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時分,北國奉陽城,城主府到治安衙門,五里長街的兩邊站滿了盔明甲亮的北線軍人。
一萬兩千鐵甲軍,每一名都親身參與了三個月的崇山守城惡戰。與城中南北大營里那些承平日久未經戰火洗禮過的北國府軍相比,這些北線邊軍身上多了一股子桀驁彪悍的煞氣,令人不敢逼視。
大將軍對他們說明天是個好日子。
那個飛馬弄弦,提刀陷陣,連闖十六道蠻族封鎖線,血染征袍殺入城中報信,救了崇山城十七萬軍民的少年英雄要娶媳婦了。而他們跟那少年還有刀兵血火中鑄就三個月的袍澤之義。
兄弟們就算沒辦法喝上一杯喜酒,也至少要親眼見證那個時刻。
他們來到奉陽城就是為了這件事。
聽說城主府的大小姐是個大美人兒,與他們的張兄弟早有婚約。如今白府家大勢大,府中有人便存了背信棄義的壞心思,為了悔婚耍了很多手段,甚至還想對張兄弟不利。
大將軍跟白城主和白院長有交情,沒有確鑿證據不好強出頭。兄弟們跟白府可沒什么交情。所以,為了不再節外生枝,從此刻起,在明日成親禮成前,誰都不得出入白府。
封鎖城主府不是一件小事,沒有充分的借口是不行的。關于這一點,許笑杰給了白府老夫人一個蹩腳卻管用的理由。北線聯軍收到舉報,有大批義軍成員混入城中圖謀不軌。老夫人自是不相信,但白宗元卻接受了這個說法。理由是昨晚有義軍異人頭領在春風閣殺人放火。
白府內宅,凌霄小樓里,白凌霄從書院歸來后便一直倚靠在窗口沉思不語。
丫鬟小鵝在門口探頭探腦,見白凌霄無動于衷,終于忍不住不請自入,嘆了口氣,道:“小姐,你從山上回來就坐在那瞎想,飯都熱兩回啦,就吃一口吧。”
“不吃!”白凌霄不耐煩的擺擺手,道:“不告訴你沒胃口了嗎?怎么這么啰嗦?”
“哎呀小姐,你就不要再想啦,事情都已經走到了這一步,也只好閉眼向前走了。”小鵝道:“鐵甲軍都已經把咱們白府圍上了,大老爺鐵了心讓您嫁,老夫人和三老爺怎么鬧都沒用,現在您后悔也來不及了。”
“胡說八道,誰告訴你我后悔了?”白凌霄道:“就是今天發生的意外太多,有些事一下子想不清楚,偏偏二叔與那人見面還不讓我跟著,明天就要成親了,我連他到底是怎樣的人都不知道,怎能不著急。”
“你之前不是也不知道?”小鵝沒好氣的說道:“現在才想起著急 了。”
“屁話。”白凌霄道:“我們之前以為他就是一個沒覺醒的凡夫俗子,用得著了解那么多嗎?”
小丫鬟扁扁嘴,道:“那你現在著急也晚了,反正不管你嫁給誰,我都要跟著一起過去,這新姑爺不就是個治安官嗎?我就不信咱們倆還不拿捏的他服服帖帖。”
小鵝是羽族人,天鵝魂相,三級中境的異人。幾歲時全家遭遇滅門,只剩下她一個被風神黑鷹大人救下交給白宗元收養,與白凌霄從小一起,情同姐妹,白宗元夫婦對她向來視若己出,連白凌霄拜師羽圣都讓她陪著。所以在白凌霄面前說話一向沒有顧忌。
“這人奸詐的很,可沒你想的那么容易對付。”白凌霄道:“扮豬吃虎,一肚子轉軸心眼兒,連二叔那么大學問都被他拿捏住了,爹告訴我說,他創建的十八行是奉陽城里最大的買賣家,最厲害是連許笑杰都跟他拜把子了,這樣的人比起郝夢齡那個公子哥兒來,不知道厲害了多少倍,哎,草率了!”
“咱們也真夠倒霉的,一個廢了的家伙,怎么就忽然變的這么厲害了?”小鵝替白凌霄難過,道:“過了門,他若是逼你圓房,或者不肯提供原石供咱們修行,都是麻煩事。”
白凌霄揉著眉心,道:“別說了,頭疼,圓房不至于,他之前有答應的,但是掌握財政大權恐怕是沒什么機會了,這人太厲害,就沖許笑杰能為他把白府封了,這家伙跟咱們就不是一個段位的。”
“聽說他在書院文會上把一個四級大地熊王魂相的異人提在手里當沙包摔來著?”小鵝吐了一下舌頭,道:“你的鴻鵠魂相是四級上境,白虎圣魂也是四級上境。”
“說重點!”白凌霄不耐煩的打斷。
“重點就是咱們倆憑武力多半拿捏不住他,那就只有智取了。”小鵝煞有介事的分析:“是人就有弱點,他也不例外,再怎么厲害也不過是你我的同齡人,硬的沒把握,咱們就來軟的。”
“美人計?”白凌霄看著無話不談的小姐妹,擺擺手,道:“還是算了吧,我可來不了這套。”
“男人婆。”小鵝賭氣道:“那你嫁過去以后就只能眼睜睜看著叫哥舒蘭的寡婦把持著十八行的金山銀海。”
“住嘴!”白凌霄聽到金山銀海四個字眼睛唰的亮了,咬牙切齒,似下了極大決心,道:“你說的對,我就是奔著金山銀海嫁過去的,絕不能讓十八行的大權旁落!”
