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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4章 軟刀子割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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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漢長歌第144章  軟刀子割肉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孟津渡城下上沒有蒹葭,卻有著一望無際的水蓼和蒲草。每逢秋冬之際,上邊總會鑲著一層厚厚的霜露,冰冷而潔白。

  王黎此時就站在這堆潔白的水蓼之中。當然,他的腳下有路,是一條小徑,直通雒陽的小徑。

  小徑上還站著兩人,一人淡黃色的狐裘披在肩上,一頭青絲別著一支蝴蝶流蘇,瓜子臉柳葉眉,膚色彈指可破。另一人卻身著黑色的大氅,直眉如劍,鼻梁高挺,頷下幾縷髭須稀稀朗朗。

  王黎看著二人,嘆了一口氣說道:“大兄,靈兒,此去雒陽雖然算不得關山路迢,卻也是暗波洶涌危機重重,你們還請務必小心!”

  “放心吧,有我在,保證不讓你媳婦掉一根寒毛!”皇甫堅壽瀟灑的揮了揮手。靈兒卻已撲進王黎的懷里,緊緊的靠在王黎胸前,輕觸著那張熟悉的面容,神色中一絲黯然:“兄長對不起,靈兒又要失約了!”

  王黎抬起頭來,輕輕的撫摸著靈兒的黑發,心緒卻已經飛到了關山之外的九方城中:“為人子女飲水思源,本無可厚非。董賊禍害家國,伯父蒙冤入獄,若非二伯和大兄苦勸后果不堪設想。

  如今伯父監管在家,黎恨不能以身代替。今日又恰是中平元年的除夕之夜,有你陪在伯父身邊,黎倍感欣慰,又怎會阻擋你的一片孝心呢?”

  “恩!”靈兒乖巧的點了點頭,一絲凌厲卻悄然隱藏在眼底,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董卓狗賊,本姑娘今生定與你誓不罷休!

  “秀恩愛,死得快!咳咳,秀恩愛,耍無賴,過幾年,下崽崽。不是我這個兄長有意打擾你們,可是你們在我面前秀恩愛是不是有點不厚道啊?我媳婦還陪著阿母關在家中呢!”

  “閉嘴!”一道清脆的呵斥聲響起,一塊石頭擦著頭皮掉在地上,皇甫堅壽無奈的攤了攤手,“別砸我,我也想看來著。但是我們再不走,我怕到雒陽都宵禁了!”

  一道鵝黃的陽光照在靈兒的身上,瞇著眼瞄了一下遠處,冬日已經在山崗上露出大半個腦袋。

  王黎拍了拍靈兒,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么,最后到頭來化為一聲濃濃的嘆息:“走吧,早去早回。大兄說的沒錯,再不走,到雒陽就入不得城了!”

  靈兒點了點頭,再次迷戀的看著王黎將那道身影深深的印刻在腦海中,撐起身來堅定的朝樹下的坐騎走去。

  “啪!”一塊物件落在腳下,皇甫堅壽拾起攤在手中,一枚玉牌靜靜的臥在手中,水潤光澤,入手處細膩光滑。

  “雄兔腳撲朔,雌兔眼迷離,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京中水渾,有些事情多看一看多想一想,切勿怪我!這是諦聽營的身份腰牌,以后這京師堂就交給你了!你再幫我多多幫襯幫襯昌兒,這丫頭也是一個倔強的性子,二伯入獄時,這丫頭竟然悄悄的逃了出去留在了京中!”

