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抵住金麒麟的角,皺眉道,“沒想到昆侖中最想我死的,竟然是你。”
金麒麟頂住他的力量把他逼得后退,平靜道,“東皇,只要你不在了,一切都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昆侖也會好起來。”
身后熾熱的氣息越來越近了,衛開冬正在手中凝結一支焰色的長槍,想要直接貫穿他的軀體。
東皇太一身上沉重的鎖鏈也被撞得咯吱作響,他聚集靈力,后退的速度才算慢了一點點,“原來的樣子?什么原來的樣子?西王母冰封昆侖前的樣子嗎?”
美好的昆侖,眾神的云夢澤,早就不存在了。
現在還有的,只有兵荒馬亂、各自為政的陰謀,那一點點美好,也只能在他精心布置的道場里才能回味一二。
是的,西王母不會醒過來,昆侖也不會好。
金麒麟眼中慌亂,大尾舉起,射出一道金光,須臾撞破了東皇太一的靈力,一下把他逼退了好幾米,它這一舉動暴露了它心中的害怕,它怕東皇太一再說下去,就真能把自己說服,真能證明自己是錯的。
不會的,犯錯的只有東皇太一一個,他只要乖乖受罰,昆侖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衛開冬神色冰冷空洞,根本也不在乎這兩個人到底在說什么,宛若只是聽命行事一樣,毫不留情的把由太陽之精凝聚而成的長矛刺進了東皇太一的身體。
好燙,混雜著自己的血液,這股氣息變得更燙。
相比于燙,疼痛感就少了很多。
東皇太一看見了湘君臉上有些震驚的表情,才反應過來,自己的腹部真的插著那根致命的長矛,他渾身涌起金光,金光甚至充盈了他的眼睛。
有些人是不能惹的,空氣中的血腥味瞬時濃烈了起來,他周身混沌鐘的形狀暗了下去,他的靈力已經不足以支撐自己再用混沌鐘來防御所有的攻擊,卻足以勾勒出三足金烏的形狀。
當然,他到底也沒化出原形,身上的鎖鏈還束縛著他。
只是炸開的這道靈力,足以震退體內的長矛,擊散圍攻自己的金麒麟和衛開冬。
衛開冬的痛覺恍若也沒那么明顯,他穩住身形后立時又攻了上來,沖天的火焰和東皇太一身上的金光糾纏在一起,一時間竟沒有分出勝負,直到金麒麟又從背后殺來,在東皇太一背上劃出一道血痕,衛開冬才得以把他架開。
他身上的傷口越來越多,但困獸猶斗,越戰越猛。
觀戰的湘君臉色一變再變,喃喃的聲音像在自言自語,“為什么?東皇竟在燃燒自己的精血。”
這種行為會造成不可逆轉的損傷,甚至當場就會死,灰飛煙滅的那種,一般沒人會干。
“金麒麟,你污蔑我,算計我,”東皇太一的聲音冰冷,與他現在渾身都燒著火的樣子形成了鮮明的比對,罵道,“還有那群愚昧無知的九神,一個一個,都該死,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困住我?這樣就能讓我認罪?”
死就死,生死本來就不被神所重視。
起碼,東皇太一是不重視的,他不能允許自己死的不明不白,死在巨大的陰謀里。
他一只手抵住金麒麟面門,另一只手射出金火與衛開冬碰撞,這么一來,竟稍稍穩住了局勢。
不過壞消息是,局勢沒被他穩住多久,他的側面就射來一道極其凌厲的紫光,頭頂不知何時已匯聚了一朵巨大的烏云,這道紫光中蘊含的力量足以即刻扭轉局勢,他如果不躲開,一定吃不住這一下。
出手的是勝過少司命的云中君,他臉上依舊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態,如同已經主宰了一切。
千鈞一發之際,只見一道紅光倏忽沖上了高臺,掠過東皇太一身側,抵住那道紫光,隨后一聲震天長鳴,遮天蔽日的巨物化形而出,龐大的身軀直接擋住了東皇太一頭頂的烏云。
云中君臉上的笑容消失了。
朱雀俯視他,“太一都那樣了,還搞偷襲,你要不要臉?”
他扯著嘴角道,“我只是執行奉天大典上對他做出的處罰,你身為四圣,不僅沒資格插手,還擅自干涉奉天大典,今日就是玄女在此,你們也難逃此罪!”
“我呸!”她不屑道,“你又哪有資格給本座定罪?!”
