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紅,螃蟹肥。
從按察司出來的時候已是次日中午,路過集市的時候看見一個賣螃蟹的,忽然被勾起三千年前闔家歡聚享受美食的舊日時光,頓時饞蟲活躍食指大動,便命歐桂花下車買一簍。
小女皇找地方把車停好,下車去買螃蟹的時候,謝壁坐在車里看著,有點心事重重。
“你在擔心她會給我們帶來麻煩?”張瀟瞧出來他的擔心。
謝壁微微點頭,道:“畢竟是德魯女皇,你就這么把她留在身邊很不合適,畢竟神國學院那邊一直在找她。”
“因緣際會,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張瀟道:“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即便是留在身邊,也不好像這樣弄得跟使喚丫頭似的。”謝壁一板一眼道:“如果你承認她是德魯帝國流亡政權的首腦,就應該給她最起碼的尊重。”
什么叫弄的跟使喚丫頭似的?根本就是!
張瀟趴在車窗往外看著,小女皇正在跟賣螃蟹的討價還價,她身上沒有多少錢,每月津貼是按照十八行最低檔的學徒標準執行的。天降大任于斯人嘛,這也是赤炎飛的意思。
這張牌留在手里暫時還沒有打出去的意思,但遲早是要用到的。
溫仙洲和那位德魯帝國的女國師在紅石荒原上的厚土王城練兵,赤炎飛在北地招募了許多仍忠于德魯帝國舊政權的流亡傭兵。只等時機成熟了,便要舉兵助她復國。
小丫頭的狀況的確有點惹人同情,至少在刻板的謝壁看來,瀟哥這么對待一國女皇是很不合適的。他自然不知道小女皇除了是瀟哥的學生,還曾是彼此暖過床的情人。
“你知道德魯帝國是母系社會。”張瀟說道:“作為女皇,她身上積累了很多壞習氣,我是她的老師,有責任幫她糾正這些壞習氣,教會她不會再被同一塊石頭絆倒,你懂我的意思沒?”
謝壁思考了片刻,道:“大概懂了,不過你這未免太苛刻了。”
張瀟笑道:“不是我心狠,而是你這女兒奴的老父親之心太容易發作。”
歐桂花買好了螃蟹回到車上,嘟著嘴一臉不高興的抱怨:“這刁民真可惱,一簍子螃蟹就敢要我兩個銀幣,水里面撈上來的東西,也不是他生養的,舉手之勞抓上來而已,就敢賣這么貴。”
謝壁道:“的確是夠可惡的,不過他要是為了生計,你試想一下,他把螃蟹從湖里撈出來,為了保證鮮活賣個好價錢,需要起很早,甚至是半夜就爬起來捉螃蟹,走很遠的路來到城里販賣,這其中每個環節對他來說都不容易吧?”
歐桂花對光頭帥大叔相當沒有免疫力,連連點頭稱是。那語氣就差沒說愛妃所言極是了。她是德魯女皇,從小生在母系社會中,對男人的態度沒有從一而終的概念,反而是如東陸這邊的王者們一樣,見到漂亮的異性便容易起心思。
張瀟沒說話,卻丟了一個這回你懂了吧的眼神給謝壁。
光頭男視若無睹,從袖子里摸出幾枚金幣來,遞給歐桂花,語重心長道:“這錢你拿著,我女兒比你還大幾歲,因為一些特殊的原因,她出生沒多久我就離開她了,對我來說這件事始終是生平憾事,現在我很想彌補她,可惜她已經強大到不需要我為她做什么的程度了,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她。”
歐桂花把錢接下,卻什么也沒說。她心里想的是,這光頭美人兒挺會來事,就是屁話有點多,你女兒的事情關朕屁事?扯這些沒用的廢話,掃朕的興致。在德魯帝國,像這種羅里吧嗦的賤人就該強行帶回皇宮交給女官們狠狠調教一番。
謝壁不厭其煩繼續說道:“你今后缺錢了就跟我說,在我們東陸,講究的是女孩子要富著養,不好太委屈了,你老師待你嚴苛是為了幫助你成長......”
“哎喲,嫩有完沒完?瞧在錢的份兒上聽你啰嗦幾句,怎么還沒完沒了了?信球!”歐桂花冷不丁的發起脾氣,沖著光頭男一頓搶白,把堂堂跺一腳長安城都要晃三晃的九龍謝壁噎的啞口無言。
張瀟終于憋不住嘿嘿笑出聲來,道:“一般我不會笑,除非忍不住。”
謝壁一臉幽怨,狠狠白了瀟哥一眼。
張瀟吩咐歐桂花專心趕車,主動岔開話題道:“秦芷蕾的事情差不多了,影圣親自操作給她洗腦,漢王那邊要親自下場,后面的事交給他們去做,坑人栽贓這種勾當,他們比咱們更擅長。”謝壁語帶不屑道:“用那種手段對付一個小姑娘,也就葉大臉這種人做的出來。”
“眼不見為凈。”張瀟強行給老憤青喂寬心丸:“咱們不能要求所有人都跟你我一個道德水準,葉輝如果是那么純粹的人,也就不可能有今天的地位,合作嘛,各取所需而已。”
“你和我是一個道德水準嗎?”一晚上的時間,謝壁已經熟悉了這位小師兄的另一面。
“原則上是一致的。”瀟哥的面皮絲毫不比葉大臉薄,鄭重其事的:“只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我作為北地集團的決策人,處在這個位置上,就不可能跟你一樣純潔,有時候還不免要同流合污一下。”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謝壁在嘴里砸吧這句話的滋味,輕輕嘆了口氣,道:“這一點葉二比我強啊。”
“你有你的長處。”張瀟道:“這世上不能都是我和葉玄這樣的人,否則就沒有是非了,但也不能全都跟你一樣,否則非黑即白,大家都立場鮮明不能相融,那就只剩下戰爭了。”
“師兄所言極是。”謝壁忽然一本正經的對瀟哥屈身一禮,道:“師弟受教了。”
說話間,馬車行至張府門后的大街上,歐桂花忽然把馬車勒住。
“老師,前面好像出事了,又是咱們府門外。”
車廂里的兩個人神魂強大感知敏銳,了解到的情況甚至比小女皇親眼所見到的還多。
張瀟按住打算下車的謝壁,道:“你暫時先別露面。”謝壁意會的點點頭。瀟哥自己走下馬車,只見前面張府門前聚集了很多人,白宗元負手立在門口與人群對峙,許笑杰在人群當中分說著。
一眼看過去,魂相各異,竟然全都是江湖異人?
正感到奇怪時,忽見白凌霄從府中側面飛身出現,直奔馬車這邊趕來,見面便道:“門前的事情交給爹爹和許大哥,家里出大事了,快跟我進來。”
“出什么事了?”張瀟詫異的問:“門口是什么情況?”
白凌霄道:“昨晚有人送了一個人過來,受了很重的傷,門外這些人是跟隨北天山伏氏家主一起來的,多半是沖著那人來的,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