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如同白駒過隙,一眨眼便到了十二月中,吉國大地亂成了一鍋粥,江中地界戰火四起、民不聊生,趙官仁在江南道設下的防疫工事,直接變成了擋災工事,墻內墻外宛如天堂和地獄。
“皇上!您可真是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啊……”
張皇后挺著孕肚走進了養心宮,外面已經是日上三竿了,永吉帝仍在龍床上呼呼大睡,兩位年輕的姑娘連忙爬下床來,披頭散發的給皇后磕頭,如同鵪鶉一般縮著腦袋。
“喲您可真行啊,夜夜做新郎啊,宮女都睡上啦……”
皇后冷笑著坐在了小桌旁,龍床上鋪著一大塊白巾,上面早已是落紅斑斑,可扔在地上的兩堆衣服卻是宮女服,而永吉帝懶洋洋的爬起來之后,一股酒氣又噴涌了出來。
“滾出去!”
永吉帝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兩名宮女抱起衣服忙不迭的跑了,他也披頭散發的坐到了桌邊,有氣無力的喝了口熱茶。
“唉皇后啊!你說朕這當的是哪門子皇上……”
永吉帝摸著她的大肚皮,郁悶道:“朕讓兩個臭娘們擺弄的死去活來,放個屁她們都知道,上朝有沒有朕都一樣,朕除了夜夜買醉,綿延子嗣之外,還有什么事情可做?”
“難道這不是你自找的嗎……”
皇后推開他的手說道:“你留在宮中做人質,讓你的兄弟們出去大刀闊斧,還把葉云辰那個老瘋子弄了出來,現在把江中打的一團糟,若是等趙王殺回來,咱們一家就等死吧!”
“唉”
永吉帝又嘆氣道:“事已至此!朕一個擺設又能怎么辦,對了!趙云軒有什么消息沒有,莫非他真把四十萬大軍拖住了不成?”
“拖住?人家都打到草原上了……”
皇后扔出一份奏折說道:“北嵬軍早已投入趙王麾下,你三弟為納投名狀,親手砍了八大王的頭,十五萬草原大軍或死或降,趙王已經收了克烈部,正在圍殲拓達部,人家快打到燕云山了!”
“什么?這如何可能……”
永吉帝驚駭欲絕的拿起了奏折,仔細一瞧差點當場氣絕,顫聲道:“三、三弟死在亂軍之中了,可趙云軒為何要用朕的名義,去征討草原各部,他不應該揮師南下嗎?”
“人家說的很清楚,王師北定中原日,不叫胡馬度燕山……”
皇后靠在椅子上說道:“故金宗室一直躲在漠北搞事,這些年攛掇的八大部蠢蠢欲動,他若過江參戰,八大部南下復仇,將無人可擋,所以人家壓根就沒想造反,反而心懷吉國百姓!”
“你婦道人家懂什么,他這是坐山觀虎斗……”
永吉帝看著奏折說道:“八萬北嵬軍鎮守姑蘇,他為何不讓天狼軍回去,他這是斷了袁老二的后路,逼著他在江中決一死戰,而且邊軍都被順國拖住了,他已經是江北王了!”
“人家本來就是個王……”
皇后捧起茶杯說道:“人家沒去夾攻邊軍,開關放順國兵進來,已經非常有良心了,我再告訴你一個不幸的消息,你爺爺的江湖軍團一觸即潰,戰力還不如二流軍團呢!”
永吉帝瞪眼道:“誰說的,胡說八道?”
“錦衣衛奏報,上朝時我聽的清清楚楚……”
皇后鄙夷道:“江湖軍團就是一盤散沙,各自為戰,不聽軍令,但袁家可是軍令如山,一聲令下就拿人命往上撲,江湖草莽一個個跑的比兔子還快,你爺爺差點讓人活捉!”
“哼”
永吉帝冷哼道:“江湖軍團本就是錦上添花的東西,敗了也就敗了,至少漢王在西路打的有聲有色,袁家就剩一個袁老二在硬扛,我看他能扛多久!”
“你可不要高興的太早,怕是把順國兵給忘了吧……”
皇后蔑笑道:“順國十五萬水軍已在江東登陸,人家跟百姓秋毫無犯,規規矩矩的拿銀子買水買糧,不是護國軍攔在路上,兩邊又都聽命于趙王,他們已經打到你爺爺屁股后面去了!”
“你什么意思?”
永吉帝惱羞成怒般的站了起來,指著她怒聲說道:“你是朕的皇后,不是趙云軒的王妃,這些日子你處處對我冷嘲熱諷,長他人志氣滅自家威風,你若想改嫁就盡管去,朕絕不阻攔!”
“這話應該本宮問你,你究竟想做什么……”
皇后也站起來怒道:“事情已經明擺著了,你爺爺打不過趙云軒,若是讓袁家人沖進來,我們全家老小都會被殺個精光,難道讓我們全家人一起陪葬,你就心滿意足了嗎?”
“你……”
永吉帝滿臉怒紅的指著她,皇后則甩手往外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如果你真想為江山而死,麻煩您先休了我,再讓太子出家當和尚,至少還能為你留下一點血脈,皇上!”
