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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八章 杏花遇雨,濁酒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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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霏霏沒有時間猶豫,也沒有時間考慮自己是否符合過門的要求。

  她當即便同上官建巳道,“帶我去那吧。”

  對方看她的眼神更奇怪了,不禁問道,“小姑娘,你不怕死?那可是永無輪回啊!”

  當日在張青陽墓中,她也被問過相似的問題。

  為了救她的爺爺,是否愿意舍棄包括生命的一切。

  她還很清楚的記得那時的心態,為了爺爺,她當然可以付出自己的一切,可是就要這么突然的就再也見不到汪文迪了,她舍不得。

  到如今,她還是很舍不得汪文迪。

  但更多的,是她知道,汪文迪會明白她的。

  如果再拖下去,燈身與燈芯又合在一處,那之前的努力不就白費了?

  人間正在被四大尸王身上的尸氣侵襲,她毀壞邪物,迫在眉睫!

  她的眼神依舊清澈,回望上官建巳,誠懇道,“我若沒能成功,他日你出去之時,如果見到一位尋我之人,名喚‘汪文迪’者,請你代我一句話。”

  “什么話?”上官建巳知道她此言既出,就沒有反悔的心思,一邊應承下來,一邊召出式神,鎖住了兩陰碧色燈的燈身,又帶著張霏霏朝月牙湖所在飛奔而去。

  “杏花遇雨,濁酒逢歌,只要歲歲平安,何妨生生不見。”張霏霏斂了眉目,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上官建巳被她說的都心間一動,這是何等的情懷,自己最為思念之人,竟然只要他平平安安,哪怕永遠不見也沒關系。

  他問道,“這個叫汪文迪的,是你所愛之人?”

  張霏霏不置可否,但又準確說道,“是知己。”

  兩人落在了月牙湖邊,張霏霏這才發現這湖水果然奇怪,站在旁邊往里看,即使水清如鏡,卻根本看不見自己的倒影,只能看見深不見底的藍色。

  在她邁出一步的時候,上官建巳忽然說道,“也許你會成功。”

  張霏霏笑道,“為何這么說?”

  上官建巳依言解釋道,“你很厲害,你身上的靈力明明屈指可數,卻能用頭發絲鎖住燈芯,那燈上的邪氣非同凡響,常人根本握不住它,哪怕一般有能者握住它,少說也要承受萬火攻心或是玄冰侵體的巨大痛楚,而后元神重傷。”

  “而你看上去一點事兒也沒有。”

  說到痛苦,張霏霏其實方才是感覺到了一點的,但沒有他說的這么夸張。

  她暫且把這當成了誠心誠意的夸獎,輕松道,“那就預祝我成功吧。”

  “好,我再提醒你一次,一定不要用你的身體挨著燈芯,”上官建巳好心道,也跟著笑了起來,“去吧,祝你成功。”

  張霏霏點頭,牢牢拽住發絲兩頭,縱身跳進了湖水里。

  岸邊的上官建巳又抬起了自己的一雙手,兩只小巧的式神在上面跳躍,他目送墜入湖中的張霏霏,喃喃失神道,“阿呂,你到底在謀劃什么……”

  湖水冰涼的觸感包圍了張霏霏的感官。

  她懸浮于當中,看見自己的身體好像都鍍上了一層幽藍色的光芒。

  她感到十分的放松、舒適,好像工作了一整天,撲進了柔軟的大床里。

  恍惚之中,她聽見一個深遠的聲音傳來——

  “你想過這道門嗎?”

  那是個老者的聲音,聽上去慈祥而溫和,還有一絲智慧的氣息在里頭。

  張霏霏打起精神,答道,“想。”

  “我有兩個問題要問你。”

  “您請說。”

  老者的聲音好似近了一些,道,“春夏秋冬,你作何解?”

  張霏霏眨了眨眼睛,眼前好像剎那便閃過四季的景象,她握緊了手心,確定她還扣著燈芯,方才答道,“春,萬物復蘇,風吹大地,夏,物皆鼎盛,養精蓄銳,秋,當興兵革,征伐不義,冬,倉廩豐實,歸于靜謐。”

  老者笑的爽朗,道,“哈哈,好一個征伐不義!”

  周圍的藍色好像淺了一些,恍若倒進了許多白色的顏料一般。

  對方繼續問道,“我再問你,所謂人生至理,該是何許境地?”

  這問題張霏霏想了好一會兒,想到自己都感覺自己渾身輕飄飄的,快要睡過去了。

  她才張口答道,“我以為的境界,便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老者的聲音又遠了,只余下一句,“世間少有人能達如此境界。”

  驀地,她突然感覺呼吸有些困難。

  她答錯了?

