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趙前輩,這下咱們可以過去了吧?”
得到陳逍遙拍著胸脯再三保證,趙平這才面無表情微微點了點頭,后面的事就簡單了,二人開始移動,雙雙朝幾百米外那座建筑輪廓走去,許是抱著謹慎總沒錯這一想法念頭,饒是斷定前方為判官廟,然行進過程中二人無論是誰仍小心翼翼,戒備連連。
原因?想必除了白癡外都可以猜測的到,即,勝利就在眼前,陰溝翻船并非執行者所愿。
呼啦,呼啦。
月色幽深,環境漆黑,除不時刮過的陰涼山風外,整座陰山陷入死寂。
噠,噠,噠。
兩人就這樣以遠方建筑為目標小心翼翼行進著,期間二人誰都沒有說話,前進過程中亦盡可能不制造響動以免引來附近孤魂從而造成不必要危險,亦步亦趨,謹慎小心。
距離,越來越近,輪廓愈漸清晰。
由于建筑是直接出現于視野,果然,有了實際目標,很快,兩人便穿過中央小樹林繼而來到一處寬闊荒地中,荒地既大又寬,周遭植被稀少,乃山中較為罕見的平坦區域,也正因空間寬闊,此處視野不再受阻,雖談不上豁然開朗,但借助月光還是能進一步看清前方建筑物外形,外形確實為一座廟宇模樣,如不出意外的話應該就是判官廟了,座廟宇便坐落于荒地最前方。
大樹下,觀察完遠處狀況,二人互相對視一眼,同時點了點頭,只不過……當陳逍遙轉回腦袋繼續凝視建筑之際,身后,同樣是趙平收回目光的那一刻,眼角掃到某樣東西,某樣事物,某個因環境過黑而僅有微末輪廓的東西。
是的,就在剛剛,眼鏡男無意中發現了什么,就見前方約百米開外隱約存在著一個半圓形土丘,土丘坐落于荒地正中,距離對面判官廟不遠,簡單來講可理解為那類似土丘的東西所處位置剛好處于執行者和判官廟的中間位置。
如上所述,因夜晚視野不清晰,所以前方土丘很難被注意到,就算是趙平也僅僅只是在觀察判官廟時無意中發現一絲輪廓。
疑心瞬間大起,思緒頻頻起伏,待獨自發現土丘后,眼鏡男不免困惑起來,從而第一時間邊觀察土丘邊運轉大腦展開分析,快速猜想,直到一股莫名危機感隱隱襲上心頭,直到整個人被危機感籠罩。.
整個思考過程,男人一言未發,只有眼睛偶爾瞥向某人后腦勺。
暫且不談身后男人狀態如何,瞪大眼睛,凝視良久,加之穿過樹林距離目標更近,待徹底確認前方為一座實打實廟宇后,陳逍遙露出滿意笑容,露出勝利微笑,旋即一撩頭發轉身大笑起來:“哈哈,果然啊,前方果然是判官廟,還愣著干嘛?趙前輩,咱們走!”
不錯,由于觀察寺廟良久,加之陰山之中不存厲螝,毫無疑問,沒有厲螝就不存幻覺,不存幻覺即代表所見為真,既然所見為真,那么判官廟的真實性便不言而喻了,于是,待想明白這一切后,青年再不遲疑,當即催促起趙平,要求兩人趕緊過去,畢竟唯一能夠拯救何飛的招魂幡就在判官廟中!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然而……
“嗚。”
聽著身旁陳逍遙催促,忽然,身側趙平卻在下一秒來臨之際面露痛苦,身體抖動,猛然半跪于地,抬手扶著腦袋痛苦呻吟起來,不僅如此,除身體顫抖嘴發呻吟外,男人整張臉亦在數秒后轉為蒼白,豆大汗珠接連滑落額頭。
見眼鏡男瞬間變成這幅模樣,一旁正頻頻催促的陳逍遙可謂當場被嚇了一大跳,本能一滯,趕忙蹲身近前焦急詢問道:“這,這是咋回事?趙前輩你怎么了?”
“呼,呼,不……不清楚,突然感覺頭好暈,身體也使不上力。”.
聽罷趙平言語間滿含痛苦的回答,陳逍遙眉頭一緊,繼而陷入沉默,看對方狀態應該不像被螝襲擊,身為道士的他亦很清楚低級螝物不具備精神攻擊能力,其模樣反倒更像某種疾病突發,可是,突發性疾病?趙平會有啥突發性疾病?又或者說一向健康的執行者會有病在身嗎?
怎么回事?