“賤婦!我一定休了你,一定休……”
永吉帝失態的大喊大叫,將滿桌茶具通通砸碎在地上,最后連桌子都一起掀了,可是沒有一個人來收拾,更沒有人進來勸他息怒,其實整個大殿早已空無一人。
“賤婦!你們欺人太甚,朕可是皇上,皇上……”
永吉帝失魂落魄的走了出去,披頭散發的像個野鬼一樣,漫無目的的在后宮里游蕩,太監宮女見了遠遠就躲開了,連他自己的妃子都關上了宮門,沒有一人關心他一下。
“哥!你怎么了……”
忽然!
一道熟悉的身影從前方出現,居然是葉若卿提裙跑進了后宮,三十多歲的永吉帝突然像個孩子一般,撲上去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哭的直接跪在她面前,鼻涕眼淚全都下來了。
“哥!你到底怎么了呀……”
葉若卿趕緊將他拽了起來,扶到不遠處的涼亭之中,永吉帝將委屈一股腦都倒了出來,最后泣不成聲的說道:“我是為了葉家江山啊,為何落到了這步田地啊?”
“趙云軒跟我說過一句話,天若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
葉若卿無奈道:“咱祖父已經徹底瘋狂了,為了擊敗袁家軍,他竟讓烏族在河中下毒,毒死了好幾萬老百姓,潭水縣尸橫遍野,已經出瘟了,連袁老二都罵他是個畜生!”
“你也站在趙云軒那邊了嗎……”
永吉帝怔怔的看著她,葉若卿搖頭道:“我哪頭都不站,以后我什么事都不管了,只安心做個普普通通的小女人,這次我歷經千辛萬苦才回宮,只想好好陪你過個年,不能讓你一個人啊!”
“好卿兒!你如何回來的,沒碰上袁老二吧……”
永吉帝感動萬分的拉著她,葉若卿苦笑道:“我讓袁老二逮了個正著,在溪沙縣關了我一個多月,最后是鄭一劍來保的我,說我是趙云軒的正妃,不然我可能就要被祭旗了!”
“卿兒!苦了你啦……”
永吉帝淚流滿面的說道:“過完年你就想辦法帶冠兒走吧,不管最后誰贏誰輸,我這皇上都是當不成了,你把冠兒和庭兒帶出去,給哥留一點血脈吧!”
“哥!天下之大,咱們又能去哪呢……”
葉若卿扶起他來說道:“戰場之事瞬息萬變,咱們還是安安穩穩過個年,然后再從長計議吧,你陪我去看看大嫂和冠兒,永寧也快臨盆了吧,我買了好多東西給她們呢!”
“你先去吧,哥梳洗一下再過去……”
永吉帝擦擦眼淚站起身來,如同喪家之犬一般佝僂著往回走,葉若卿幽幽的嘆了一口氣,只好走出后宮叫上侍女,挑著東西往東宮而去。
“冠兒!我來看你們了……”
葉若卿強作精神走進了東宮,永寧正挺著孕肚在院里曬太陽,太子跟個狗腿子似的在旁伺候,太子見她來了喜出望外,永寧也想知道趙官仁的近況,忙不迭的把她引進了屋。
“哎呀!卿兒來了呀,你從哪回來的呀……”
皇后姐妹倆也巴巴的跑了進來,葉若卿忙把禮物分給她們,但有些話自然不能讓下人聽去,幾個女人趕緊讓宮女們把禮物拿回去,坐在一起嘰里呱啦的聊了起來。
“長帝姬的命可真大,居然能從戰場上跑回來……”
兩個小宮女抱著禮物進了后院,走進永寧的屋子就開始分拆,葉若卿亂七八糟的買了一大堆東西。
“咦?這不是進貢的胭脂么,為何跑這里來了……”
宮女拿起了一只精致的琺瑯盒,打開后發現里面的胭脂全散了,但她的同伴卻說道:“定是長帝姬的女衛笨手笨腳,把她的水粉也拿來了,不過這可是好東西喲,皇后娘娘都沒幾盒呢!”
“我去擦一點瞧瞧,好看咱倆就偷偷留下……”
小宮女走到鏡子前摳出一點胭脂,臭美的抹在了唇上,覺得顏色不錯又繼續摳抹,她的同伴則在桌邊把玩著禮物。
“噗通”
一聲悶響忽然從身后傳來,小宮女詫異的回頭一看,卻見同伴正倒在地上渾身抽搐,手里的胭脂盒已經打碎在了地上。
“玲兒!你怎么了……”
小宮女驚呼一聲跑了過去,連忙給玲兒拍臉掐人中,誰知對方忽然“噗”的一口,黑血噴了她一頭一臉都是,小宮女嚇的仰頭摔倒在地,手忙腳亂的掏出手絹擦臉。
“玲兒!你你……”
小宮女驚恐的說不出話了,玲兒身體竟開始迅速腐化,宮女袍也快速的凹癟下去,最后流出了大量的膿血,稀里嘩啦的變成了一灘爛肉。
“來人啊!快來人啊……”
小宮女連滾帶爬的往外逃去,結果剛跑到門口就頭暈目眩,一頭栽倒在了門邊,身體也無法控制的開始抽搐,模糊間就看一位身穿龍袍的男人,猛然掀開簾子跑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