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隨著葉凡,凌空踏雪來到河對岸,在尸骸遍地的白玉山下,看到了那個偉岸男子立在夜幕下,如魔神一般。
正是楚王無忌。
張瀟以陰神御刀飛臨而下來到楚王無忌面前。
此時此刻,這里的戰事已告一段落。遍地尸骸中絕大多數是楚軍尸體,也有一少部分半妖軍團的,死后現出妖軀十分醒目。陳無忌就踩在一頭小山似的野豬妖頭上。
深秋雪夜,戰魂遍地,陰風蕭瑟,如泣如歌。
張瀟與陳無忌四目相對,彼此都在打量對方,評估衡量,陰謀算計。
“陳無忌,我來了!”張瀟先開口說道。
陳無忌咧嘴笑了笑,露出整齊雪白的牙齒,眼眸赤紅,眼神充滿如火狂熱,目不轉睛的看著神色淡定的張瀟。最初他是沒把這少年人看在眼里的,這是異人的時代,一個凡夫俗子能有多大作為?
那時候他眼中的強敵只有漢王葉輝。至于白宗元,一介匹夫而已。直到這個總是一臉和煦春風的北地小子走進長安城,一拳擊退曹修道,險些要了楚歌邪的老命,他才真正將此子列為心中強敵。
雖然如此,但也沒上升到生平勁敵的地步。
陳無忌最初以為張瀟只是依附于葉輝,在他的預計里,北地十八行早晚連皮帶骨被漢庭內院吞個干凈。而張瀟這個驚艷一時的年輕人,注定會像流星一樣劃破天際,迅速消失在歷史長河中。
但今晚發生的一切讓陳無忌認清楚了一個事實,張瀟從來不是漢王的附庸追隨者,這個年輕人是要左右時代發展的蓋世豪杰。從他收到橫陽漢軍可能突襲楚軍的情報,施展土遁術星夜趕到這里,到此時此刻,許多事情他已經看得分明。
張瀟在削弱漢王的力量,讓東陸這一潭死水盡早的動起來。一個凡夫俗子,正在試圖顛覆異人的時代。橫陽城中巧布陷阱,困殺夢魘,迫的葉無影舍棄肉身,殺的曹修道險些形神俱滅,逼走蓋博和伍德這樣的最佳拍檔。
一想到這些,他非但沒有頹唐氣餒,反而更加格外興奮。這樣的敵人才是真正的生死大敵!
他這一生若不能大勝,便求個大敗。
“你小子到底還是來了。”陳無忌全身沐浴在絲絲縷縷扶搖而動的黑色魔氣中,桀桀笑道:“你若不來,我不會感到意外,但是會非常失望,看看吧,這些就是我為你準備的見面禮。”他已動了真怒,卻仍能保持理性,言語間平淡的不含絲毫情感波動,與其說是冷靜不如說是冷酷。
張瀟看了看他身周圍滿地半妖軍團留下的尸體,道:“難得你盛情相邀,我豈有不來的道理。”沒有看到特別巨大的妖軀。妖族強者,越是高階真身妖軀相應越巨大。這說明三弟和半妖軍團的主力及時撤走了。
“這一仗我楚軍打輸了。”陳無忌道:“半妖軍團的基礎戰力本就遠在楚軍之上,偷襲來的突然,我的軍卒來不及布陣發揮人族法器的威力就被砍了腦袋,而我來的太晚,又在白宗元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只來得及留下這幾個不自量力的小妖,可惜讓鵬魔和朱雀姐弟逃了。”
“人還在?”張瀟看向他身后的白玉山。
陳無忌點頭,一指身后白玉山,道:“被本王鎮壓在山里。”
張瀟嘆道:“說吧,要怎么才能把人放了?”
