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拳頭應該比舌頭更能展現男人的意志。
強權的基礎是強拳,沒有實力的人才會靠耍嘴皮子證明自己。
謝龍煌大概是天下最會講道理的人之一,也是東陸最有權力的人之一。而他之所以能坐上蒼穹院長的位置,從來不是靠他那三寸不爛之舌。他的火拳才是世間最恐怖的武器之一。
很多年前在九海歸墟的戰場上,半神級別的魔帥川樸統御十八魔將偷襲人族第一防線,那川樸化身八百丈魔神之軀平海定波,遮天掩月,壓制人族九位圣階強者難以發揮全力,眼看人族防線岌岌可危的時候,正是謝龍煌用他的火拳,一頓不講理的猛砸,生生砸亂了魔神的法陣,給馳援的人族強者爭取到及時趕到的時間。
這一拳凌空砸下,還沒落下便已經展示出滔天的威能。
足下的大地在巨大壓力和恐怖高溫的作用下在翻騰,旁邊的建筑成了孩子搭的積木,悄無聲息間被摧垮。
張瀟知道不能任由這一拳砸下,果斷將三道氣穴集中在右拳上。
真氣在拳鋒處呼之欲出,隨著張瀟一拳揮出,一團罡氣噴薄而出,挾著狂風將壓迫下來的高溫吹上天空,而罡氣凝聚的拳頭則與空中壓下的巨大火拳撞在一處。
狂風激蕩,火光爆燃,但只亮了一瞬就熄滅了,未免有雷聲大雨點小的嫌疑。
只有出手的雙方知道那一瞬間發生了什么。
張瀟安然無恙落回到地上。
“真是絕妙的一拳啊。”謝龍煌由衷的贊嘆聲傳來:“以凡人之軀,承受圣人的力量,不愧是三千小友的高足。”
“僥幸罷了,老前輩的這一拳試探為主,反而是晚輩太著相。”
謝龍煌這一拳貌似雷霆萬鈞,但其實有所保留,那巨大的火拳內部是中空的,并未有張瀟設想的沉重和后勁兒。
拳拳接觸的瞬間,真氣吐出,輕而易舉便擊潰了火拳,讓張瀟頗有一種重拳出擊卻打在二兩棉花上的空落落感覺。
“你不要小看了老夫這一拳,同代人當中,除了你之外,最多還有兩個能接下這一拳,但那兩個絕做不到你這么輕松。”謝龍煌道:“老夫很想知道,你為何那么堅定的要支持葉輝稱帝?現行的制度模式在你眼中就那么不堪嗎?”
“老前輩想多了。”張瀟道:“不管什么制度,對我個人,對天下所有人,都沒有多大意義,晚輩所爭的不過是權力而已,勝者王侯敗者賊,并不需要太多高尚的道理。”
“你倒是坦率。”謝龍煌道:“你老師在三年前曾與老夫多有書信往來,老夫對他通譯的那本鴻篇巨著頗有興趣,時常托請寶豐樓的杜總柜代為傳遞書信,老夫觀你老師在書信中所言道理,與你的想法似乎頗有差異啊。”
“讓老前輩失望了。”張瀟道:“三千先生與您信中所說的只是那書中的道理,而晚輩所作所為則不過是審時度勢,夾縫中求存罷了,晚輩在北地改良民生,守護疆土,本不欲與天下群雄爭鋒,怎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這天下群雄都想吞了北地,晚輩想要獨善其身而不得,只好站出來與天下群雄逐鹿一番。”
謝龍煌道:“即便如此,又何必一定選擇葉輝這狼子野心之輩?”
張瀟道:“這里邊的道理一時半刻說不清,晚輩急著趕奔城門,前輩還是賜下第二拳吧。”
那邊傳來深深一聲嘆息,緊跟著大地巨震,面前的大地忽然隆起一只巨靈神掌,隨著恐怖的高溫散出,先是變得漆黑,隨機中間出現暗紅,迅速蔓延到整個手掌,最后握成一只赤紅色的巨拳。
張瀟目視著對方每一個動作,足下的大地重力忽然猛增,恐怖的高溫將自己和那拳頭之間的空間鎖死,空氣瞬間燃燒殆盡。心中一動,原來他還是個土系異人!而且從這重力場的壓迫力看,他的土系異力修為至少不在陳無忌之下。
依稀記起曾有人說起過,謝龍煌的魂相是一座火山,除了火系外,擁有土系異力也不足為奇。只是沒想到他的土系異力修為不作為主要力量的情況下,竟也到了這個境地。
“人活的久了,總要做點什么,老夫這土系神通是不是讓你困惑了?”謝龍煌如蒼龍般的聲音傳入瀟哥耳中:“張瀟,我這一拳凝聚大地萬鈞重力,熔土為漿,聚漿成拳,不僅有溫度,更有重力,打在身上燒不死你也能把你埋在這里,天下間的圣階強者,能輕松接下這一拳的不足十指之數。”
“晚輩不敢言輕松,不過也想勉力一試。”張瀟暗中將四道氣穴的真氣灌注右拳上,右手臂的骨骼經絡頓時壓力激增,強烈的痛楚不可抑止的出現,張瀟暗自咬牙忍著,道:“老前輩的異力儲備磅礴雄厚,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晚輩不敢再接你的拳,只好主動出擊!”
