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夫人!宋大人可起了……”
趙官仁獨自走進了縣衙內宅,宋夫人正在堂屋內迎他,兩名妾室站在后面屈膝行禮,可宋知縣這一妻兩妾全是土胖丑,不怪宋吃豬成天在外鬼混,誰對著這樣的妻妾也吃不下飯。
“趙大人!怠慢了,我家老爺清晨時分才睡下……”
宋夫人不安的說道:“我家老爺睡前同我說了,他頂多就是個失察之罪,該認的他認,不該認的絕不能認,還請大人您幫著說說情,我家老爺可一直都聽您的呀!”
“嫂夫人!借一步說話……”
趙官仁走進后堂跟她交談了幾句,宋夫人連忙點了點頭,一溜煙的跑進了廚房之中,很快就吃力的報出了一只木箱子,打開后竟然是滿滿一箱子金條,估計不下四五十金。
“大人!家中銀票不多,您看這些夠嗎……”
宋夫人氣喘吁吁的看著他,趙官仁知道銀票不方便賄賂,跑去錢莊兌換都有據可查,他便皺眉道:“這么大一箱我不好送啊,頂多拿去打發小鬼,有值錢的文玩沒有?”
“有!您稍等……”
宋夫人又迅速跑了回去,很快又捧了兩個錦盒出來,說道:“一對琉璃尊,說是三百多年前的寶貝,還有一尊白玉仙子,最下面的是一本什么心法,據說是一流的玄氣心法!”
“對嘛!武人都喜歡心法……”
趙官仁接過來說道:“告訴你家老爺,一定要跟我互通有無,不要一個人自作聰明,他那腦袋瓜子非給人玩死不可,反正讓他按照我說的辦,一定保住他的性命和烏紗帽!”
“哎喲真是多謝趙大人了,您可是咱們家的救星啊……”
宋夫人又掏出一疊銀票塞給他,趙官仁連金子帶古董一塊抱走了,宋夫人還跟在后面千恩萬謝,但他出了大門卻喊道:“嫂夫人不用送了,這些文書我先拿回去查閱!”
“大人!馬車備好了……”
羅檀帶著旗衛們趕來了一架馬車,趙官仁故作輕松的將東西放了上去,到了僻靜之處后他才掏出銀票,笑道:“來來來!兄弟們,每人二百兩,不要去錢莊兌啊,白衣衛可不是吃素的!”
“謝大人!”
旗衛們驚喜的接過了糧票,羅檀伸手想拿一張,可趙官仁卻把剩下的給收了回去。
“大人!”
領頭的小督旗敬佩道:“您可真牛哇,居然跑到知縣家里去拿錢,咱們昨晚熬了他一宿,最后也不過一人幾兩茶水錢,咱們還罵他摳門呢!”
“人家又不傻,銀子給你們有什么用……”
趙官仁得意的笑道:“以后跟著我辦差,只要把嘴閉嚴實了,升官發財都不在話下,而且咱不干敲詐老百姓的下賤事,要敲就敲這些官老爺,兄弟們走著,咱們去下一家!”
“大人您請著,弟兄們給您護駕……”
十名旗衛點頭哈腰的把他請上了馬車,羅檀也跟著爬了上去,笑瞇瞇的坐在他身邊幫他點上了香煙,整個人都伏在了他身上。
“你不是清白身子么,這么快就想給老爺侍寢啦……”
趙官仁戲謔的沖她吹了口煙,羅檀趴在他肩上嬌嗔道:“奴家的清白都讓老爺奪去了,老爺還取笑人家,人家也不怕丟丑了啦,反正人是您的,身子也是您的,老爺可不能虧待人家哦!”
趙官仁問道:“你們一個月能掙多少?”
“咱們密探最慘了,找不到大案只能領俸祿,有大案才能拿些貼補,一年下來也不過幾十兩……”
羅檀撇嘴道:“黑衣衛只是表面風光,黑白兩衛都互相盯著,所以咱們都沒什么油水,油水都在千戶大人手上,百戶大人們跟著撈點湯喝,但最肥還是在京里當差,可惜咱們沒人沒門路!”