陳無忌得意一笑:“跟聰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接著豎起兩根手指,道:“答應我兩個條件,第一燒了橫陽陪都的皇城,今晚本王血本無歸,沒道理葉輝不出點血;第二你與本王入白玉山中,一對一各憑手段決一雌雄。”
“這山是你的法寶,我進入到那里還不由得你擺布?”張瀟一口拒絕道:“一把火燒了內皇城也不行,眾所周知我是支持漢王稱帝的,如果按你說的做了,豈非等于公然與漢庭決裂?”
“張瀟,你沒有討價還價的余地。”
陳無忌伸出右手,掌心向上,翻手之間虛空一壓,恐怖的重力場壓的大地向下塌陷。
“重力每增加一分,白玉山內部的擠壓力便會增加十分,你若再猶豫下去,白宗元很快會被擠死。”
“你不必危言聳聽,這世上沒有人比你更想殺了他,如果可以,你早就那么做了。”張瀟從容不迫,談笑風生:“晚來天欲雪,可飲一杯無,你我難得這般心平氣和閑敘幾句,楚王何苦劍拔弩張破壞心情?雖然你我分屬敵對,但是對你楚王無忌我一向是存了三分敬意,所以你請我,我便來了,你把我岳丈放了,文的武的就咱倆開誠布公的談。”
“楚王有誠意談,就別一張嘴就給我畫道兒。”張瀟續道:“你知道我不會按照你畫的道走。”
“你一個人跟我談?”陳無忌自從張瀟現身便一直在用神識感知搜尋四周的動靜。他不怕張瀟,卻對引來那場九層劫云的素還真十分忌憚。一語成讖和圣人微言都是能秒殺圣階的魂技,他不得不防。
張瀟點點頭,道:“楚王不必多心,我是一個人來的,專門有幾句不傳六耳之言說與你楚王無忌聽。”
從一見面起,張瀟就有意無意的用一些比較感性的,容易刺激起陳無忌的個人英雄主義情懷的話語與之溝通。意思就是希望能激起陳無忌的英雄氣。
“現在就放了白宗元,然后讓你們翁婿聯手與我為敵?”陳無忌并不吃張瀟那一套,他一向是個絕對的實用主義者,對太感性的東西不敏感,什么惺惺相惜煮酒論英雄都是文人幼稚的想當然,真正的大梟雄有機會干掉勁敵,絕不會錯過。
張瀟呵呵一笑,道:“這種事我做得出,你覺得白宗元做得出?虧他把你看做畢生死敵。”
“張瀟,你不必白費心機。”陳無忌灑然一笑,道:“本王不是那假仁假義的葉輝,更不是為一點虛名坐失良機迂腐之徒,本王擒下白宗元是付出了極大代價的,豈會因為你三言兩語便放人?”
“你所以能擒下他,不過是借助一件法寶的威力罷了。”張瀟不屑道:“論及真實戰力,他十年磨一槍,一股銳氣你就未必擋得住,英雄常被小人磨,所謂的楚王無忌也不過是滿身俗氣的小人俗物罷了。”
“隨你怎么說。”陳無忌渾不在意張瀟的嘲諷,淡淡道:“總之人在我手里,你想談就拿出誠意來,本王剛才已經開出價碼,你還的價太離譜,要說沒誠意,那也是從你先開始的。”
張瀟嘆道:“我一半殘的廢人,能拿出多少誠意呢?”
陳無忌嘿嘿冷笑,道:“張瀟,收起你那扮豬吃虎的一套吧,無論何時何地,本王從來沒有小覷過你,就算外界都在盛傳你因為黑白雙龍附體而實力大減,本王依然不會絲毫托大,更不會中你的激將法,放棄先手優勢,跟你玩什么君子之爭。”
“看來是沒得談了。”張瀟把手一攤,身處百倍重力場中,外界傳聞中實力大損的瀟哥混若無事,邁步向陳無忌走去。
“停!”
