,又有誰說的清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