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年后的世界是一個經歷過物種大進化巔峰期,諸神遠去,人們仍迷信力量,而神通能力正開始削弱的時代。
天地間導致物種進化的神秘能量開始變的稀薄。異人群體出現退化跡象,凡人在增多。
這個變化的時代讓張瀟想起了陰神記憶中商湯之后春秋以前的一段時光。
那是一個時代的分界線,在那之前,人類的歷史或許可以稱之為神話時代。而在那之后,諸神退位,人類開始擁有書寫歷史的權力。各類宗教,各種思潮開始萌芽并活躍在歷史舞臺上。
不管是菩提教還是代表東陸異人正統的蒼穹,亦或是武神門,都有可能在這個時代留下深刻烙印并傳諸后世。
“這場紛爭會愈演愈烈的。”張瀟捻起一片紅葉在手里端詳,語氣蕭索略帶傷感,說道:“勝者王侯敗者賊,我非常希望多年以后,武神門出現在史書中的樣子是正面的。”
夢色道:“如你所愿,虎獬妖正在屠戮菩提教眾,如果今晚張漢可以得手,武神門在長安必定聲威大震。”
“謝壁打擂臺,好看,但缺少一點說服力,因為他名聲太盛,入武神門之前便是天下有數強者。”張瀟慢條斯理說道:“人氣是招來了,但真正愿意入門的卻一個都沒有,這其中固然有敵人暗地里使壞的因素,但主要因素還在于這是一個屬于異人的時代,以凡人之力對抗異人,太過匪夷所思,只靠謝壁還是很難讓人相信這一點。”
“如果張漢擒下正在吃菩提教徒的虎獬妖,就等于是武神門踩著菩提教揚名了。”夢色道:“你的計策夠毒的。”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時候計劃得不錯,實施起來未必可行。”張瀟似有所指道:“那菩提教主也非簡單人物,我這邊有什么風吹草動未必能瞞過他的耳目,說不定人家早有準備,天羅地網都已經布置好了。”
這話說的有點誅心。
“我絕不會因為弟弟的關系向他通風報信。”夢色道:“虎獬妖的事,我連鵬弟都沒告訴。”
張瀟道:“你不要多心,我對你沒有半分懷疑。”
夢色翻了個白眼,撇嘴以示不屑。
張瀟呵呵一笑:“我說的是真心話。”
“首先你得有真心。”夢色輕哼一聲,道:“神頭鬼腦的,鬼都不知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小朋友就該有小朋友的樣子。”張瀟伸手在她頭頂胡亂抓一把,道:“心理不要那么陰暗,陽光一點不好嗎?”
“你再敢抓亂我的髽鬏,信不信我一把火點了你的武神門?”羽圣大人快要暴走了。
小女孩的髽鬏頭很難梳成,更讓夢色生氣的是張瀟對她的態度。
張瀟抽回手,表示怕怕的樣子,“不要動怒,開個小玩笑而已,誰讓你現在的樣子這么可愛呢?”
“張瀟,你給我放尊重些,別忘了,我是你老師的紅顏知己。”夢色強壓怒火,又提醒道:“還是你妻子的師父。”
“所以才更應該有胸懷。”張瀟捉狹的看著她,道:“你這樣子哪里有半點長輩的胸襟。”
夢色徹底被氣自閉了,眼睛忽然紅了起來。
張瀟隨手拍熄身上悄然燃起的金色火焰,道:“你說起凌霄來,我才想起還有事要跟她商量,這便去了。”
“你不等閑云莊的消息了?”
“沒什么可等的,我已經做了最壞的設想,把能做的全做了,無論結果如何都只好接受。”
“神子東來是西方神教的大計,他們不會讓任何人擋在前面的,所以我希望你清楚自己面對的真正對手不只是菩提教,而你所謂的最壞的設想未必真的是最壞。”夢色道:“這些話若不是瞧在你老師的面子上,我是不會跟你說的。”
張瀟怪有趣的看著她,小小的孩子說話時候的語氣卻老氣橫秋,真是絕妙的反差。
雖然她說的是事實,但并未出乎張瀟的預估。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神子東來是西方神教挽救時代頹勢的陽謀。
異人能力的退化和魔神深淵悄然擴大趨勢,如悄然勒緊的吊索威脅著異人時代。作為立在神域巔峰上引領這個時代的少數人,最高委員會的成員們當然不會坐視這個趨勢發展下去。
擁有真神魂相和全系神通的神子降世,創立菩提法門,引領眾生救贖。這一系列操作正是西方神教給這個時代開出的藥方。作為委員會成員的謝龍煌和葉玄沒有拒絕的理由。
菩提教的修行法門與信仰和念力有關,集合眾生的信念力量來增強少數異人的魂相。他們的教義把人分作三六九等,規定神和神子至高無上,然后是須菩提,菩薩,金剛,開悟者,智者和愚魯者,低等人必須無條件的尊重崇拜高等人。
為了幫助菩提教迅速發展壯大,神國學院的院長蓋博甚至不顧身份親自跑到長安來為神子麥迪文站臺。
“這里是長安。”張瀟看著群星掩月的夜空,悠悠說道:“而我們從來不是一個任人宰割的民族。”
張漢和蘇小仙出現在東跨院,這里激戰正酣。閑云莊一眾高手正在圍攻虎獬妖。
仔細看,不難看出參與圍攻的異人都是五級以上的土系異人強者。他們結陣作戰,用重力場限制虎獬妖的速度,用自身的石墻防御圍堵虎獬妖的去路,貌似已經把虎獬妖困在院子里。
但在下一刻,虎獬妖忽然發出刺耳銳嘯,幾名土系異人紛紛呆立當場,其中一名異人被虎獬妖瞬間啃掉半個腦袋,那虎獬妖則毫不停留,從此人負責的方位突出重圍,直取圍觀眾人當中的某人。
有人大聲斷喝提醒:“莊主當心!”
