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行走江湖,進退兩個字是核心要旨。該進的時候敢進,當退時能退,整明白這倆字,就走通了江湖路。
女人坐掌內宅,分寸二字最為微妙。身為女家主,沒有脾氣鎮不住家宅,難保家宅不寧破事兒一籮筐;脾氣太大出手太毒又容易敗了家運招來橫禍。這分寸二字說的就是女家主掌控性情人心的火候。
葉凡無疑是其中高手,這個道理正是她一字字教給白凌霄的。
葉凡對待白凌霄,是真的當做親生女兒接班人來培養的。來長安這一年多時間里,白凌霄不僅在個人異力修為方面有了很大提升,并且在葉凡身上學到了很多身為一家女主必須掌握的本事。
但就是這位宮斗大高手,在長安京圈女子大佬中,最欽佩的人卻是向來以沒分寸著稱的首相夫人王妙。
王妙是那種看上去蠢萌的掛相的女人,她脾氣暴躁做事莽撞,長安城里經常傳出一些關于她不給丈夫面子沒有分寸的蠢事。連結拜兄長葉玄都曾被她罵的狗血淋頭。而就是這么個外界口口相傳的蠢女人卻嫁給了天下第一聰明人謝安。
丈夫是執掌士族集團二十年,翻手云覆手雨,一己之力鎮壓士族集團一群人尖子的當代巨頭。妻子任性暴躁經常干一些沒分寸的蠢事。可就是這么一對兒怎么看都不太登對兒的夫妻,卻不可思議的恩愛了二十年。
用葉凡的話說,王妙才是高手當中的宗師人物。有大智慧的人不屑耍弄小聰明。王妙接觸的都是最富智慧的男人,她玩兒的手段也是最高端的。她的那些看似蠢萌的行為其實突出了她性格中一個特點,率真!
在一個爾虞我詐的復雜環境里,面對一群心機深沉聰慧絕倫的男人,劍走偏鋒的王妙找到了最簡單有效的方式成為了王袍,謝安,謝璧和葉玄眼中的寵兒。
但其實,她一直都是將分寸掌握到微調程度的高手。她從來沒有因為暴脾氣打殺某個奴婢,她也從未在不該出現的場合里站出來對男人的大事指手畫腳,而她每一次的撒潑行為,最后都恰到好處的突出了男人的胸襟寬廣。
張瀟還不夠了解女人,所以才會對王妙有著刻板印象。白凌霄因為從葉凡那里聽過太多關于王妙的事,所以很愿意借著這個機會來會一會這位首相夫人。
白凌霄來見王妙,甚至可算是揣著朝圣的心情走到王妙面前的。
一座漢白玉的亭子下,擺了一張棋盤,謝安已經坐在位置上,身旁執壺煮茶的中年美婦人正是王妙。
“茶剛煮好你們就到了,帖子里說巳時初牌來拜訪,我以為你們不會來這么早呢。”王妙起身對白凌霄招呼道:“見過你不止一次,這么面對面說話卻還是第一回,你娘親與我雖然交往不深,但彼此心里頭都存著三分敬意,我啊早就想跟你聊幾句了,男人們就喜歡這無聊還費神的游戲,咱們娘倆另尋別處說些體己話去。”
“夫人這般厚待,讓凌霄好生惶恐。”白凌霄盈盈萬福,先與首相夫婦見禮,又道:“常聽母親提起夫人秀外慧中,和藹可親,持家有道的盛名,早有心拜訪請教,只恐王謝門第高深似海,不敢冒昧高攀。”
“瞧你這話說的,這么生分見外,咱們可還是親戚呢。”王妙起身過來,拉著白凌霄的手說道:“你姐姐嫁給了我侄兒,從那論起你們白家也是王家外戚,怎么說的自己好像外人似的。”
這番話說的綿里藏針,三言兩語就把王家擺在白家之上,把她自己擺在長輩的位置上,不動聲色掌握了話語權。
白凌霄回應道:“家父已經脫離白府兩年有余,凌霄斷然不敢再借白家的名頭行事,不過夫人您能這么說,足令凌霄深感榮幸,凌霄當然是想與您走的越近越好。”
王妙哈哈一笑,拉著白凌霄往后走,邊走邊說:“不愧是傳了葉凡衣缽的人,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張瀟目送王妙拉著白凌霄出了這座園子去了王謝府邸的更深處,毫不掩飾面上憂色。
“不必擔心。”謝安招呼張瀟過來就坐,道:“我夫人并非沒有分寸之人,尊夫人也并非隨意拿捏的軟柿子。”
張瀟走過去落座,嘆了口氣,道:“情況比我之前設想的好很多了。”
謝安指了指面前的棋盤,道:“手談一局如何?”
“幸何如之,唯恐棋藝不精,掃了首相大人的興致。”說罷,欣然接受。
謝安道:“此乃上古象棋,規則與當今戰棋略同,又有小分歧,在上古棋規里,這個象是不能過河的。”
張瀟執壺倒茶,道:“首相大人不必費心,在下對此略通一二。”
“我倒忘記了,尊師三千先生是當代上古學術第一人。”謝安呵呵笑道:“名師高足,你的棋藝想必很高。”
“在首相大人面前不敢自夸。”張瀟不動聲色道。
謝安示意張瀟喝茶,提起一相落在棋盤上,飛了個中相,道:“你不是喜歡韜晦隱忍的性子。”
張瀟隨手走了一招中炮,笑道:“喜歡后發制人的都是底氣十足實力雄厚的一方,我還太年輕,缺少積累。”
謝安點點頭,這句話說到他心坎兒上了,表面不露聲色,又跳了一步馬護住中兵,道:“積累不夠更需慎重從事,長安城龍蛇混雜,一步錯可能就是滿盤空,初來乍到,最好是穩住架子,謀定而后動。”
張瀟往前拱了一步卒,道:“長安城水深,但卻是一潭死水,就像整個東陸,氣氛冗沉毫無活力,還有現在的士族集團,同樣缺乏活力和競爭,也正在逐漸退化。”
“能進一步當然最好,若不能進,至少不能后退吧。”謝安不動聲色又上了另一邊的馬。
繼續落子,張瀟發現謝安的棋是有譜的,而且是典型的平宮馬布局,深得胡氏精髓。
“首相大人的棋很有章法啊。”張瀟道:“穩坐中軍,誘敵深入,看似平淡的棋局卻暗藏了殺手。”
謝安呵呵一笑,道:“蒼穹七層閣里有些上古棋譜秘本,老夫鉆研多年,略有心得。”
“首相大人對蒼穹很熟悉?”張瀟似不經意的隨口問道。
謝安點點頭,道:“老院長謝龍煌是老夫族叔祖,我二十四歲登臨七層閣,其實是占了他很大的光。”
張瀟稍微猶豫了一下,很快下定決心,開門見山問道:“首相大人可知道舍弟張漢的下落?”又道:“昨夜舍弟被謝老院長帶走,至今下落不明,晚生心中十分擔憂......”
武夫兇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