“見過這么多金子么?”
趙官仁用腳挑開了地上的箱子,羅檀瞬間瞪圓了眼珠子,深深的咽了一大口吐沫,結巴道:“沒、沒見過!做夢都沒見過,宋吃豬可是出了名的鐵公子,怎會給您這許多啊?”
“衣領拉開!”
趙官仁從箱子里抓出一把金條,羅檀激動的將衣領拽開了,趙官仁扔了兩根金條進去,問道:“我是第幾個常子騰,上一個是怎么死的?”
“您就是第二個,常子騰是被人暗殺的……”
羅檀翻眼道:“常子騰是個雛,與我做伴當才仨月,香田的糧庫出了貓膩,我讓他別碰那種棘手的案子,但他急著立功,沒出十天就讓人宰了,幸好我沒陪他去!”
“當啷”
趙官仁又扔了兩根金條,問道:“陳千戶有什么喜好,家中有多少女眷,譚青凝什么家世?”
“譚家是官宦世家,有兩位哥哥在朝中當官,老爺子曾是兵部尚書……”
羅檀眼巴巴的說道:“陳千戶我不大清楚,他為人冷僻高傲,從不與屬下多言語,家中僅有一妻一妾,隨他住在寧州府,平日里除了下棋就是釣魚了!”
“他除了讓你匯報我的行蹤之外,有沒有讓你隨時除掉我……”
趙官仁又抓起了一把金條,但羅檀卻搖頭道:“沒有!只是讓我按正常規矩監視你,有不詭行為與他稟報,還讓我告知您,卞謝兩家不要再碰,他們送禮您就收,但是不準上門敲打!”
“東西別讓人瞧見,晚上好好伺候……”
趙官仁將四根金條又塞進她懷中,蓋上箱子說道:“報告知道怎么寫吧,我收了宋吃豬白銀五千兩,黃金百兩,古玩和心法各一件,私分了兩千兩!”
“老爺!這交的也太多了吧……”
羅檀一臉肉疼的看著他,趙官仁捏住她下巴笑道:“喲心疼咱家的錢啦,但我出手怎么可能拿的少,而且我只會交上去一半,你如實記錄就好!”
“啊?他要是知道您貪墨,還不找您麻煩啊……”
羅檀吃驚的看著他,趙官仁呵呵一笑也不解釋。
實際上他是想讓陳千戶相信,他只是個貪財好色的小人,同時羅檀也在盡忠職守,否則一個不貪財不好色的聰明人,誰都不敢留在身邊。
“大人!到了……”
旗衛們干勁十足的喊了一聲,趙官仁跳下馬車直奔一座宅院,此宅主人雖然只是個小吏,但他卻是管糧庫的大蛀蟲,油水絕對豐厚。
果然!
這貨居然給了一整箱現銀,重到趙官仁一個人抬不動,四個旗衛才哼哧哼哧的抬走,緊跟著又接連跑了幾家,連地主豪強家都沒有放過,最后一輛馬車都拉不動了。
“啊?胡縣丞死啦……”
趙官仁剛進門便是一愣,胡家居然滿堂白綾,堂屋中停著一口棺材,但除了妻女和兩房妾室以外,竟沒有一人敢前來吊唁,連下人都跑了個盡光。
“嗚我家老爺凌晨上吊自盡了……”
胡夫人跪在地上哭成了淚人,一雙兒女也快哭暈了過去,等趙官仁吃驚的走到棺材一看,果然是胡縣丞直挺挺的躺在其中,脖子上的勒痕也明顯是上吊自殺了。
“老爺!這是棄車保帥……”
羅檀附耳說道:“我問了夜審的弟兄,上頭不讓動王知府,胡縣丞自盡就算一人扛下來了,臟水都能潑到他頭上!”
