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星言一面專注手上的工夫,一面耐心答道,“上官別鶴初見我時,他說請我為他算一卦,并沒有說要找東西,待到卦辭卜完后,卦象指引,說他心之所向在信州,我便據實相告了。”
“再后來,我才知道他要尋一樣東西,也就在藤原離鸞布下五芒離魂陣困住你的時候,我去救你時恰巧發現,那處就有他要找的東西。”
“我一直以為上官別鶴要找的是個物件,所以當時不曾往藤原離鸞身上想。”
那可不嘛,藤原離鸞是個直愣愣的人,怎么可能是個物件呢?
陳月歆湊到他身邊,不以為意道,“嗨,要我說呀,藤原中呂也夠倒霉的,本以為復活了一家子能享天倫之樂,結果第一個攪局的就是她的親兒子。”
瞿星言盯著羅盤上忽明忽滅的光芒,徑直朝一個方向走了出去,邊走邊道,“其實最倒霉的應該是程朱明。”
照藤原中呂那句‘等你們到了地府里,去問問程朱明,就都明白了’來看,程朱明估計已經被處理了,而且他的圣器紫砂壺也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從生前到死后,恐怕都在被藤原中呂所利用。”
聽他這么說,陳月歆也沉思了一會兒,想起汪文迪之前所言,句芒講述的初遇程朱明時的情景,那時正在扔小蛇的程朱明,說不準就已經是在幫助藤原中呂布局而自己卻不自知了。
她砸了咂嘴,道,“那倒是,活著活不明白,死了也死不明白,這可真是倒霉到家了。”
陳月歆快步跟上,轉了話題道,“你找到入口了?”
他沒回話,但是聽他嘴里念叨,道,“物件?人?”
她有些茫然,連忙問道,“什么物件,什么人?”
瞿星言停下了步子,答道,“你倒是讓我想到了一種可能,我們之前在藤原中呂主墓室中時,知道她復活需要一具全新的身體,她也說了一開始看準了張霏霏,然后是你,最后是藤原離鸞。”
“但藤原離鸞也不可能活了幾百年,她既沒有圣器庇佑,如果借她的身體復活,早就爛了。”
陳月歆反問道,“是啊,那你說這些是什么意思?什么可能?”
他沉聲道,“藤原離鸞不是人,是個物件,是個能保證幾百年不腐朽的物件。”
她一愣,干笑了幾聲,道,“什么物件跟人長得一樣,還幾百年不腐……”
“泥人。”
一陣陰冷的風刮了過去。
陶土捏出來的泥人,若干了成形,別說幾百年了,那他媽兵馬俑從秦朝到今天都還沒爛呢!
而一個泥人要想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那就同捏泥人師傅的手藝有關了。
恰巧,程朱明畢生絕學,就是陶土活兒。
兩人之間的氣氛沉了沉,陳月歆連忙把話題拉回了正軌,道,“管她是不是泥人,咱們現在的任務是找到江宇,你趕緊的!”
瞿星言自然也分得清輕重緩急,再說了,這也不過是他的一種推測,便重新邁開了步子,走到了廠房里頭,一扇破碎的窗臺下方。此處也是陳月歆第一次來時,江宇打開機關的地方,只是在她第二次再來的時候,就怎么也找不到機關所在了。
她忽然想起當時打敗那放電的怪物的場景,沖瞿星言道,“那日阻攔我和霏霏的,是研究所的一個工作人員,他體內也被植入了巫法,要開口說出機關時,就自爆身亡了。”
“不過在他死之前,確實留下了半句,說是‘機關的位置每時都在變化’,他才說了‘按照’二字,還沒等說出后文呢,巫法就發作了,他就死了。”
瞿星言瞇了瞇眼,道,“每時?”
難道共有二十四種變化?
他將羅盤又轉向了其他方向,上面的光稍稍暗了一些,他以此反復轉了一圈,只有在其中五個方位時,上頭的光是亮的。
陳月歆看著都覺得復雜,擺了擺手道,“要是咱們費這么大勁找到進入研究所的機關,結果人家根本不在研究所里頭,咱們可就是白費功夫了,要我說,還不如直接把地炸開得了。”
瞿星言白了她一眼,道,“既然有機關,還是按照機關所示來的好,他連人身上都植入巫法控制,你強行將機關直接炸開,說不準反而給了人逃跑的機會。”
她‘嘁’了一聲,道,“行行行,你說的有道理。”
他沒再理會她,又重新走回了窗邊,只見能清楚的看見外頭的血月,血月亦把光輝投射了下來。
“月歆,你過來。”他眼中閃過一絲靈光,似乎是有了主意。
陳月歆沒好氣道,“叫我干嘛?”