廊檐下圍觀的眾人里,一個白發錦袍老者身后亮起一面圓盾器魂相,當啷一聲,擋住了虎獬妖一記虎爪襲擊。
那虎獬妖借勢凌空一轉,咻的一下,鉆進了人群當中。
“不見了?”有人大聲叫道。
白發錦袍老者正是莊主曹豹,厲聲喝道:“不得慌亂,所有人留在原地不許亂動!”
下一刻,人群中猛然爆出一聲慘叫,人們紛紛側目,只見一個莊丁捧著另一個莊丁的腦袋正在大快朵頤。隨即身形一轉化作一團漆黑妖風盤旋而上迅速消失在眾人視線里。
曹豹為首的人們紛紛四下里觀望尋找,卻哪里還找得到虎獬妖的蹤跡。
“虎獬妖修行有成,已具幻化神通,隨時可以變成任何人的樣子。”蘇小仙揚聲提醒道:“注意,當心你身邊的人。”
星空下,氣氛陡然變得陰森詭異,人們紛紛環顧自己周圍,下意識的跟身邊人拉開了一點距離。
“請問尊駕是哪一位?”曹豹的目光循聲看過來,明知故問道。語氣十分不客氣。
蘇小仙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反問道:“本官長安府總捕頭蘇小仙,這位是我的副手張漢,你們當中哪一個是閑云莊主曹豹?”同樣明知故問,言辭之間更不客氣。
“老夫便是曹豹。”白發錦袍老者神態倨傲說道:“敢問蘇大人有何見教?”
“好你個狗膽包天的曹豹,本官面前輪得到你這般無禮?”
蘇小仙神態威嚴,厲聲喝道:“之前本官追蹤那虎獬妖到此,為免傷亡,曾向爾等提出警告,汝麻木不仁之輩,只信邪教不信官府,以致于被虎獬妖突襲得手,連傷數命,造成如此嚴重后果,汝難辭其咎,身負重責,卻還敢在本官面前大言不慚,想你曹豹,昔日不過是曹修道身邊一個狗使的奴才,何來底氣在本官面前犬吠?”
這番話說的難聽已極。蘇小仙是故意用言辭擠兌曹豹,給他扣一頂大帽子,一是為殺殺他的威風,二是掌握話語權。
曹豹聞言面色一變,便要發作時,心念一轉,又強忍下一口氣,拱手道:“蘇大人請勿動怒,家中驟逢巨變,老夫心慌意亂以致禮數不周,怠慢之處切莫怪罪。”他這番托詞沒什么說服力,之前張蘇二人到這里的時候虎獬妖還沒開始行兇。
蘇小仙也并非是跟他計較怠慢的事,只是想要先聲奪人,在氣場上壓制對方,以便接下來掌控話語權。
“禮數周不周不過是旁枝末節。”蘇小仙擺手道:“眼前的大事要緊,虎獬妖行兇,長安府和治安衙門聯合辦案,降妖除魔刻不容緩,今晚我和張副總捕到此就是來捉妖的,還請曹莊主上下脅從配合一下。”
“理當如此。”曹豹不卑不亢問道:“只是這虎獬妖已經逃了,卻不知大人還要我等如何配合?”
“它不會逃的。”蘇小仙搖頭道:“虎獬妖貪婪嗜血,每次行兇必定有的放矢,不滅門不收手,它已經修煉有成,具備了幻化神通,很容易混在府中裝成其他人的樣子繼續行兇。”
曹豹道:“那可麻煩了,我這莊子里有人丁數千,若一個個排查起來,恐怕到天亮也不會有結果。”
蘇小仙道:“沒那么麻煩,虎獬妖行兇是有針對性的,它既然選了你們家,行兇的重點便是你們家人,只要把與你有直系血親的人集中在一起,那虎獬妖便遲早會露頭。”
張漢道:“曹莊主,你是不是已經死了兩個兒子了?”
曹豹嘆了口氣,道:“還有五個孫兒輩的也去了菩提光明天。”
張漢道:“曹莊主節哀。”
“張大人不必著相,本人并不哀傷。”曹豹卻道:“死亡不過是脫去這一世的皮囊而已,他們到了菩提光明天,下一世會去到更好的地方。”神態之間只有悵惘卻并無多少悲戚之意。
蘇小仙冷哼一聲,道:“這是什么狗屁論調?事到如今,虎獬妖就要滅你滿門,本官不辭兇險辛勞前來捉妖保護你滿門性命,而號稱入教能保平安的菩提教卻不聞不問,你卻還心心念念想著菩提教的鬼話?”
曹豹嘿嘿冷笑,道:“此乃劫數使然,二位到來之前已經有客人登門,教主大人早預見本莊劫數,特派人通知我等做好準備,能活著渡劫是緣法,不能活下去便是劫數使然,吾心向光明故無恐怖,又何懼之有?”
蘇小仙聞言又驚又怒,信教能信到這個地步,簡直不可理喻。不禁問道:“這狗屁倒灶的話是誰跟你們說的?”
“是本殿下說的!”
黑夜之中,一個雄渾聲音從前院方向傳來,隨著聲音一起來的還有一條掛了三支金環的手臂,最前端是即便在星夜下仍熠熠生輝,煩著金屬光澤的拳頭,直奔蘇小仙當胸砸來 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