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寧跟著大長老來到落云峰的時候,有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站在水池旁,她左手倚著護欄,將餌料一顆一顆的丟進池塘中,頓時有無數金紅色錦鯉越出水面,爭搶餌料。
似乎是聽到了腳步聲,她微微側身,看到大長老后,便行了一禮,顯得有些懶散。
對此,大長老似乎全不在意,笑著道:“這是安寧,以后跟你們同住落云峰。”
這女子一雙眸子打量著安寧,皺眉道:“就是他接下了三長老的滄浪訣?”
這件事在內宗和外宗興許鮮有人知,但這里是落云峰,發生在青陽山的任何事情,在這里都不是秘密。
大長老點了點頭,一邊道:“那本座就將他交給你了,明天開始,由我給他講解一些道法要義。”
說完他對著安寧道:“這位是掌教真人的六弟子蘇茹,以后你可以稱她為六師姐,有什么不懂的,都可以跟她說。”
安寧便對著這少女行了一禮,“安寧見過六師姐。”
蘇茹點了點頭,開口道:“既然到了落云峰,就得接受落云峰的規矩,而落云峰的第一條規矩,任何人來到落云峰,都必須要先跟我打一架。”
安寧一愣,轉身看向那位大長老,可那位大長老已經御劍而去,只在天空留下一道長長的尾光。
蘇茹看著安寧,淡然道:“出手吧,我也不欺負你,只要你能接下我一拳,便算你贏,今后在這落云峰,我保證沒人敢找你麻煩。”
水池邊上的屋舍中陸續有人走出,這些人有男有女,都很年輕,男的風流俊朗,女的美麗端莊。
這些人的臉上,都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
安寧尷尬道:“六師姐,我真不會打架。”
蘇茹冷聲道:“少廢話,看招!”
說完,她將手中的魚餌直接扔進水池,右腳微微錯開,一拳直接砸向安寧額頭。
她速度極快,安寧根本沒法躲,更別說出劍破招,便索性閉上雙眼,硬扛下這一拳。
一聲悶響,安寧整個腦袋直接向后仰倒,然后整個身體翻轉著砸在地上,后背搓著地面向后滑行,撞在水池邊的一座假山上,頓時山石激射,塵土飛揚。
水池旁邊,所有人全都皺起眉頭,剛才他們還在猜想,這位新來的小師弟到底能使出些什么樣的手段,可眼前的情況,著實讓他們大失所望。
塵土中,安寧從廢墟中爬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塵土,苦澀道:“多謝六師姐手下留情。”
所有人看著他,滿是難以置信,因為那個家伙,挨了蘇茹一拳之后,竟然毫發無損。
在場的人,誰都知道這位小師妹的拳頭是如何可怕,就算是他們之中最厲害的大師兄,硬挨小師妹一拳,也不可能像安寧這般輕松。
所有人的目光中都散發著異樣的光芒,一位身形頎長的青年嘖嘖道:“怪不得他能接下三長老的滄浪訣,六師妹,這下可是你輸了。”
蘇茹搖頭道:“不算,再來。”
安寧苦著臉道:“可六師姐你剛才明明說了,只要我能接下你一拳,就算我贏的。”
蘇茹一臉茫然的道:“我這么說了嗎?”
安寧點頭。
蘇茹轉身看著那些人,問道:“你們誰聽見我說了?”
眾人搖頭,異口同聲道:“沒有。”
蘇茹很滿意的轉過身來,看著安寧,攤了攤手。
安寧有些錯愕,實在沒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青陽山上,會有這樣的一群人,除了錯愕,他只覺得心里發苦。
這位六師姐看起來瘦弱得很,但手上拳頭的力量,卻是驚人的強大,而且方才那一拳,她明顯是留了手,力道應該不過十之七八。
當然,這位六師姐的拳頭,自然無法跟蔣師相比,但蔣師每次出手都把握住分寸,即使受傷再重,也絕不會傷及根本,而且只出一拳,而眼前的蘇茹,絕不可能只出一拳,以她方才賴皮的性子來看,今日若不分出個勝負輸贏,她絕不會輕易罷休。
安寧打是挨了不少,但這打架,他確實不會。
打架有很多種,在青陽鎮的小巷里,跟那些孩子搶肉的時候,是發狠,用狠辣來嚇退對方,在青陽城跟那位城主,則是廝殺搏命,而眼前這種,則是講究你來我往的破招拆招,不僅不能搏命,甚至都不能發狠。
安寧迄今為止,只學了一種招式,那便是縱橫劍,可縱橫劍并不是用來打架的。
蘇茹提醒道:“小心了,這一次我可不會留手了。”
說罷,踏步向前,雙手同時出拳。
她的拳法并沒有多高深,但卻很快,幾乎是快到了極致,安寧看著她出拳的方式,就感覺她這兩拳打來之前,就像是已經打了千萬拳。
任何人做任何事,只要做到極致,就能達到這種效果,這便是入微,蘇茹的拳頭如此,安寧的劍法也是如此,所以大長老才會說安寧從未修行,一朝提劍便入微,大長老不知道的是安寧在此之前,已經揮劍百萬次。
修行講究循序漸進,一步一步來,這是大多數修行者對修行的認知,青陽宗自然也不例外,但蔣師卻造就了這個意外。
當然,這種意外只有安寧可以。
這并不是說安寧的天賦有多卓絕,而是因為安寧自小練就的堅韌體魄,再由蔣師出磨,造就了佛門小金剛。
修行法門千千萬,沒人敢說哪一種就一定是對的,也沒人敢說哪一種就一定是錯的,但其實本質并沒變,都是為了錘煉體魄,以達到脫胎換骨的效果,從而證得長生。
所以任何法門,到了最后,其實不過四個字而已——殊途同歸!