小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你這樣子哪里是美人計的派頭,分明是要打劫的母老虎。
與此同時,白府內宅另一間屋子里。
“娘親,沒什么好猶豫了,許笑杰親自出頭,大兄那邊行事不便,肯定指望不上了,為今之計只有兵行險道派高手干掉那小子,事情才有轉機。”白宗昌正跪在老太君面前說道:“此事只有您親自下令才能做啊。”
老太君白周氏坐在那里沉默不語。
白宗昌繼續說道:“大兄不愿背負不義的罵名,寧愿倒向首相府,可首相卻根本沒打算把咱們白家當自家人來對待,次相大人就不同了,次相府提出的條件是聯姻,親厚遠近重視程度不辯可知啊。”
“老三啊,娘知道你說的有道理,可這個事情真難辦啊。”白周氏看著最疼愛的小兒子,示意起來說話,白宗昌只是跪著不肯起身,白周氏嘆了口氣,又道:“你大兄已經明確表態接受了這個女婿,北線聯軍入城,許笑杰親自出面支持他,為娘我這個時候如你所說派人去殺了張瀟,豈非等于堵死你大兄所有退路?”
“您只擔心堵死了大兄的退路,卻沒想過霄兒若是嫁給張家的廢物,那兒子我可就連活路都沒有啦。”白宗昌哭了。
白周氏大吃一驚,連忙問道:“兒啊,你先別哭,快說說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你就連活路都沒了?”隨即醒悟,面色一變,問道:“你可是已經與次相府達成了什么交易?”
“次相大人答應兒子,只要白府入長安投靠次相府門下,他就抬舉兒子出任長安令。”白宗昌道:“而大兄的位置只會比我更高,次相府提出的條件當中就包括做掉張瀟。”
“如果我們辦不到呢?”白周氏太了解這個小兒子了,感覺他還沒有說出全部實情。
“兒子已經收了次相大人賜予的金幣十萬,三顆珍珠原石和兩名胡姬。”白宗昌越說聲音越小。
白周氏聽到這里終于忍不住心頭怒火,舉起拐杖作勢要打,但最后卻是高高舉起輕輕落下,最后狠狠杵在地上,指著白宗昌的額頭說道:“冤家啊,你這么聰明的人,怎么能做這糊涂事呢?”
“該做不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反正東西兒子都享用過了,那十萬金幣還好說,三顆珍珠原石卻是南冥鬼海來的寶貝,每一顆都價值連城,還有那兩個胡姬”
“住口!”白周氏恨鐵不成鋼的看著他:“你呀,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次相府的禮物是那么好收的,你答應人家的事,如果辦不成,你以為次相大人會跟咱們計較這點東西?”
“他不要東西難道 還會要命?”白宗昌明知故問道。
“不然你以為呢?”白周氏神色凝重,沉思了片刻,終于下定決心。她是個明白人,曉得老三和老大之間的差距,但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命根孖,到了這個地步也只能幫著小兒子渡劫了。
白宗昌一臉期待的看著母親。
白周氏思索了片刻,道:“后園有一條密道,你從那里出去,出城去四明山,從書院后面進去,那里有一座秘密牢獄,專門用來囚禁那些窮兇極惡步入邪途的異人。”從懷里取出一方玉玨交給白宗昌,續道:“把這個交給鎮山五祖當中任意一位,這是你爹的信物,憑著它可以請五祖放出一位高手幫你辦事。”
“為什么不能請五祖之一親自出手?”
“這話就是你爹還活著也不敢說。”白周氏沒好氣道:“五祖都是六級能力,其中兩位甚至已是準圣級別,他們的存在正是廣德書院立足當世的基礎,除非白家面臨滅頂之災,否則便是家主也請不動他們。”
“兒子懂了。”白宗昌叩謝母親,道:“其實也沒什么必要大動干戈,不過是個沒覺醒的廢物,隨便出動一位五級異人,他都必死無疑!”
“真正的高手不是隨便就能請動的,不要以為他們被關進秘牢就聽你擺布了,據我所知,秘牢中有個叫尹夜梟的,跟許笑杰有不共戴天之仇。”白周氏提醒道。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