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做賊心虛,很明顯,高繼坤不想讓光頭男看到自己。
對面,環視良久,似乎最終選定了目標,接下來,在高繼坤的雙目注視下,彭虎一腳踹開了右側一棟民宅房門,而后大步跨入。
直到對方徹底進入民宅消失身影,高繼坤才緩緩從墻后走出,旋即便又和早前一樣開始移動,朝某一方向跑去。
如上所述,高繼坤很小心,自始至終很小心,然,事實上……
身后幾十米外始終有一雙眼睛在默默盯著他。
方海總感覺自己最近很奇怪,奇怪到有點不像他自己了。
這種不像非是他換了個身份又或是換了個脾氣,而是心態變了,變得同以往,不再如以往那般隨遇而安,而是出奇的膽小。
其實他本質上不算膽小之人,現實世界就是如此,誠然為人老實,可老實不代表膽小,偶爾和別人發生矛盾也算個敢打敢拼的主,平時下夜班走個夜路啥的也早已習以為常,誰曾想自打進入這詛咒空間后他就變了,心態發生轉變,就如同當真變了個人般膽量驟然銳減,拋開經驗豐富的一眾資深者不談,如果說其他兩個新人都和自己一樣膽小倒也罷了,可實際情況卻是……明明這場任務同屬3人的首場靈異任務,不料唯獨他方海表現最為不堪。
高繼坤暫且不說,沒想到就連身為女性的月曉都比他表現鎮定,一想起這些事,方海就愈發在心里埋怨自己,埋怨自己沒用,受此影響,往麻袋塞土豆的速度也不由慢了下來,隨著速度變慢,中年人那逐漸糾結的臉亦不可避免被旁人看在眼里,被周圍正同樣翻找食物的錢學玲與月曉兩女盡收眼底。
和其他人一樣,目前方海、錢學玲以及月曉三個人正一起在某棟民宅內收集食物,一開始錢學玲本意是想跟隨趙平,然眼鏡男卻首次用凝重語氣予以拒絕,對此,錢學玲頓感不解,因為以往的她一直都是跟著趙平的,為何這一次卻……當然,不解歸不解,錢學玲畢竟不是胸大無腦的女人,她之所以能活到現在除依靠趙平外其本身也很知情識趣,她知道什么時候能夠任性,更知道什么時候必須聽話,注視著趙平臉龐,錢學玲當時已經隱隱猜出對方似乎欲做一件不希望被自己得知的事,最終,她改變了計劃,識趣的沒有跟隨趙平,反正眾人已推測出女螝殺人頗有規則,至少劉東那伙白領死光前執行者一方不會有事,既然如此,這次的收集食物不管是集體行動還是單獨行動按理說都不應該發生危險。
不過……
正當錢學玲打算獨自收集食物之際,那名叫月曉的女性新人卻主動提出要和自己結伴而行,對此錢學玲表示無所謂,其后二女便同眾人散開,唯有方海比較倒霉,由于任何資深者都不愿和這膽小貨色同行,眼見旁人越走越遠,無奈之下中男人也只好單獨收集食物,至于民宅內二女為何會和方海一起其實也只能說湊巧,事情經過并不復雜,因兩女身體素質遠不如程櫻那么變態,加之力量不如男性,破門而入有些難度,所以一路走來兩人便專挑那些門沒鎖的房子進去,最后在進入一棟民宅時巧遇方海。
話歸正題,隨著一通掃蕩,不消片刻,本就食物不多的廚房被洗劫一空,而提前進門的兩女也很快裝滿麻袋,確認在無吃食,方海有些焦急,忙對二女問道:“我的袋子還沒裝滿,打算去下一家看看,你倆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好……”
“不了,我們還要去前邊街道看看,就不和你一起去下一家了,你自己去吧。”
錢學玲正欲隨口答應,不料才剛說出一個字,身側月曉卻已搶在她之前直接拒絕了方海提議。
見狀,錢學玲有些發懵,側過臉用疑惑目光盯向月曉,很明顯,她不理解為何對方要拒絕方海?但月曉卻沒有理會其不解目光,反而在拒絕過方海后當先起身轉頭就走,拉著錢學玲一起雙雙離開民宅步入街道,最后只留下面露失望的方海呆愣原地。
不出所料,見兩女離開,男人不由垂頭喪氣喃喃自語:“哎,難道就連這些女的都嫌我膽小從而不愿意和我待一起嗎?”