想至此處,懷揣著狐疑,陳逍遙兩眼微瞇盯向趙平,直視起男人臉龐,觀察片刻,發現眼鏡男那面色蒼白滿頭是汗的模樣不像作假。
“呼,呼,嗚……”
此刻,聽著趙平不時呻吟,看著男人接連顫抖,加之對方跪地虛脫,沉默半天,陳逍遙才一摸鼻子繼而用試探性口吻詢問道:“趙前輩,你莫非是病了?”
“不好說,呼,反正這會子頭暈厲害,身體全無力,我也不清楚自己這到底是怎么了……”
言罷,不等青年回答,趙平又掙扎抬頭將慘白臉孔對著陳逍遙繼續道:“抱歉,不能和你一起過去了,呼,呼,但也無所謂,反正廟宇已近在眼前,你不用管我,快,趕快,趕快進去將招魂幡取出,然后咱們一起下山。”
陳逍遙沒有立即回應趙平催促,而是在沉吟數秒后用頗為遺憾的語氣轉移話題:“額,不能去了嗎?咱倆之前可是說好的,進入判官廟后除招魂幡外里面其他好東西我趙前輩一人一半,要是你不去的話……咦?趙前輩?趙前輩你怎么了?”.
話未說完,抬頭一看,卻見大樹下剛剛還勉強掙扎的趙平如今已全無反應,就這么垂著腦袋癱坐于地,就這么背靠樹干無聲無息。
趙平這個反應讓逍遙心中再次一驚,眼見呼喚無果,猶豫在三,青年動了,走至近前將手放在于趙平腕部繼而為其號起脈來。
常言十個方士九個醫,經常煉丹的道士幾乎沒有不懂醫術的,甚至可以說中醫本就和道家存有千絲萬縷聯系,除現實中只會裝模作樣的大批假道士外,但凡正宗道門之人很少有不通中醫者,說是如此,實際亦是如此,身為一名正兒八經茅山方士,陳逍遙學藝期間亦曾在師父指點下修習過中醫,雖師尊去世半途而廢,然基礎知識卻已掌握,平時號脈診病什么的倒也問題不大,就比如早前何飛昏迷時他就曾為其號脈探查過,也可以理解為號脈正是陳逍遙最為拿手的看病手段。
很明顯,剛剛他已在心里打定主意,既然分辨不出眼鏡男是真病還是假病,那么就干脆用號脈之法探查下好了,畢竟一個人有沒有病通過號脈往往很容易辨別,假如趙平不是裝病而是真病那么其脈象肯定會與正常脈象不同,而這便他辨別眼鏡男是否裝病的最佳手段。
只是……
手指才觸碰到男人脈搏,下一秒,陳逍遙愣住了,表情是赫然一驚,表情由早前的狐疑瞬間轉變為驚愕!
原因在于,通過脈象他明顯感覺到趙平脈搏混亂不堪,跳動的既紊亂又毫無規律,根據中醫理念,這根本就不是健康人應該有的脈搏!
看來,看來這眼鏡男應該不是裝病,既如此,好吧。
默然起身,轉身就走,臨走前則朝不知是否陷入昏迷的趙平撂下一句話:“趙前輩你先在此堅持住,我這就去拿招魂幡,等我回來后便背你下山趕往醫院!”
說罷,陳逍遙再不遲疑,旋即按照眼鏡男早前要求拋下對方轉身就走,邁動雙腿朝判官廟倉促趕去,身影很快隱沒于前方夜幕。.
時間一秒秒流逝,周遭寂靜,至少在這處靠近廟宇的樹林邊緣確實如此。
直到……
半分鐘后,也就是當陳逍遙身影完全消失于前方夜幕時,大樹下,‘奇跡’發生了,不知何故,那原本面色慘白陷入昏迷的趙平猛然睜開雙眼,睜眼之際身體亦干脆利落一躍而起,其后就這么抬頭眺望觀察前方。.
在看這時的趙平哪還有一絲患病的樣子?如今的健康無比面色如常,待觀察片刻,許是完全確認對方不會回返,然后,眼鏡男動了,做了個小動作。
左手伸向腋窩,取出一枚小石子。
啪嗒。
隨著石子丟落地面,隨著輕響傳入耳膜,就見不知何時眼鏡男笑了,盯著夜幕嘴角微揚,露出一絲冷笑。
陰山某處。
“呼,呼,呼!”
