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
一道驚雷從天而降,照亮了整個蘭臺縣,瓢潑的大雨接踵而至,守衛在趙府的禁軍們一陣手忙腳亂,紛紛橫起容易招雷劈的長槍,戴上箬笠和蓑衣躲在了屋檐下。
“吱”
內宅的一扇暗門被推開了,柳氏躡手躡腳的走了出來,身上只著褻褲和緊身的抹胸,披著紗衣踮腳往后門外走去,但是隨著屋外一道閃電劈落,一道倩影忽然出現在后門口。
“啊!姐姐,你嚇死我了……”
柳氏低呼一聲連拍胸口,只看羅檀點燃了一枚打火機,手里舉著一把小巧的手.弩,冷笑道:“柳飄飄!你大半夜的好幸苦啊,翻箱倒柜的是想找夜壺,還是想往老爺的被窩里鉆啊?”
“姐姐!你別誤會啊……”
柳氏驚恐的擺著手說道:“奴家認床,換了新宅子實在睡不著,便想看看老爺完事了沒,萬一那位女黑衣衛大人招架不住,奴家便上去撿個漏,伺候老爺的下半程啊!”
“你是不是忘了,老娘也是黑衣衛啊……”
羅檀上前譏誚道:“你也不動腦子想想,老爺夜夜寵幸我,老娘高興都來不及,招你個狐媚子回來搶食吃,你當老娘二百五嗎,老爺一早就盯上你了,快把褲衩里的東西掏出來!”
“姐姐!東西我不要了,給我一次機會吧,妹妹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柳氏哆哆嗦嗦的往褻褲中掏去,誰知內褲中突然射出了一支冷箭,在羅檀側身躲避的同時,她猛地撞破大門就跑,但尚未落地就被一腳踹了回來,一頭摔在小廳中四腳朝天。
“柳老鴇!你藏的可真夠深的啊……”
譚青凝舉著鋼刀跨了進來,居然整整齊齊的穿著勁裝與軟甲,但趙官仁卻只穿著平角褲衩,打著哈欠說道:“柳飄飄!我不止一次提醒過你,女人就該安安穩穩的過日子,沒事別耍花樣吧?”
“你、你是如何發現我的,我何處露了馬腳……”
柳氏爬起來面色煞白,趙官仁則說道:“你是個非常成功的暗樁,我起初根本沒有懷疑過你,直到你那晚嗨到失控,忽然喊了一聲‘甲布納納’我才知道,原來你是吉國人!”
“何為甲布納納?”
羅檀不解的看著他,譚青凝接口道:“在吉國與我大順語言統一前,他們說的是另外一種官話,如今還會說這種官話的人,只有吉國的資深密探,而甲布納納的意思是……我的媽媽!”
“我、我有喊過嗎……”
柳氏一臉的錯亂,但趙官仁卻坐到椅子上說道:“褲襠里的東西掏出來吧,你也不怕尸變,不過很可惜的告訴你,小庫房里的根本不是尸毒粉,而是我吃燒烤用的炭渣!”
“老爺!妾身知道斗不過你,可我真的沒有辦法了……”
柳氏掏出了一根小竹筒,跪到他面前泣聲道:“尸瘟一旦在我大吉傳播,成千上萬的百姓都會遭殃,我的家鄉便在沙河以北的腹地,只有兩國都有了尸毒才不敢相互投毒!”
“你太天真了,尸毒到了傻大膽的手上,他們能把自己都玩死……”
趙官仁點上煙說道:“你明早騎上快馬離開,去告訴你們吉國皇帝,就說我趙云軒說的,北關軍退后七十里,只要不再擾我邊關百姓,我保證尸毒不會出現在吉國土地上!”
“您、您放我走……”
柳氏難以置信的看著他,譚青凝也急聲說道:“不能放她走,柳氏絕對是寧州密報樞紐,她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讓她跑了我就沒法交代了!”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就是要讓吉國皇帝知道,尸毒有多恐怖……”
趙官仁擺手說道:“飄飄點幾個人給青凝,只要能讓她交差就行了,一定要告訴你們皇帝,一直在搶尸毒的人是泰平天國,我們都小看他們的野心了,他們想讓兩國全面開戰!”
“飄飄謝老爺成全……”
柳氏用力磕了三個響頭,淚流滿面的說道:“老爺!若不是妾身家人都身在吉國,妾身愿終生侍奉老爺,在奴家的心里,奴家永遠都是老爺的妾,下輩子給您做牛做馬!”
“不用做牛做馬,你并不欠我什么……”
趙官仁起身往臥房里走去,頭也不回的說道:“你回去未必會有好事,多動動腦子保護好自己,不要總想著用身體去做事,希望咱們還有重逢的機會,再見了小飄飄!”
“老爺!對不起……”
柳氏突然趴在地上嚎啕大哭,用力抽了自己兩個大嘴巴,譚青凝則滿臉復雜的自語道:“真是個讓人看不透的男人,心機深重卻至情至性,他以前究竟經歷過何事?”
“少爺!不好了……”
玉娘急匆匆的跑進了臥室,譚青凝披頭散發的鉆出了被窩,滿臉通紅的捂著小嘴跑了出去,趙官仁則沒好氣的跳下了床,問道:“又怎么啦,大清早的就不讓人安生啊?”
“謝家大少爺凌晨死了,死在了女人的肚皮上……”
玉娘趕緊幫他穿衣穿襪,但趙官仁卻懶洋洋的說道:“死了就死了唄,他那一臉腎虛樣還徹夜玩女人,他不死誰死啊,死的也真是時候,我剛把小凝凝的褲子給解開!”