噠噠噠噠。
先不提中年人如何垂頭喪氣長呼短嘆,街道中,疾走片刻,就在月曉想繼續前進之際,身側,略一使勁,錢學玲一把掙脫對方,旋即朝月曉提出了不解:“等等,你剛才為何要拒絕方海?為何要強拉我走?同方海一起收集食物也很不錯啊,至少人家體格比我們強壯,踹門什么的體力活有他在我們會輕松很多。”
如上說言,出于種種不解,錢學玲開口詢問,不料話一開口,月曉竟直接露出一臉警惕之色,回頭看了幾眼,繼而湊近幾步低聲道:“學玲姐,難道你沒注意到么?”
“嗯?注意?注意什么?”.
月曉的古怪反應讓錢學玲進一步二丈摸不著頭腦,注意到對方表情,月曉壓低聲音解釋道:“剛剛在廚房收集食物的時候,我注意到方海看向咱倆的眼神不善,一副色瞇瞇模樣!”
此言一出,錢學玲先是一驚,沉思數秒,然很快又面露不解辯駁道:“應該不會吧?我看到那人明明是一副愁眉不展模樣……”
“那只是他的掩飾而已,其實早在我倆低頭收集食物時我就察覺到方海眼神不太對勁,人心隔肚皮,更何況這里還是一處等同絕境的死亡小鎮,天知道有些人會不會因承受不住壓力而發瘋,人一旦失去理智往往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根本不顧后果。”
“我擔心那人會對你我不利,所以才急忙拉你一起離開,好了,別墨跡了,方海快出來了,咱們趕緊走。”
解釋完畢,沒有理會對方神色狐疑,月曉便再次拉著錢學玲朝街道前方大步急奔。
觀察著臥室環境,凝視著墻角碎尸,此時此刻,孟菲惶恐到了極致。
懼意并非來源于尸體,亦非來源于環境,而是來源于獨自一人。
不知何時,她一直緊緊跟隨的人不見了,那名叫程櫻的女生現已不見蹤影!
早前說過,按照劉東吩咐,執行者四散而開收集食物時,為自身安全考慮,白領們亦緊隨其后各自跟隨,劉東跟著趙平,張智勇尾隨陳逍遙,孟菲則毫無意外選擇了同為女性的程櫻,說實話,就算劉東最初不安排她一樣會選擇對方,而對于這名叫程櫻的女生孟菲也確實佩服,通過幾天接觸,她發現對方很不簡單,無論是鎮定程度還是膽量氣魄都遠遠超乎她個人想象,單比冷靜的話甚至還在那趙平之上,整體給人一種冷冰冰感覺,或許這也是為何她之前敢同另外兩名女性接觸而唯獨不敢和程櫻接觸的主要原因,看似如此,可她孟菲終究不是傻瓜,更非那涉世未深的小女生,年近三十且有著多年商海經驗的她看人一向很準,同時也清楚的知道越是那種沉默寡言遇事冷靜之人往往越有真本領,跟著對方絕對沒錯。
于是,出于以上心態,孟經理開始主動套近乎,雖說一路走來她確實曾試圖憑借聊天想拉近些關系,奈何程櫻始終一言不發。
如果單單只是這樣倒還沒什么,問題是……
十分鐘前,她和程櫻遠遠看到街道另一側趙平、劉東以及高繼坤三人經過,見此一幕,不知怎么的,程櫻動了,拉著她閃進街邊一棟民宅,進入后程櫻便馬不停蹄趕往臥室,可是,當她隨后追至臥室,才發現內中已完全看不到程櫻身影,只剩下了一扇敞開的窗戶和墻角那兩堆腐爛發臭的碎尸。
程櫻不見了。
時間,晌午11點12分。
噠噠噠噠。
怒氣沖沖同陳逍遙分開后,張智勇便獨自一人扛著半麻袋白菜原路返回,邊走邊罵,對于那自稱道士的陳逍遙不可謂唾之以鼻,鄙視到極點,在他看來對方完全就是個神棍逗比,像這種人怎么可能會有本事?當然以上這些如今已非重點,重點是他很慌張,或者說打從得知螝的殺戮目標優先為他們這伙白領起男人情緒就一直不太穩定,不否認他自己也隱隱意識到種種一切皆因過于恐懼所致,可問題是單單知道有什么用?死亡恐懼仍無時無刻環繞著他,導致他性情大變,近期更是沖動易怒。
心理學曾言,當人身處危險環境時,多數人會恐懼,會不安,少數人則會因為恐懼過度從而失去理智,而如今的張智勇則恰恰處于崩潰邊緣,處于失去理智的絕望邊緣。
(一個人太危險了,趕緊回去,必須趕緊回去!)
(可是……我,我就算一個人回去又有什么用?沒意義啊,眼鏡男那伙人基本都在外面,我回去也沒人救得了我,萬一下一個被螝襲擊的人是我……萬一我也無意中看到那名代表著死亡的粉裙女螝,到那時我又該怎么辦?)