“狗官!我殺了你……”
突然!
一位姑娘從偏廳里沖出,高舉寶劍朝著趙官仁劈來,羅檀一腳就把她踹翻了出去,拔出刀來就想把她結果了,但胡夫人卻撲出來哭喊道:“大人饒命!這是我家姑娘啊!”
“姑娘!你爹可不是我害的……”
趙官仁將羅檀拉到了身后,可女孩卻悲憤的哭喊道:“我認得你!你就是昨夜在衙堂上的趙云軒,是你逼死了我爹爹,我爹爹是清白的,他沒有投毒,沒有害人!”
“姑娘!我從未說過你爹爹投毒,包括黑衣衛都沒有……”
趙官仁走過去說道:“我一直在幫你爹爹,可他在緊要關頭不聽我的,選擇了他的上官,最后他們棄車保帥,你爹爹成為了犧牲品,如果再讓他選一次,相信他一定會聽我的,明白了嗎?”
“趙大人!小女無知,請莫要怪罪……”
胡夫人抱著她女兒淚如雨下,只有她明白其中的內情,于是趙官仁掏出張銀票遞給她,無奈的說了句節哀順變。
忽然!
一位精瘦的中年男人跨了進來,一身灰色長衫,卷著袖口,見到黑衣衛先是一愣,可還是規規矩矩的上前鞠躬祭拜,胡家人也趕忙還禮,估計這是第一個前來吊唁的人。
“你是韓家鋪子的東家吧……”
趙官仁記得這人的鋪子開在馬市街,柴米油鹽之類的東西都賣,因為兩個閨女生的靈巧又漂亮,所以他才有了點印象。
“張大人,不!趙大人,鄙人韓冬生……”
韓冬生送上帛金后回身行禮,說道:“我與胡大人乃是同鄉,他對我一向照拂有加,誰曾想他突然說走便走了,真是人生無常啊!”
“你倒是個實在人,敢來吊唁他的人可沒幾個……”
趙官仁輕輕點了點頭,誰知道外面忽然沖進來一大幫人,竟然是黑衣衛和白衣衛齊齊到來,氣勢洶洶的架勢一看就來者不善。
“來抄家了!”
羅檀見怪不怪的讓到了一邊,可趙官仁卻迎上前驚訝道:“不會吧各位,胡縣丞都還沒有下葬,你們就急著來抄家,好歹等人家過了頭七啊!”
“什么胡縣丞,這是畏罪自盡的欽犯……”
一名白衣衛百戶上前舉起了公文,上面蓋了好幾個紅戳,他冷聲說道:“你若是有何異議,可以去找你家上官計較,這上頭可是蓋著他的官印,莫要阻礙我等辦差,讓開!”
“大人!此等大罪,抄家是必然的……”
羅檀趕緊把趙官仁拉到了一邊,白衣百戶便上前宣讀公文,各種罪名羅列了一大堆,最后自然是抄沒全部家產,男丁發配邊關為披甲奴人,女眷充入教樂坊為官妓。
“沒有天理啊!喪盡天良啊……”
胡夫人捶胸頓足的哭嚎起來,她閨女更是拿起寶劍就要自刎,結果被黑衣衛給雙雙拿下,直接套上鐵索拉走,連十多歲的小男孩都沒放過,然后就開始搬運值錢的財物。
“趙大人!求您幫奴家的夫君下葬,求求您啦……”
胡夫人凄厲的在院中哭喊,她閨女同樣哭喊著哀求又認錯,趙官仁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點頭答應,而急眼的韓冬生也趕忙追了出去。
“這事你不能管,不要引火燒身……”
趙官仁將沖動的韓冬生拽了回來,走到棺材邊望著突然睜眼的胡縣丞,他合了兩次才讓胡縣丞閉眼,嘆息道:“唉早知今日你又何必當初呢,你以為他們拿你當手足,他們拿你當沙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