武道如此,道術如此,佛法亦如此。
當然,門派有別,所以佛門看道術,只看其形,不解其心,道家看佛法,只知其義,不明其意。而蔣師不過是找出了兩者的共同之處,在安寧身上展現出來,所以才會讓那位大長老和三長老感到疑惑。
安寧還是沒有出劍,雙手握拳,交叉在身前,同時發出一聲清喝。
拳臂相交,安寧雙腳搓著地面向后滑退,地面上直接留下了兩條溝壑,他那雙草鞋更是徹底損壞,留在了溝壑中。
安寧停下之后,只覺得五臟六腑都在翻騰,一雙手臂更是幾乎麻木。
他雖然擁有了小金剛的境界,但根本不知道如何使用,只是在面對攻擊時,出自本能的激發力量去抵擋,面對蔣師的拳頭是如此,面對蘇茹的拳頭也是如此。
蘇茹身體也在后腿,相較于安寧的狼狽,她顯得輕松得多,身體在空中打了一個旋,落在地上后便穩穩站住。
安寧并沒有發現,她落下之后,握著拳頭的雙手在背后悄悄抖了抖。
其他人看著,越發覺得有趣,對那個背著木劍的未來小師弟,越發好奇。
蘇茹看著安寧雖然狼狽,但卻并未遭受任何重創,皺眉問道:“還不出劍?”
安寧愣了愣,似乎是因為蘇茹提醒他才記起來自己會用劍,應了一聲,取下背后那把桃木劍,握在手中。
安寧看著對面的蘇茹,低聲道:“我的劍法跟六師姐的拳法有些相似。”
說完他提劍開始前沖,第一次主動進攻。
蘇茹皺著眉頭,看著不斷靠近的安寧,不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
兩人很快距離不過三尺,安寧前沖的腳步突然頓住,雙手握劍,對著蘇茹當頭劈下,同時喝道:“縱劍,落雪!”
這一劍實在太普通,太快,所以蘇茹要想退開已經不可能,便只能雙手握拳,向上抬起,想要擋下這一劍。此刻她終于知道,安寧為何會說他的劍跟自己的拳法有些相似了。
因為它們都一樣簡單,一樣快,一樣都是入微級境界。
只是她還是想不明白。
安寧的這一劍,確實已經達到了入微級,但從始至終,她都沒感受到安寧身上的靈氣波動,就修行而言,這很不正常。
一劍砸下,蘇茹腳下的石板幾乎瞬間粉碎,而她的雙腳也瞬間沒入地面。
一劍被擋,安寧再出一劍,改縱為橫,同時開口道:“橫劍,驚霜!”
突然變招,卻毫無違和之感。
在場除了安寧,所有人幾乎面色巨變。
“住手!”
一聲輕喝,一道光芒憑空出現,擋在安寧和蘇茹之間,安寧這才看清那是一柄劍,這柄劍就撞在桃木劍之上。
桃木劍劇烈顫抖,似乎隨時都可能斷裂,接著安寧只覺得手臂完全失去知覺,整個身體更是不由自主的向后倒飛出去,砸入水池之中。
一位年輕道人不知何時出現在蘇茹身邊。
在場之人每一個人身上的氣質都超凡脫俗,而他身上的這種氣質更甚,他不論容貌氣度,都不像人間所有,簡直就像是一名下凡的謫仙。
這種感覺,安寧只在莫青青的身上見過。
這人出現后,所有人便同時行禮,異口同聲道:“大師兄。”
安寧從水中爬出來,渾身濕透,還在淌著水,儼然成了一只落湯雞。
這位大師兄盯著安寧,臉色陰沉,“同門切磋,就算蘇師妹有錯,你也不該下此狠手。”
安寧有些憤怒,也有些委屈,“我都說了我不會打架,是六師姐非要拉著我跟她打的。”
這位大師兄一跺腳,蘇茹陷入地面的雙腳便自行離開地面,他看著安寧問道:“你就是安寧?”
安寧點了點頭,這位大師兄卻沒了下文,轉身走向自己的屋子,一邊道:“找身衣服給他換上。”
安寧撿起溝壑中的草鞋,頓時覺得更加委屈。
險些被安寧重傷的蘇茹也不生氣,笑著道:“行了,鞋子我賠給你。記住了,現在你最小,以后落云峰再有人來,你就得代替我出去打架了。”
從此,落云峰有了個小師弟,每次跟別人打架,都得他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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