累成了死狗,虛成了弱雞,在這難受無比的狀態折磨下,姚付江出人意料的沒有選擇休息,而是一直保持前進,維持移動,憑借頭頂殘月一邊辨認方向一邊費力行走,他不知走了多久,只清楚天空已黑,時間進入夜晚。
低頭看了眼手表,發現時間現已來到夜晚18點09分,見狀,姚付江愈發焦急,而致使他焦急頻頻的主要原因來自于恐懼,不錯,天黑了,整座陰山徹底被夜幕包裹,這也代表著從此刻起狀況會比白天更加危險,雖說并不敢確定夜里山中之螝會比白天活躍,但人類那天生畏懼黑暗的本性還是導致他心虛坎坷,內心發毛。
除此以外,還有一點值得提及,那就是不管怎么說他也算走了將近一白天,是啊,翻山越嶺走了這么久,不料卻始終未曾抵達終點,一直沒有找到目標,判官廟全無蹤影不說連四散已久的兩個隊友亦未曾遭遇。
怎么回事?
這他嗎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算通訊器受陰山靈異力量干擾變的無法使用,就算失去遠程通訊,可,可走了那么久了怎么還是全無發現?是陰山面積太大嗎?莫非……莫非那二人已經回去了?搜尋無果后選擇放棄從而直接下山了?)
(不可能!)
仔細一琢磨,搖了搖頭,姚付江又快速否定了那莫名浮現的悲觀念頭,不可能,確實不太可能,畢竟都已在山中搜尋這么久了,原路返回無疑是一件讓人極為沮喪乃至不甘憤慨的事,加之回想起上山前陳逍遙那副志在必得的模樣,不管怎么看青年道士無論如何都不會輕易放棄,對方也十有八九何自己一樣努力尋找著,至于那姓趙的眼鏡男……
這貨可就不太好說了。
猜測正確嗎?
答案是肯定的,確實如姚付江所猜測的那樣,拋出那一向自私怕死的眼鏡男不談,陳逍遙當真沒有半途而廢,不單沒有半途而廢,此刻的他甚至可以說距離勝利僅剩一步之遙,成功近在咫尺,只剩最后幾百米距離。
畫面轉移,轉移至至判官廟前方兩百米處。
別看臨走時焦急,然自打自從半分鐘前拋下重病趙平繼而從樹林邊緣進入荒地起,青年改變了,改變了行走狀態,變得屏氣凝神,變得小心翼翼,速度開始放緩,每走一步都小心提防左顧右盼。
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玩脫,不愿翻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路過關斬將,結果卻在即將勝利的最后的一道陰溝里翻船落水,如此結果換成誰都不會樂意。
這個道理陳逍遙懂,所以越是這種即將勝利的最后一刻就越要謹慎,萬分謹慎。
噠,噠,噠。
目前他就這樣一邊朝判官廟踱步靠近一邊不停觀察四周,目光掃視荒野,他,不敢大意,不敢放松,歸根到底還是或多或少受來之前趙平的無故發病影響。
是的,陳逍遙可不是一般人,青年亦有一套自己邏輯準則,假如趙平能陪自己一起來的話,那么至少此刻的他還不會謹慎成這個樣子,以他對男人的了解,雖說一開始他確實曾懷疑過趙平在裝病,因某種未知原因選擇裝病不前,直到為其號過脈,他才不得不相信對方確實病了,無緣無故身患急癥,莫名其妙倒地虛脫,不過,也正因實際結果同推測之間反差過大,反而使得他心中愈發不感,隱隱冒出一股未知不安感。
暫時不談無憑無據的不安,隨著走動接連持續,不知不覺間陳逍遙亦行進了約百米距離,期間什么事都沒有發生,見狀,稍松一口氣,目光朝前望去,望向對面建筑,果然,因距離再次縮短,月光映照下,廟宇外形愈發清晰明顯。
(呼,看來是我多心了,沒有異狀,沒有危險,目前只需盡快進入廟宇取到東西即可。)
觀察結束,心中長呼一口氣,旋即陳逍遙不在猶豫,不知不覺間移動速度亦不免加快些許,但,奇怪的是……
才剛一加速前進,沒走幾步,又或者說幾秒后他卻又突兀停住了。.
因突然發現前方某樣事物而導致他瞬間停下腳步。
上面說過,因進入荒地前注意力始終集中于前方判官廟之故,加之未曾觀察其他,直到此時,直到此刻,直到踏入荒地距離接近,青年才注意到到前方有個東西,一個凸出地面的東西,一個因恰好籠罩于判官廟陰影下才導致不易被察覺的半圓型土丘。
一個毫不起眼的土丘。
不錯,隨著距離逐漸接近,直到此時陳逍遙才發現判官廟前方竟聳立著個饅頭型土丘。
“咦?”
發現此物,咦了一聲,先是本能停下腳步,旋即又在好奇心促使下探頭打量,開始觀察。
借助頭頂月光,加之距離較近,通過觀察,目測土丘所在位置剛好位于判官廟正前方約50米距離,當然距離什么的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很好奇,這個土丘,對面那凸地表‘饅頭’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心中疑惑之下,陳逍遙不禁升起了一股想要走近點瀏覽觀察的想法,畢竟此刻為濃密黑夜,遠距離觀察是很難看清土丘真實面貌,除非靠近一點,否則就目前這種狀況也僅僅只能知曉那是土丘而已。
(要不……掏手電照照?).
