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仞絕壁上立著兩個人,悄悄關注著下方的局勢發展。
金環束發的少女說道:“爹爹,他這還不算活命了嗎?”
龍袍男子語帶不屑:“白璋平這廝背負了太多沒用的東西,舍不得死,多半不敢冒險,蘇全真的大音希聲對這小子作用不大,所謂孤鴻十三問本就是沒甚用的小調調,你說的沒錯,這小子多半是活了。”
“他總算沒有讓您失望。”
“一個凡夫俗子居然能打破六級異人的元素化防御,隨身還帶了神佑時代的遺寶,有點意思。”
“爹爹不會也對他的寶貝感興趣吧?”
“胡扯,為父是什么人,區區幾件神佑遺寶我還不看在眼里。”王袍神態自傲,淡淡道:“不過,我倒是對那位三千先生有些興趣了,能教出張瀟這樣的弟子,此人配得上與吾同列。”
“這么說爹爹同意那件事啦?”
王袍其實另有看法,只是看著一臉期待的女兒,心頭不忍,無可奈何的點點頭。
“嗯,原則上同意,不過此事還需謹慎推進,你也看到了,這小子外圓內方,手段多變原則不變,先喝退兩百騎軍,再送走溫仙州,自己留下來斷后,這樣的作為和襟懷倒與你姑父性情相近。”
王箭欣喜的:“爹爹一向最敬重姑父,您這么說就表示他死不了啦。”
王袍正色道:“妮子,你眼光不差,這小子是個人物,不是那些威逼利誘就能收買或壓服的阿貓阿狗,如不能收其心,為父寧愿早早殺了他,也不想讓此人誤你終身。”
王箭低頭不語,之前她不止一次想過求爹爹替自己殺了那人,但那時候她很清楚,爹爹自重身份幾乎沒有可能對那人出手。可現在,爹爹卻主動說出有可能親手殺了他的話,就說明在爹爹心中,經此一役,他是值得爹爹親自出手的人物了。
既然爹爹說出了口,便不會更改決定。
本來爹爹很重視他是件好事,但因為太重視了,甚至把他上升到了值得重視的對手的層次。好事就成了一把雙刃劍。
“爹爹打算怎么做呢?”
“為父當然不會直接向他提親,一旦被拒絕回旋的余地就很小了,好在你姑姑只是試探了一下,沒有公開表態,這件事還有操作的空間。”王袍沉吟道:“首先嘛,得讓他能接受你,為父聽你講述你們兩次交手的過程,結合他今天的表現看,說明在人家心里是沒把你當做敵人的。”
王箭點點頭,道:“憑他的本事,如果認真對待,女 兒恐怕很難有第二次交手的機會。”
“他在北地的那些作為我也有所耳聞,謝胖子說他是膽大包天,異想天開,還想看看他能做到哪一步,嘿嘿,這個死胖子永遠都是那個不溫不火的怪脾氣,誰都不知道那豬腦子里在想什么。”
王袍繼續吐槽道:“好好一條地火神龍硬是給廢了,世人無知,都說謝胖子是怕了老院長做出的妥協,沒幾人知道你姑父是為了你姑姑他們幾個做出的犧牲,世家需要人才啊,謝龍煌支持漢王在漢庭內部搞上古科舉制,吸引天下寒門天才人物進入到漢王庭,對咱們士族集團已經構成極大威脅,如果葉玄,素還真和謝璧也被他們爭取過去......”
下面的話頓住不說,輕輕嘆了口氣,才繼續說道:“凌云五子,謝璧長于軍務,善觀人心,魂相九龍壁的絕世天才,如果還在東大陸,那個天榜第一未必是葉玄;
葉玄,博古通今長于政論,魂相七星北斗,自創的斗轉星移大法已經具備超越品級的潛力;
你姑姑王妙,魂相庚金太白星,大事不糊涂,小事拎不清,雖然不在天人兩榜上,真實戰力卻是可以名列前茅的;
素還真,魂相命盤星,人稱天賜子,算無遺策,長于謀劃計算,困北方略就出自他的手筆;
還有林道靜,魂相白澤元素圣獸,摘下陳無忌盔纓的戰斗奇才,同樣沒被列入天人兩榜,否則連爹爹這個人榜第一都可能讓賢,為情所困,死守著你姑父至今未嫁。”
王箭聽得很用心,這些話爹爹從前沒對她說起過。對姑姑和凌云五子那一代人的事情,她一直充滿好奇。但她不明白的是爹爹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提起這些往事。這一切跟張瀟又有什么關系?“不可以再出現第二個葉玄了。”王袍說道:“當年沒能為世家集團得到葉玄這件事給你姑父造成了極大打擊,讓他耿耿于懷多年,每當提及都會扼腕嘆息一番,今日之張瀟,雖然只是個凡夫俗子,才情作為尤勝當年五子,如果他鐵了心走到葉大臉那一路去,甚至會比當年的葉玄對世家集團造成的沖擊更大。”
“啊!”王箭沒想到張瀟在爹爹心中的重要程度竟到了能媲美凌云五子的程度,吃一驚的同時又不禁想到,或許,這才是爹爹對張瀟動了殺機的真正原因吧。
姑父自廢修為這件事,是家族內部的一大禁忌,只要有人提及便會引來爹爹大發雷霆后數日不快。現在爹爹把張瀟等同于葉玄一樣看待,可想而知一旦張瀟讓爹爹失望,便沒有任何人能阻擋爹爹對他的殺心。
“爹爹 要如何界定他的立場呢?”