陳無忌面色一黑,身后浮現蒼茫混沌的大地魂相,那白玉昆崗所化的白玉山靈界拔地而起,與他的魂相結合到一處,綻放出土黃色的光芒籠罩在陳無忌的圣者結界內。重力場的重力又增加了。法寶加持下,百倍重力都不是他的極限。
楚王無忌聲音嘶啞,身形被黑色魔氣籠罩,那些正常情況下本不受重力場引力影響,但此時此刻卻明顯受到超強的重力場引力牽引而扭曲變形的黑色魔氣,仿佛一條條黑蛇在試圖掙脫某種束縛,他的身軀似乎比之前高大了一點,面貌猙獰兇戾,顯然處在非常狀態中,魂相吸收法寶的力量,對他本身的承受力也是個極限挑戰。
“還敢逞強。”他開口說道:“你不想白宗元活了嗎?”
張瀟頓住腳步,道:“你現在的能力已經在老費揚古之上了,而我現在卻是最差狀態,何不拿出點英雄豪杰的氣魄放手一搏?面對我這么個凡夫俗子還死捏著一個人質不肯撒手,不怕被天下人恥笑?”
“你若真只是個凡夫俗子,此時此刻已經被壓成齏粉了。”陳無忌毫不在意張瀟的言語擠兌,道:“就在剛剛不久前,白宗元面臨你相同的境地,被我壓在白玉昆崗下動彈不得,而你卻似乎沒受到影響。”
張瀟嘆了口氣,又向前走了一步,距離楚王無忌三丈三,全身上下不見波瀾,唯有衣衫無風自動,那是被陳無忌的重力場吸引拉扯所致,如果不是材質比較特殊,又有張瀟的護體罡氣保護,這些衣物早就被擠壓成齏粉了。
“陳無忌,你我之間先前并無死仇吧。”
“現在有了。”陳無忌死盯著張瀟每一個動作,結界重力場內,他的神識無處不在,隨時隨地可以發出雷霆一擊。現在他的魂相融入白玉昆崗之中,白玉昆崗便是他的魂相,全力一擊絕不在神圣領域巔峰強者之下。他繼續說道:“你看到這些這些楚軍將士的尸體了嗎?”
張瀟搖頭道:“一將功成萬骨枯,打仗就難免死人,這是公恨而非私仇。”
“那就公恨私仇一起報!”
陳無忌再翻手,張瀟感到身上陡然一輕,瞬間失重的狀態下全身氣血升騰,身體險些不受控制的騰起。全靠陰神控制真氣下行壓住才沒有出丑。但在下一瞬,陳無忌又做了個翻手下壓的動作,重力瞬間回到百倍以上,升騰起來的氣血又沉降下來,恐怖的重力下壓與下行的氣血形成雙重壓力,剎那間壓的全身骨骼關節變形。
劇烈的痛楚襲遍全身,張瀟不愿示弱,依然神色不變,真氣瞬間密布全身,將脫臼變形的骨骼和關節恢復原狀。
陳無忌的戰力比之上次交手時明顯提升許多,那白玉昆崗的威力驚人,與他的魂相剛好完美契合,讓他達到土系異人的神圣領域巔峰級別。不僅有重力神通,還多了斥力魂技,二者自由轉換之間,在他領域結界內的對手真是很難適應。
張瀟再進一步,間隔三丈。
“真不愧是讓謝壁心悅誠服的男人。”楚王無忌獰笑注視著張瀟,兩種極致的重力神通轉換下,這凡夫俗子居然還能恒定如山,這份定力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又道:“張瀟,你再接本王一個魂技試試。”雙掌一合,兩根中指相對,食指和無名指相扣,盤錯糾結形成個手印,口中低聲喝道:“天地混沌,囚!”
四周圍陡然安靜下來,張瀟的眼前景觀突變,極目四野,竟只有一片蒼茫渾厚之色。緊接著,那看不透的土黃色開始翻滾攪動,磅礴精純的重力從四面八方壓迫而來。
陳無忌的聲音不知從何方滾滾傳入:“想跟本王談,你先學會跪著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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