猶豫之間,陳逍遙恍然想起了自己身上還攜帶著手電,一把聚光性極好的貓眼手電,據說那玩意和小型通訊器一樣同為執行者標準配置,屬于靈異任務必帶裝備,而這些東西也全是詛咒出品的頂端科技產品,每名隊員都會擁有這兩樣東西,只不過打從手電制造好后他就一次未曾使用過,果不其然,想起貓眼手電這一標配物品,陳逍遙有些意動,雖不否認在這滿是危機的陰山使用手電存有一定風險,然經過一番思考,最終,陳逍遙還是認為在判官廟附近使用一下應該問題不大,理由很好解釋,按照民間傳說,陰司判官乃地府高級管理者,每一個靈魂前往陰司報道后其生前一切罪孽皆會由判官進行判決裁定,是否下地獄,是否升天又是否轉世等等全憑判官一言而決,可想而知,有了這一威懾,尋常孤魂野螝對地府判官必然畏懼,舉一反三,既然判官廟附近不會有螝靠近,那么使用手電又為何不可?何況也僅僅只是照那么一下。
受好奇驅使,想到就做,伸手取出貓眼手電。
啪嗒。
隨著輕響發出,隨著開關按下,剎那間,一道明亮光柱徑直射向前方,直直照向百米開外饅頭土丘。
光柱照耀下,至此,土丘原貌完整展現于視野:
一座墳墓,一座年久失修的破敗古墳。
那豎立于土丘前的方形石質墓碑便是最好證明。
“呼……”
不出所料,雖距離仍舊很遠,雖距離較遠看不清墓碑文字,但在確認過對面只是座平平無奇的荒山野墳后,陳逍遙頓時松了口氣,原來只是一個墳墓而已,或許普通人會畏懼荒山野墳,然身為一名終日和螝打交道的茅山道士,對于這些玩意他陳道長可謂早已習慣,如同尋常人看到路邊花壇般毫無在意。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可事實上他還是略顯好奇,對前方這唯一一座豎立于陰山之中的孤墳產生些許疑惑,根據他對歷史的了解,當年數萬豐都百姓在被建虜盡屠于山里后,百姓尸體可是沒有人收斂的,幾乎清一色暴尸荒野,所以在他看來這山中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有墳墓才對,然奇怪的是這里卻會有一座古墳?很明顯,因數百年無人敢來陰山,所以古墳必定為當年建虜所修,既如此,那么問題隨之而來,比如這墳墓主人是誰?為何會有墳墓?甚至連毫無人性等同畜生的建虜都肯為其專門建墳?而且還故意將墳建在如此靠近判官廟的位置?.
(這……)
陳逍遙越想越不解,越琢磨越疑惑,疑惑間反而引起了他更大興趣,所以,他打算靠近看看,看看石碑,看看墳墓主人是誰,畢竟只是一座荒墳而已。
接下來,關閉手電,大步朝墳墓走去。
來至近前,待完全來到這一人高的墳墓對面后,陳逍遙自是第一時間蹲身彎腰看向墓碑,直接看向墓碑所刻文字。
結果猜對了,墓碑確實刻有文字,剛一低頭,一豎行古撰文字便展現于視野。
然后,陳逍遙凝固了。
愣住了,當場陷入凝固,瞬間陷入呆滯,整個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樣呆愣當場一動不動。
再然后,是心臟劇烈跳動,是額頭冒出冷汗,是身體莫名顫抖。
這是嚇的,明顯屬于因突遭過度恐懼而本能做出的畏縮反應!
為何恐懼?又或是石碑寫著什么能讓一名向來天不怕地不怕甚至連螝都不怕的茅山道士嚇成這樣?
不知道,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
鏡頭順著陳逍遙視野轉移至前方,轉移至對面石碑,定睛一看,就見墓碑上面刻著這么一行文字:
明,豐都總兵田封遠之墓。
墓碑右下角還額外刻著一小行附加文字:
血戰至死,未曾伏降,欽佩其勇,特此立墳。
一位明朝將官的墳墓。
平平無奇,依舊只是座墳墓而已。
可怪就怪在這里了,為何當陳逍遙發現身前是一位將官墳墓后就會嚇成這樣?原因?原因很簡單,之所以恐懼并非陳逍遙認識這名叫田封遠的總兵,也并非畏懼于對方生前權勢,而是恐懼于墳墓本身……
將軍墳!
這竟然是一座將軍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