“青云山是關鍵,如果是葉大臉那邊的,必定不希望謝胖子恢復修為,如果他愿意誠心助我們屠龍,就至少能說明他不愿與世家集團為敵。”
“爹爹,女兒保證,我一定想盡一切辦法不讓他成為姑父的敵人。”
王袍心中不以為然,面上卻含笑點頭,輕撫閨女秀發,道:“生在這樣的家庭里,是你的幸運也是你的不幸,你是王袍的女兒,天生就該有這個擔當和覺悟,從小到大你都是為父的驕傲。”說罷,邁步前行,一步踏出峭壁。
懸崖下,谷道上,張瀟勉力支撐屹立不倒。白璋平和蘇全真停身在十丈之外。魂相受寒煞真氣侵入的楚無邪伏在地上生死不知。二人的目光都鎖定在張瀟手里的神光霹靂棍上,還在猶豫著要不要出手。
凌空一團白光突兀出現,白光后面的人浮空傲立,俯瞰人間,沒有多余的廢話,就一個字:滾!
白璋平和蘇全真仰頭看了一眼,稍微遲疑了一瞬,那白光中忽然出現無數泛著金屬光澤的拳頭,蠻不講理的砸下來。
張瀟一臉懵逼的看著,哎喲,這魂相和魂技真閃瞎了瀟哥的鈦合金狗眼。盡管每一拳都點到即止,但卻讓人感受到一種浩然天地唯有一拳砸下的壓迫感,乒乒乓乓的一頓亂砸,恰到好處的把白璋平和蘇全真砸的滿頭包。
二人沒見過來人的真面目,但卻從魂相和魂技上猜到了來人的身份,一句廢話不敢多說,默默拉起楚無邪乘風而去。
張瀟看著他們遠去了,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實在是繃不住了,如果新來的這位有惡意,繃著也沒用,電棍更沒用。
那白光來的快,去的更快。
白光消失在當空,那位驚走白璋平和蘇全真的強者并未露面,卻只留下個少女站在面前。
金環束發,火浣布的玄色治安衙門七品服飾,袖口里依稀能看到大花棉襖的影子。
這下完犢子了。
“這是什么東西?”張瀟看著對方手里有些眼熟的奇物,奮起殘存的一點點力氣掙扎向后退避。
王箭也不廢話,一抖手,卻是一張大紅色絹帕高速旋轉撲面而來,懸在張瀟頭頂,上面懸掛了許多微小鈴鐺,叮咚悅耳,香風入鼻,連疲憊已極的陰神都覺得格外安逸。鈴鐺是紫金鎮魂鈴,香風是三步安魂香,結合法器的靈動,使用時還有口訣:“正月里來是新年,大年初一頭一天......”
張瀟真氣耗盡,陰神疲憊,身上多處摔傷,實在沒什么精 神頭跟她抗衡。當然也是不太敢,因為陰神覺察到峭壁上還有一雙如烈日般的眸子注視著自己。
也不知昏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發現已經身處城中某地。身上被纏了很多紗布,滿屋子藥物的香氣還挺好聞。然后就看見王箭端著裝藥的大碗走到床前,溫柔的:“瀟郎,該吃藥了。”
什么鬼?
張瀟感到身上軟趴趴的,精神狀態倒是極佳,陰神恢復到完全狀態,立即探查體內狀況。嗯,果然是[fo]被下藥了,身上的傷早被陰神驅動真氣修復的七七八八,但是經脈當中還有許多可疑物質散發著酸麻的氣息阻礙經絡運行。
王箭一反常態,語氣溫柔:“瀟郎,你可終于醒啦,你受傷太重,又對我誤會頗深,我不得不用上古神器銷魂帕將你麻翻,不過你別擔心,那麻藥是沒毒的,只要你聽話好好喝藥,用不了多久就能恢復如初了。”“不,等一下,王箭你什么情況?”張瀟臉上寫滿狐疑看著她,識海靈光一派明澈,魂相是一柄金色小弓,看著不像有惡意的樣子。但要說她是善意的,沒有這個道理啊,該不會真的是個受虐狂?