“呵呵。”謝龍煌笑了笑,道:“管你主動還是被動,三拳打完你能不死,今晚龍隱就鳴金收兵,天下群雄有你一席之地。”
“既如此,晚輩得罪了!”張瀟的右手臂承受巨大壓力,繼續釋放出去。
身形一晃。
留下一道殘影,人已經到了謝龍煌凝聚的那只巨拳近前,主動揮拳迎擊。
拳拳相交,一股無形吸力忽然從熔巖巨拳中傳過來,猛烈絕倫,似乎是想一下子將張瀟吸進他的拳頭里。危急時刻,張瀟心念一動,陰神出手,化罡氣為槍氣,真氣前端化作長矛刺入對方拳鋒。
在短短瞬間將四道氣穴的真氣盡數灌入其中。
轟然一聲巨響!
狂風勁吹,火光飛濺!
火光迸萬點金燈,火焰飛千條紅虹。
霎時間,鋪天蓋地的赤紅巖漿炸裂開來,恐怖的高溫讓大地蒸騰,萬物氣化。張瀟以陰神靈體凝聚護體罡氣將自己籠罩,隔絕高溫結界的侵入。完全與外界斷絕,靠著自身積累的真氣自給自足。
狂暴的熱風中,張瀟昂然屹立,謝龍煌被擊散的第二拳形成的高溫結界不能損其分毫。那些散落開來的赤色巖漿落在其他地方則爆裂炸響,砸出一道道深達一丈的黑色巨坑,顯示出老院長這一拳內蘊含的恐怖異力威能。
“妙!妙!妙!”
隨著三聲贊嘆,一位黑發老者憑空出現在院子上方,玄衣如鐵,負手而立,氣勢淵渟岳峙,盡顯一代宗師的風范。
“真絕妙無比的一拳。”他贊嘆不已,說道:“這一拳從內爆發,剛好破了老夫的赤焰真空的吸力,雖然你也因為動用超越自身承受極限的力量受了點傷。”
張瀟的右手臂密布血絲,拳鋒處已經染血,對他這樣級別的身體強度而言,這代表了非常嚴重的傷勢。也意味著同樣強度的攻擊很難再來第二次了。
“晚輩僥幸又接下一拳,現在就請老前輩賜下第三拳吧!”
謝龍煌何等眼力,一眼看破張瀟的底細,道:“老夫的第三拳也是老夫入圣階后領悟的第三魂技,喚作煉石逐日,溫度和重力是第二拳十倍,能熔金石以力破萬法,你的身體已經如此,斷然不能承受,你難道就不怕死嗎?”
“多謝前輩提點。”張瀟道:“不過我還是想試試。”
“為了一個妖神族的余孽,值得嗎?”謝龍煌右手成拳,一團暗金色物質正迅速凝聚生成。這一拳還在醞釀階段,就已經散發出令人心悸的威勢。
“一世人兩兄弟,無所謂值不值。”張瀟咬牙道:“人活一世,求個念頭通達而已,與其抱憾終身,不如放手一搏,生死各安天命!”
“有人與我說,你是少年人而無少年熱血,行事老辣果決,天生的梟雄心性。”謝龍煌用一雙淡金色的眸子看著張瀟,不疾不徐說道:“今日一見,真是聞名不如見面,那嚼舌根子的家伙完全錯看了你。”
張瀟苦笑道:“老前輩這算是在夸贊晚輩嗎?”
謝龍煌微微搖頭,道:“老夫這是在為你感到遺憾。”又道:“如果你不是這樣的心性,倒是真的可與二十歲的那人比肩了,只是那人對妖神族成見極深,你與他恰恰相反。”
“老前輩呢?”張瀟一邊向陰神導入真氣,一邊問道:“老前輩是如何看待妖神族的?”
這第三拳肯定不能再用身體扛了,如果能僥幸接下,后面還要去馳援三弟與劍圣楚歌邪交手,就算不如謝龍煌,但同樣是一場硬仗,而且楚歌邪是絕不可能如謝龍煌這般有所保留。
“妖神族雖為化形生成的人族,但也是吾輩人族擁有的這一方天地里的生靈。”謝龍煌道:“老夫創立龍隱,收留了許多不為士族精英所接受的異類人物,他們其實與吾等并無不同。”
“連您都這么說,那么我和敖鯤鵬結拜,北地與妖神族結盟又何錯之有?”
“談不到對錯,只是立場有別而已。”謝龍煌道:“對那人來說,妖神族是一定要消滅的,而對老夫而言,你支持葉輝稱帝才是最大的錯誤,年輕人,你應該準備的差不多了吧,老夫的第三拳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