說罷,直接沖了下來,雙方的戰斗一觸即發。
可底下的東皇太一卻因愣神被金麒麟掀翻在地,衛開冬凝聚出的火球又一次砸在了他身上,讓他的傷口已經多到了慘不忍睹的地步。
他想著剛才陳月歆從自己身邊沖過去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想辦法拿回你的太陽之精,你才是這股力量的主人。”她說。
他不自覺的望了一眼仍舊遠遠站著的大司命,三寶混元印沒有攔住陳月歆,就說明是大司命放她上來的。
沒有時間思考,新一輪的攻勢又再次發起,他雙手并攏成防守的姿態,心里也清楚,衛開冬身上的太陽之精確實是屬于自己的,卻沒那么容易拿回來,原因無他,就是纏繞在他身上的鎖鏈。
只要鎖鏈被解開或是斷掉,他才能重獲自己的力量。
但這鎖鏈就是東君用來針對他的,無論他把多少力量放在打破鎖鏈上,都無法收到一絲一毫的效果。
金麒麟的耐心被用完了,它稍稍后退,足下若有閃電,尾部更是凝出一團巨大的金光,它嘆了口氣,“東皇,認命吧,這樣能死的痛快一點。”
“你想得美。”東皇太一看出了它想一招定勝負的想法,可他是不會就此妥協的,背后的三足金烏已然要有了實體,面對金麒麟和衛開冬的夾擊,他索性放棄了防御,專心致志的凝力。
轟!!
皮肉上巨大的痛苦潮水一般席卷而來,東皇太一不甘心,他做不到,鎖鏈沒有被他打破。
恍惚中,他宛如看見了漫天的漂亮云彩,看見了萬物復蘇的大地,一晃眼,眼前只有濃重的血色,他動了動嘴,好像下一秒就要消散在這股力量和自己的消耗中,“有吾在此,昆侖絕不會覆滅。”
陡然之間,一道清澈的靈力加在了他身上。
鎖鏈動搖了!
因為他一直都沒有放棄的意志力,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了鎖鏈的松懈,他迎難而上,頂著巨大的沖擊力,感覺到身上的靈力竟然在死灰復燃,傷口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渾身金光的他看上去就是重新降臨這里的天神!
一聲怒吼,鎖鏈倏爾徹底斷裂,三足金烏抽身飛起,回身望向剛剛幫助自己的人——
是湘君。
此時,他沖自己點了點頭,眼里似乎有了明確的方向,飛向水霧最充沛的地方,介入了河伯與湘夫人的戰斗。
兩條水龍正在高空糾纏對峙,湘夫人渾身都纏繞著凌厲的水流,她駕馭著這股力量,不間歇的攻向河伯,而每被防住一次,她心里積攢這么多年的恨意就會更深一分。
他明明修為如此高深,當年面對魔氣入侵,竟還是選擇讓弱小的湘君去投赤水、救眾生,這不是自私是什么?
河伯控制的水龍已咬住了對方的身體,爪子橫亙其間,他腳底宛若自帶一灘水澤之地,潔凈透亮的結界無懈可擊的包裹著他周身。
最終,一條龍咬碎了另一條龍,頃刻間,水流如注,傾瀉在了大地上。
湘夫人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也提前做好了準備,無數蘭花飛出,水流就在蘭花的掩飾下,帶著巨大的殺意襲向對方。
她卻沒想到,接住這招的,是自己的親弟弟。
湘君站到了河伯跟前,面對自己的姐姐,嘆息道,“姐姐,你們別打了。”
湘夫人不明所以,驚訝中藏著一絲憤怒,“你擋著我做什么?你忘了,是他害我們姐弟生離死別,哪怕有神的身份,也生生不能久見!你讓開!”
“昆侖與眾生為先,”湘君沒有挪動步子,指著那龐大的三足金烏,輕聲道,“此事或許一開始就是我們的錯,姐姐,東皇也許并未做過那些事。”
湘夫人皺眉道,“你怎么替他說話了?”
“姐姐,其實你什么都知道,也知道我們錯在哪里,只是比起我們的錯,東皇可以頂替這些所有的罪名。”他語氣突然悲傷起來,仿佛放棄了一切似的。
“我們沒錯,”湘夫人深吸了一口氣,但周身的鋒利氣息已經去了大半,她抿著嘴,“是你解開東皇的鎖鏈?”
湘君點頭,“是我,這場鬧劇該結束了。”
后面的河伯開了口,語氣依然懶散,“還打不打?不打我走了。”
“你與我們姐弟的賬還沒算完……!”湘夫人意欲攔他。
湘君又攔住了自己的姐姐,“姐姐,別再計較這筆賬了。”
她不肯,“不共戴天之恨,怎能說不計較,就不計較?!”
如果不是河伯自私自利,湘君根本就不會在赤水中丟失元神,也不會落得個元神必須要和魔氣封印在一起的下場,也不會導致他們姐弟只能隔著水面相望,與陰陽兩隔又有什么區別?
“姐姐!”湘君甚少發怒,此刻他的眼角都是紅的,他肩膀有些顫抖,壓著聲音道,“姐姐,當年的事,不是河伯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