她一邊說一邊走了過去。
直到站到窗子下方,他才點了點頭道,“對,就站這兒,站著別動。”
她叉起腰,“哈?你讓我站這我就站這,你算老幾……”
他又斜了她一眼,打斷她道,“閉嘴。”
見他正在專心的尋找機關,陳月歆這才吐了吐舌頭,收了開玩笑的心思,老老實實的站在他指出的地方,百無聊賴的撥弄著窗臺上的碎石渣滓。
瞿星言循著第二個光芒較強的方向走了過去,在那處也抬頭望向窗外的月亮,卻看不全,只能看見半個月亮,他在原地留下一團青光,再朝第三個光芒較強的方向走了過去。
他又在第三處做了同樣的事,接著是第四處、第五處。
留下最后一團青光,他又回到了陳月歆身邊,也就是第一處光芒最甚的地方。
她問道,“什么情況?”
他答道,“每一處看見的月亮都是不同的,在你這看見的是一整個,然后看見的越來越少。”
陳月歆摸了摸下巴,催促道,“說點我能聽懂的。”
他解釋道,“對應的是月亮的五種狀態,望月、凸月、弦月、娥眉月、新月。”
其中望月指的就是滿月,弦月又分上弦月和下弦月,娥眉月說的是殘月,新月即是朔月。
“每時都是按照月亮的狀態變的?那今日是滿月,機關應該就在我站的這地方啊!”陳月歆道。
“不對,從第一處到第五處完成了一個周期的運轉,二十四往小了說,是一天的運轉,無法對應到這個大圈上來,只能往大了說。”瞿星言接著分析。
“往大了說是什么?”
“一年中的二十四節氣。”
她又問道,“什么意思?”
他自信答道,“從零開始,以零時對應第一個節氣小寒,以此類推。”
說著,瞿星言甩出千絲萬縷的青光,將幾團青光與陳月歆所站的位置連接起來,不止如此,其中又兩兩相連,再成一圈,反復過后,到最小的圈中,把原本是五等分的圓變作了怕有幾百等分。
看得陳月歆眼花繚亂,道,“然后呢?”
他問道,“今天是幾月幾號?”
她仍是一頭霧水,答道,“十二月三十一。”
他扯了扯嘴角,來了一絲興致,道,“我考考你,你知道二十四節氣指的是那二十四節氣嗎?”
她則不耐煩的道,“我是笨了點,你也不至于把我當做白癡吧!”
說著還是答復了出來,道,“二十四節氣嘛,誰還能不知道似的,小寒、大寒、立春、雨水、驚蟄、春分、清明、谷雨、立夏、小滿、芒種、夏至、小暑、大暑、立秋、處暑、白露、秋分、寒露、霜降、立冬、小雪、大雪、冬至唄。”
正是春雨驚春清谷天,夏滿芒夏暑相連,秋處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每月兩節不變更,最多相差一兩天,上半年來六廿一,下半年是八廿三。
瞿星言笑道,“那十二月三十一離那個節氣最近?”
陳月歆歪著腦袋思考了一陣,答道,“小寒咯。”
他從眾多青光中指出一條,解釋道,“小寒乃是第一個節氣,方才我也說了,小寒算是零時,對應的應該是新月之相。”
“不過現在還沒到小寒的日子,所以機關就在從你那點往左側這個光點移動的路上,即滿月變化為新月之間。”
看他勝券在握的模樣,陳月歆立即在他的允準下離開了自己的位置,順著那一絲圓滑的青光去往下一個光點。
就在她腳底踩中一塊不起眼的磚頭的時候,忽然便聽一聲粗糙的機械摩擦聲傳來。
瞿星言一揮手,青光倏忽散去,周圍又恢復了黑暗靜謐。
他挑了挑眉,望向陳月歆,道,“愣著干嘛,走啊。”
陳月歆忙連蹦帶跳的過去了,先順著密道的臺階走了下去,沖跟在身后的瞿星言道,“可以嘛,看不出來你這破落羅盤還有點用處。”
“道家奇門異術多得很,有的是你沒見識過的。”他以一貫的語氣回話。
換來的仍是她的一個白眼,兩人走了九曲十八彎,到了一個木門前。
一切情形都與江宇初次帶她來時一樣,她也是見過這道木門的。
她還記得那時他自負過頭的樣子,稱這道門后,就是全世界最超前的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