“還能有什么情況,是我求來幫手救了你。”王箭甜甜一笑,道:“如果我想害你,還用得著等你醒轉嗎?”說著又把藥碗往張瀟嘴邊湊。
張瀟覺得這情景十分熟悉,抗拒道:“不,不必了,我已經好很多了,不用喝藥了。”
“怎么可能好呢,你身上的骨頭斷了幾根,耗損過巨虧了氣血,一定要好好補補才能恢復的更快。”王箭笨拙的把藥碗放到張瀟唇邊,勸道:“瀟郎,你就喝了吧,喝了身體才能好啊。”
哎我的嗎呀!這語氣這神態這身段兒,跟恐怖片的性感女主似的。
張瀟避無可避,渾身乏力,只好眼睜睜看著她把藥灌進嘴里,完了,這娘們兒必定是想把瀟哥毒的生活不能自理,然后再慢慢折磨。一碗藥喝下肚子,頓感到五臟六腑一陣溫潤舒泰,意動神動,一道真氣迅速生成!
還真的是補藥。隨著這股高效的能量入體,迅速生成真氣,張瀟開始催動陰神導引這股真氣祛除導致身體麻痹的物質。
忽然下身一涼,不禁大驚失色,她又要做什么?
只見王箭掀起了蓋在下半身的被子,又端過來另一碗深褐色的藥膏。
“你做什么?”張瀟驚恐的問道。
“給你換藥呀,你的髖骨裂了,肋骨也斷了兩根,還有手臂......真虧你一個凡人從那么高摔下來,居然沒要了你的命。”
王箭像個溫柔賢惠的妻子,毫不避諱的用她的纖纖玉手沾著藥膏仔細涂抹在張瀟髖骨處。
“別,你別,這不合適。”張瀟想掙扎又不想她知道自己恢復了行動力,之前的消耗太大,陰神導引真氣恢復狀態還需要一點時間。這時候被她覺察到自己恢復了行動力,指不定又會發生什么變故。
所謂小不忍則亂大謀也。
“有什么不合適的?”王箭面皮微紅,道:“你在山洞里的時候不也這么對我了嗎?”正在上藥的手忽然頓住了,遲疑道:“你那東西擋住我給你上藥了。”
哎,心里的感覺可以撒謊,身體的反應卻永遠最誠實。
張瀟心里想著自己曾捉弄的對方產生反應,這回局面倒轉了。果然應了那句話,種瓜得瓜種豆得豆。
“它也不總是這樣。”張瀟尷尬道:“你不用上藥了,只要給我多喝兩碗剛才那個補藥,很快就能自行恢復了。”
“我知道。”王箭別過臉,羞澀的用手把某東西撥開,繼續上藥,又道:“我娘走的早,姑姑把我帶大的,從來對我視如己出,有些關于男人的事,她都教過我的,它這個樣子,就說明你的身體至少不像你表現的那么排斥我。”
“真的不用麻煩你了。”張瀟道:“我寧愿你狠狠打斷我一條腿,也不愿你這么對我,真的是消受不起啊。”
“為什么?”王箭明亮的眸子看著張瀟,道:“因為你是首相府的敵人?”
“怎么可能呢,真把你們當做敵人,就不會有今天了。”張瀟道:“我打傷過你弟弟,也戲弄過你......”
“王烈是我堂弟,跟我并不算親,他父親是武安王氏的族長,我爹是旁系。”王箭道:“所以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并未想過替他找你報仇。”
“再怎么說,你也不應該這么對我!”張瀟道:“我兩次戲弄你,其實就是想讓你恨我,這樣漢王才能對我更放心。”
“張瀟,你是不是想說,你兩次欺負我,抱我,用那樣的手法暗算我,脫我的衣裳,看我的身子,這些事就這么算了?”王箭泫然欲泣,卻硬憋著不哭出來,但是淚水卻在眼眶里打轉,終于滴滴落下。
有一滴淚還好巧不巧的落在了張瀟某關鍵部位上,嗯,還是熱乎的。
張瀟心念電轉,忽然想到救自己的那人魂相如一顆金屬巨星,那好像天馬流星拳的魂技簡直吊炸了天,稍一轉念便不難猜到那人多半就是王袍。說不定,此時此刻,那位人榜第一的半閑堂總堂主正在某處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