  一道聲音從身后遙遙傳來,轉過頭去,王黎已經遠去,只留下一道背影在晨光中緩緩而行。

  雒陽,皇宮德陽殿。

  這里是大漢朝臣商榷國事的地方,是大漢天子御極天下的地方,也是大漢朝廷最為莊嚴的地方。

  但是,在這中平元年的除夕夜,這里卻聽不到朝臣的聲音,也聽不到漢獻帝的聲音,整個大殿中都充滿著董卓孤狼般咆哮的聲音,也只有董卓的聲音。

  董卓現在心里壓抑著一團怒火,他很想發泄出去。

虎牢關地勢險要,雒陽的東南  門戶,關東聯軍數日而下;孟津渡、旋門關、小平津,洛陽八關,雒陽城之四方拱衛,亦如沙灘上的城堡一般危如累卵。

  雒陽城已經堅守不住了,就像一個娘們一樣躺在關東聯軍的面前。他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帶兵出城揮師長安。結果,這幫玩意,他剛剛開了個頭,就遭到眾人的一致反對!

  董卓看著眼前孱弱微微倚老賣老的司徒楊彪、司空荀爽和太尉黃琬等人,面沉如水。

  難道剛剛斬了尚書周毖、城門校尉伍瓊這兩個絆腳石還不夠,你們還想讓本相再多殺幾個人不成?特么的,為何到現在你們都還敢站出反對,是不是平素董某太遷就你等了?還敢給董某提什么關中殘破,遷都乃國家大計需從長計議?

  殘破?破你妹!

  一群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老東西,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不識時務,不知變通,抱殘守缺的老東西!立刻遷都才是國家大計,董某的命令就是國家大計,這都不明白嗎!若不是董某還需要名望,董某直接把你們的腦袋擰下來當夜壺!

  哼,我呸!

  董卓斜視了一下楊彪三人,壓住自己的怒火,高聲喝道:“長安有崤函之險,更近隴右;木石磚瓦克日可辦,宮室營造亦勿須月余,實乃都城首選,毋庸置疑!你等屢次出言搪塞,名為家國,實際上是行阻擾遷都之計,意欲與關東諸賊狼狽為奸!

  如今袁紹、王黎、曹操諸賊反叛朝廷,兵指雒陽。本相為天下大計,才暫避其鋒芒,你等竟然毫不為念。本欲宰殺你等,恐天下人非議。

  哼!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即刻將楊彪、荀爽和黃琬三人著去冠帶服飾,貶為庶民!”

  待侍衛將楊彪三人趕出大殿,董卓鷹視狼顧,環視著朝廷:“諸位大人,你等可還愿留在雒陽打算與關東反賊遙相呼應,甚至里應外合暗通款曲嗎?”

  得,眼見關東聯軍已逼近雒陽,自己終于可以逃脫樊籠重獲自由了。現在倒好,反對遷都的都被殺掉或者逐出朝廷,這朝堂上也只有一個聲音了。

  還關東反賊?你特么的才是反賊,你們全家都是反賊!

  漢獻帝劉協看著親自扶著自己登基的董卓暗自呸了一聲,人卻亦從龍椅上站了起來,和重臣一起朝董卓稽了一禮,齊聲喝道:“我等愿按董公之意遷都長安!”

  董卓滿意的點了點頭,向一旁的李儒問道:“如此甚好,明日便是中平二年了,新春伊始,新年新氣象,正適合我等遷都!文優,你可還有補充?”

  “回稟丞相!”李儒施施然走到殿上,朝董卓施了一禮說道,“關東諸賊勢大,遷都之事刻不容緩。不過,如今軍中錢糧稀缺,若再強行行軍數百里,軍心或不安穩。

  儒聽聞城中富戶多有同情關東諸賊之人,且袁氏一門四世三公盤根錯節,雒陽或有其門生暗自勾連也未可知。

  以儒之見,莫若立刻稽查雒陽富戶,凡有勾結諸賊者籍沒入官,袁氏門下殺其宗黨而抄其家貲,以備軍中口糧。”

  明日就要遷都,現在稽察雒陽富戶,扯淡!哪里有那個時間?董卓又豈是手慈心軟之輩?只怕董卓一旦應下,雒陽城中四出的必然不是朝中偵騎,而是董卓麾下如狼似虎的西涼鐵騎了!