“不止!端親王也請您趕緊去一趟,傳話太監也急的不行……”
玉娘火急火燎的忙活著,可趙官仁半點都不急,洗臉刷牙梳頭,最后硬被傳話的太監給拽了出去,他這才叫上譚青凝上了馬車,手里抱著個貼了封條的木匣子。
“你怎么才來啊,出大事了……”
端親王站在花園中都急眼了,急吼吼的拽著他進了書房,只看老成持重的夏首輔也蔫了,面若死灰般的抱著頭癱在椅子上。
“殿下莫急!閣老也莫急……”
趙官仁跨進去笑道:“下官若是沒猜錯,兩位的毒粉應該被盜了吧?”
“你、你為何知曉……”
夏首輔猛地抬起了頭來,趙官仁拍了拍手里的木匣,笑道:“京督衛場都被滲透了,禁軍又怎么可能干凈,所以昨晚封存時我就調了包,毒粉盡數在我手,一瓶不少!”
“哎呀”
端親王激動的猛拍了他一下,驚喜道:“你小子可真是神了,我他娘都想親你一口了!”
“萬幸、萬幸啊……”
夏首輔也拍著胸口慶幸道:“若不是趙大人神機妙算,我等有十顆腦袋也不夠砍,但這回出紕漏的并非禁軍,禁軍篩查都非常的嚴格,賊人乃尚服司下的一名典櫛!”
“啥玩意?聽不懂……”
趙官仁一臉懵逼,端親王解釋道:“尚服就是管宮里穿衣服的地方,典櫛就是管沐浴更衣的女官,從八品,說白了就是有個宮女偷了毒粉,在飯菜里下藥迷暈了侍衛!”
“不會吧?”
趙官仁震驚道:“咱大順朝堂可真是千瘡百孔啊,內奸都奸到皇宮里去了,咱往大了咱不敢說,但毒死個把皇子皇孫,還不跟玩一樣啊,端親王您是怎么活下來的?”
“這回真不是我等大意,而是番賊已謀劃多年了……”
端親王恨聲說道:“偷盜宮女入宮已長達十三年之久,曾是泰平天國的災民之一,泰賊從未表現出反叛過之意,我爺爺曾經頒旨,小泰良民皆可來我朝安家立業,做宮女也就順理成章了!”
“殿下!昨天出了泰賊你們就該想到了……”
趙官仁坐下來說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泰賊可比吉賊危險多了,昨晚譚青凝還抓了兩個吉國密探,但他們只是在表面上活動,泰賊已經深入我朝的五臟六腑啦!”
“唉趙提舉此言令老夫深感不安吶……”
夏首輔唉聲嘆氣的說道:“小小泰平天國竟有如此賊膽,此時想來,曾經那些撲朔迷離的懸案,皆是泰賊從中作梗,我等得立即班師回朝,向陛下仔細稟報此事!”
“兩位!我說句不該說的話,說的不好二位就當我在放屁……”
趙官仁低聲說道:“人人都以為兩位的政見不合,皇上派兩位同來是互相掣肘,但閣老一直在捧殺太子爺,真正想扶持的是端親王,但皇上擺明已經看出來了,將你倆一腳踢出京城,剪除二位的黨羽!”
“你……”
端親王的臉色瞬間就變了,結巴道:“你、你如何看出來的,你遠在蘭臺縣為何能了解京城之事,還能揣度到圣上心思,這不合常理啊!”
“邸報上寫的明明白白,還需要揣度嗎,你們真是當局者迷啊……”
趙官仁輕笑道:“皇上最近又給您添了倆弟弟,說明皇上一點不服老,他能容忍你們互相爭斗,但絕不能容忍某位越做越大,定是您近來壓了太子一頭,皇上才把您一腳踢出京來!”
“趙大人!”
夏首輔拱手說道:“官場上無人敢像您這般直白,您的言論雖直擊要害,甚至讓老夫有種茅塞頓開之感,不過您為何要說這些,不怕惹來殺身之禍嗎?”
“我也是個官啊,朝中就認識您二位,之前我最大就見過知府,可不得盼著二位好嘛,我也能沾沾光啊……”
趙官仁搖頭道:“殿下!皇上擺明是忌憚您了,最疼愛的小郡主都讓他支出來玩了,若是您再把這趟差事辦的交口稱贊,下官斗膽說句大不敬的話,您以后怕是得徹底靠邊站嘍!”
“這說的我,冷汗都出來了……”
端親王的臉色都白了,夏首輔也皺眉道:“確實!查出這一堆驚天大案,連包藏禍心的泰賊都揪出來了,您讓圣上如何恩賞于您,再賞太子可就徹底翻不了身了,這絕不是圣上愿意看到的!”
“趙大人!”
端親王一把抓住趙官仁的手,急聲道:“如今木已成舟,八百里加急都送出去了,這功勞不是我的也是我的,推給夏首輔他也接不住啊!”
“下官建議您來個功過相抵,比方到大戶人家去刮地皮……”
趙官仁笑道:“銀子交到上面去充作軍餉,回頭讓誰奏你一本,說你鬧的民怨四起,讓皇上把你臭罵一頓,但念你心系社稷,干脆不賞不罰,不過能力強的印象卻留下了,下回有事還讓您辦!”
“砰”
端親王猛拍桌子驚喜道:“你小子神了啊,此事大有可為!”
“閣老!到時您也得諫言……”
趙官仁又說道:“民脂民膏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搜刮來的銀子得用作防疫資金,救治老百姓,瘟疫可不止尸瘟一種,鼠疫和天花之類照樣要命,防疫勝于防川啊!”
“我聽出來了,這筆銀子最后又轉到你疫病署去了……”
夏首輔狹促的笑了一笑,說道:“不過趙大人說的確實在理,眼下防疫才是重中之重,居心叵測之人實在太多,容本官細細考量一番,咱們先把毒粉銷毀,只余兩瓶封存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