  那種感覺逼得她無法集中精力思考,一晃眼,她的手不知是何時放松的,燈芯已懸浮在了面前,那兩根頭發絲也找不到蹤跡了。

  上官建巳最后的叮囑仍在耳邊縈繞,但她眼神已變得迷離起來,直勾勾伸出手去,自言自語道,“燈芯……我絕不能丟了燈芯……”

  握住燈芯的那一剎那,她的身體產生了一種極速下墜的失重感。

  黑氣順著她的指尖蔓延至她全身。

  她好累,好想就這么睡過去。

  事實上,她正如此照做了,張霏霏閉上了雙眼,停止了自己的一切思考。

  “你是我唯一的孩子,繼承我的心志,非你莫屬。”

  誰?是誰在她耳邊說話?

  “甘愿為神奉獻我的一切,包括生命!”

  這聲音好耳熟……

  張霏霏被一股奇妙的力量強行拉扯住了思緒,她摸索了半天,才想起來,這聲音不就是高槐夏的嗎?

  她怎么聽見高槐夏的聲音了?

  恍惚間,她睜開了雙眼。

  那盞孔明燈好像變作了天上的星星一般耀眼,她一低頭,看見不遠處草坪上高談闊論的父子倆,高玉繩同高槐夏。

  她這是死了,還是沒死?

  一轉眼,她又身處地下暗室之中,看見那一大一小兩個被鎖住的壇子,聽見高槐夏嘴中所說尸母與尸童王的計劃。

  高玉繩給了他兩滴精血,他連忙雙手接過,好像得了神的恩賜。

  精血……對了,句芒曾經說過,祖巫的精血。

  還沒來得及細想,她眼前的畫面再度發生變化,她看見高玉繩兀自在一個高臺上擺弄著什么東西,那東西散發著紅色的光芒,她還沒看清,高玉繩就把高槐夏打發了走,讓他去取別的物件。

  高槐夏不知去了什么地方,張霏霏想再看仔細一些,但他已經回到了高玉繩處,手中拿著的東西正散著奪目的金光。

  她不由自主的揉了揉眼睛,從那金光中,她看見了兩片彩羽。

  那會是什么東西的羽毛呢?

  她張了張嘴,卻發現她一絲聲音也發不出。

  眼前再度變化起來,這次看見的地方卻是看不真切,朦朦朧朧的,好像透著一層迷蒙的光。

  她能看清的,只有坐著的高玉繩,和他面前站著的高槐夏,還有一方亭子,還有一口棺木。

  她甚至想去看清那棺木中裝的是什么,但很遺憾,她的視角根本動彈不得。

  張霏霏聽見高玉繩派高槐夏計劃害了周游,趁勢將怨靈之力據為己有,還看見高槐夏大驚失色,因為周孟春弄丟了碎片。

  換言之,現在碎片并不在高玉繩手里,而是在江宇手里,她忽然有點想笑,那位自詡為天才的江宇,到現在是否知曉了他所謂神藥夢真丸,也不過是別人手里的一步棋子罷了。

  若是心知肚明了,會不會有那么一點點后悔將熊巍打成那樣?

  會不會有一點點后悔,對于夢真丸所害的眾人的性命?

  畫面又變了。

  一條羊腸小徑,高槐夏悠閑的在其中觀賞風光,似乎在等什么人。

  那是誰?

  張霏霏努力的扯了扯脖子,她聽見他們之間的對話。

  急匆匆趕來的那人停在了離高槐夏不過一米之外,道,“交換物我帶來了,江先生要的東西呢?”

  她看清楚那人身上所穿的西裝制服上帶著一塊銘牌,其上的字她沒看清,但那圖案和標志她再清楚不過,那是張氏財團還未改名前爺爺親自設計的商標。

  她的腦瓜子又重新活泛起來,也就是說,這人是她們財團里的員工。

  高槐夏瞥了一眼他身后密封的大黑布袋,丟給他一個小罐子,道,“這里頭是江宇要的實驗樣本,合作愉快。”

  他勾起嘴角,露出他那標志性的笑容來,隨后黑氣自他腳底蔓延,他和那個黑布袋子霎時便不見了蹤影。

  看到這里,張霏霏腦中傳來一陣劇烈的痛感。

  那種痛感錐心刺骨,仿佛要把她整個撕裂。

  所有的畫面統統開始扭曲起來,她覺得連帶她的人都一起被扭曲了。

  隱隱約約中,她感到一股冰冷的觸感從她的手心中蔓延,但也正是這股凜冽的寒意,讓她不得不清醒過來。

  她記得的,她手里握著的,是兩陰碧色燈的燈芯。

  一切歸于寂靜,她猛地睜開了雙眼。

  “這……這又是什么地方?”她感覺渾身沉重而疼痛,別說站起來了,連活動手指頭都覺得費勁,只能轉了轉眼珠子,先觀察了周圍的地勢。

  四周的山光禿禿的,她倒是躺在一口湖邊,但不是秘境中的月牙湖。

  休息了片刻,她感覺力氣回來了一些,艱難的撐起了自己的身子,倚靠在旁邊的一塊大石上,她抬了抬手,燈芯還在手中緊緊握著。

  但她的胳膊,半條都染上了黑色,黑氣纏繞在她血液里,灼人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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