  丹陛下眾臣心中俱是一驚,匍匐于地,懇求道:“丞相不可!雒陽乃漢室宗廟之地,大漢皇陵之所,若是依郎中令而言,雒陽百姓必然為之驚動。天下動之至易,安之至難。望丞相鑒察。”

“哼!董某為天  下計,豈惜些許小民哉!”董卓勃然大怒,長袖一揮正待呵斥眾臣,只見一名侍衛飛奔進來:“稟報丞相,今日樊稠校尉在城中巡查的時候,發現有人在城中散播亂軍之言!”

  “什么亂軍之言?”

  “這…”

  “這什么?有話就說,有屁就放”董卓眉頭一挑,虎目怒瞪著那侍衛,“再不說本相立即將你砍殺了!”

  “稟丞相!樊稠校尉巡查的時候發現整個雒陽城中除皇宮外,南市、永和里、步廣里中各坊市,甚至京都衙門外都張貼著同樣一張告示,大約共有七八十張。”

  “什么告示!”

  侍衛在董卓冷厲的目光下,只覺一陣寒風從耳邊颼颼刮過,縮了縮脖子,硬著頭皮稟道:“告示上說,丞相要遷都長安,請各位朝中重臣毋庸理會。

  遷都期間,但…但凡有肆意強遷、屠殺平民,縱火雒陽民宅及皇宮的軍隊,不論是誰,大軍一至,必然傾盡全力四海追捕,并誅其九族!告示上還列舉了丞相麾下有名的謀臣大將姓氏、籍貫及其家中父母妻兒之名。其中李中書令、賈校尉、郭帥、李帥、樊校尉以及董左中郎將等人均赫然在列。

  不過…不過那些告示都是貼在墻上的,因此那告示四周除了一些圍聚觀看的賤民,并沒有發現有任何可疑對象。樊校尉偵四出,也沒有搜尋到那些鼠輩,于是將圍觀的賤民抓了一些就地正法。但…但沒有過多久,樊校尉家里就有人來報,樊校尉一寵愛的小妾被人發現死于井中!”

  這是想要軟刀子割肉?

  殺人不過頭點地,這袁本初和王德玉竟然敢用如此狠毒計策,真的是想割老子的肉嗎?想想就肉疼,若是真讓他們得逞,麾下的將士強搶商家大戶時必然心有顧忌,到時候軍中糧餉不足,老子的遷都大計豈不是又要擱置?

  董卓面色驟變,見那侍衛抖抖索索的從懷中掏出一張告示,一把抓過告示,飛起一腳就將侍衛踢了個跟頭。

  驢日的,老子剛剛才斬了周毖和伍瓊,又放逐了楊彪、荀爽和黃琬三人,這才唬住了重臣遷都長安,你特么的這一來,就直接打斷了老子的計劃!若不是看在你這夯貨跟了老子好多年,今日定砍了你的狗頭!

  冷哼一聲,董卓回頭掃視了一下身邊文武諸將,除了賈詡等人并未親赴三關外,其余去過三關之人果然臉色俱變。

  李神色不豫,張濟、張繡叔侄神色凝重,董、李儒二人面如土色,呂布倒是光棍一條,臉上也毫無懼色。

  當然,呂布不怕,是因為他確實還是光棍,貂蟬如今都還不知道躲在那個旮旯角落里呢!但是,他不怕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怕。

  關東聯軍精兵三十萬,文臣如雨,猛將如云,數戰而下虎牢,擒徐榮趙岑、捉華雄李蒙、斬胡軫、刺楊定、劈董越、殺王方,西涼陣營先后竟有十數知名戰將盡折其手,就連董卓麾下第一勇將呂布都吃了暗虧,其他人又怎會不怕?

  身為軍人縱橫沙場生死之間而已,本不應該憂心忡忡。但,自古兩國交戰,罪不及妻兒,而今關東聯軍卻打破了游戲規則,直接將達摩克利斯之劍高懸在眾人頭頂,眾人就不得不多加細想了。

  大伙都是有家小的,就算不為自己思量,也總得為自己的家小考慮一二吧。

  樊稠不信那個邪,這不就撞在刀口上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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