隨著漸行漸遠,隨著走動持續,男人開始胡思亂想,越想越害怕,越想越不安,他不想死,不愿像馬志龍、劉傳發又或是張齊風那樣化為一堆碎塊,更害怕下一個看到粉裙女螝的人是自己,畢竟看到女螝就代表死亡,代表被判了死刑!
想至此處,冷汗直冒的同時行走速度也越來越慢,越來越慢,直至徹底停止,徹底不前。
(不行,不能回去,回去沒用,不能就這么回去等死,我,我要重新找人,重新找一個看起來靠譜的人跟著對方,眼鏡男那伙人一直很神秘,說不定有能力躲避女螝,找一個,我一定要在找一個……)
“咦?你是……我記得你叫張智勇對吧?”
相逢不如偶遇,偶遇不如碰巧,街道中,就在張智勇站立原地躊躇不前時,忽然,身后傳來了一道招呼聲。
冷不丁聽到聲音,張智勇當場被嚇了一大跳,打著激靈猛然轉身,最后看到一人,伴隨著走動輕響,就見前方十幾米外迎面走來一人,走來一名個頭中等的小眼睛胖子。
“你,你是趙平那隊里的……好像叫啥高……”
“我叫高繼坤。”.
徑直抵達身前,不待張智勇說出自己名字,高繼坤就以滿面堆笑繼而主動說出自己姓名,言罷,打量對方幾眼,最后好奇詢問道:“怎么張兄弟一個人啊?如我沒記錯的話,出發前你貌似跟著陳老弟去東邊了吧?”
作為一名社會人,對于如何交流高繼坤可謂輕車熟路,說話間除不自覺改變稱呼漸套近乎外胖子的微笑亦絲毫不減,高繼坤倒是滿臉堆笑隨口詢問,然聽到對方問題,張智勇則頓覺氣不打一處來,搖了搖頭直接冷哼道:“你是指陳逍遙吧?先不說別的,我就想知道你們隊里的這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估計是個神棍騙子吧?我之前和他一路走來這貨除東拉西扯凈說些沒用廢話外還專干毫無意義的事,這種人要是道士,除非天下間所有道士都死絕了!”
張智勇怒氣匆匆大罵旁人,然而一直在旁豎耳傾聽的高繼坤卻在這一刻心中暗喜!
原因不出其右,答案不言而喻。.
最初他還曾擔心此人因一直同陳逍遙待一塊導致自己行動會受影響,不料天隨人愿,喜從天降,聽完張智勇回答,高繼坤心中擔憂瞬間煙消云散,小眼微瞇,眼珠頻頻亂轉。
當然,雖說心下高興,但表面上高繼坤卻絲毫沒有喜色,反而在聽過對方敘述后當先面露遺憾,搖頭嘆息,一邊嘆息一邊對張智勇寬慰道:“哎,張兄弟,你問我這些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實不相瞞,別看我和那陳逍遙同在一隊,可事實上我同那家伙也不算太熟,至于他是不是道士我也不敢確定,搞不好還真是個騙吃騙喝的神棍。”
說至此處,隨著眼珠一轉,頓了頓,胖子一摸腦袋轉移話題道:“啊,對了,張兄弟你這是要去哪啊?莫非要回去?之前大伙兒可是商量好了,到中午12點集體返回,如今才11點多點,難不成你現在就要提前回去?”
“額,那個,我……其實……”
果然,面對胖子隨口詢問,張智勇有些不知所措,他可不好意思說自己早前是因太過害怕才打算提前返回,一時間,男人支支吾吾,不知如何作答。
常說察言觀色往往為判定一個人是否聰明的關鍵因素,對此,高繼坤可謂完全符合標準,見對方支支吾吾,胖子瞬間猜出大概,微微一笑,拍了拍張智勇肩膀,靠近身邊,最后壓低聲音用若有所指的口吻道:“我懂了,張兄弟應該是在擔心那女螝吧?呵呵,不用怕,既然你撞到了我那我說什么都會保你無事,有我在,你一定會百分之百安全。”
貌似有所察覺,貌似有所發現,此言一出,張智勇原本因恐慌而始終微低腦袋便猛然抬起,其后就這樣用驚訝目光盯著對方,盯著面前胖子,足足觀察,凝視許久,男人才用不確定語氣試探道:“你的意思是……莫非你有辦法能讓我避免見螝?”
如上所述,張智勇目前既驚訝又好奇,驚訝于對方信誓旦旦,好奇于對方竟然說有辦法保證自己安全,出于本能,男人趕忙詢問,不料……
不料這一次高繼坤卻沒有回答,沒有解釋,反而露出一副高深莫測笑容作為回應:“這個嘛,天機不可泄露,你不要問,我也不會說,你只需明白跟著我就不會有事,而我也有辦法保證你安全。”.
言罷,攤了攤空無一物的雙手,再次轉移話題:“啊,這樣吧,反正我到現在都還沒收集食物,不如張兄弟陪我一起去旁邊家搜搜如何?”
“好!沒問題!我去,我陪你一起去!”
一聽跟著對方能保證安全,張智勇不覺喜上眉梢,胖子話音剛落,男人就以忙不迭點頭不休,原因無他,至少在張智勇個人眼里,這名為高繼坤的胖子不論模樣氣派還是所作所為都比那陳逍遙靠譜的多。
畫面重回現實,重回大街,得到張智勇回答,又見周遭無人,高繼坤微微一笑,帶頭朝一棟民宅走去,很快,二人來到民宅門口,確認大門上鎖,出于習慣,張智勇抬腳便踹,然……
“等一下。”
“爬窗吧,旁邊窗戶不是沒鎖嘛,至于原因等出來后我再告訴你。”
雖說高繼坤沒有告知原委,更未對張志勇解釋為何放著一腳就能踹開的大門不進反而選擇爬窗,但對于目前早已把活命希望全都寄托在胖子身上的張智勇來說以上種種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敢得罪對方,以免惹對方生氣而不再關照自己,許是以往港片看多了,自打胖子故作神秘后,目前在他個人印象里高繼坤就已經同‘高人’掛鉤,隨著對方意見提出,張智勇沒有反對,就這么老老實實跟隨前往,通過那沒有上鎖的民宅窗戶一前一后爬了進去。
后面的事可以預料,通過窗戶爬入其中,果然,同其他大部分民宅內部情況一樣,抵達客廳,首先一股刺鼻惡臭撲面而來,同時三堆碎尸亦緊隨其后映入視野,誠然場面血腥,但對于幾天來已見多此類場景的二人來說如今已見怪不怪,繞過尸骸,二人皺著眉頭走入右側廚房,廚房內也果然發現些許食物,理由無他,要知道這里可是一座山間小鎮,加之交通不便,所以小鎮居民自然都有在家儲存食物的習慣,剛一進入廚房,便當先在墻角發現一堆馬鈴薯。
見狀,張智勇當先如早前那樣掏出麻袋近前收拾,一邊蹲于地面一邊將馬鈴薯接連塞往袋中,唯有高繼坤沒有動作,沒有陪對方一起收拾食物,而是甩出一句去客廳查看冰箱的話語后轉過身朝外走去,聽罷此言,正面朝墻角埋頭工作的張智勇自是頭也不回隨口答應。
然而……
然而事實上高繼坤并沒有像自己所說的那樣前往客廳,反倒在走至廚房門口的那一刻悄然停下腳步,接著,他,慢慢轉身,緩緩轉頭,目光盯向對面,看向墻角仍背對自己塞裝土豆的張智勇。
如將鏡頭拉近,那么變現此刻高繼坤一雙小眼早已遍布寒光,充斥冷意,微胖的臉孔則也滿是猙獰!
右手后伸,緩緩伸向后腰,將那把一直藏于腰帶的菜刀抽出,
接著,胖子動了。
輕輕抬腳,悄然移動,一邊手持菜刀一邊靠近墻角,緩緩朝張智勇走去,朝那只顧低頭忙碌的短發男子走去。.
小心,謹慎,腳步幾乎沒有聲音,沒有響動,目前高繼坤正是以此番狀態慢慢接近,緩緩靠近,靠近著對背后情況毫無察覺的張智勇,不知是不是太過緊張,誠然墻角男人對身后危機毫不知情,可高繼坤額頭仍在短短片刻間布滿汗珠,呼吸粗重,不僅如此,那緊握刀柄的右手手心亦盡是汗水……
“咕嘟。”
偷偷咽了口唾沫,高繼坤內心緊張到極致,同張智勇之間的短短四五米距離對他而言似乎比跑一場馬拉松還要備受煎熬,倍感緊張,是的,別看他不是啥好人可這殺人還真是他第一次干,現今的他其表現也完全符合尋常人首次殺人時的應有反應,不過也有些許不同,其最大不同在于胖子能壓制慌亂,抑制緊張。
不錯,他高繼坤畢竟不是那種沒見過大場面之人,對他個人來說只要能活著,那么他完全可以不惜一切代價做任何事。
包括殺人!
隨著緊張逐漸壓制,隨著心結悄然解開,高繼坤移動不休,就這么朝張智勇悄然靠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