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仙?老而不死是為仙。所以望月宗一向將長生作為修仙的目標。但是怎么長生呢?再強橫的肉體,也抵不過歲月的侵蝕,只有精神,可以在宇宙中永恒。”
齊長風端坐塌上,低眉順目,認真的說道。
我有些詫異的看著他。
此時的齊長風,白眉低垂,面色沉靜,在小桌上的銅鍋里冉冉升起的白煙映照下,如果忽略那沁人心扉的魚羊鮮湯的味道,倒是真有幾分道骨仙風的模樣。
“仙道,成仙的康莊大道。俗話說,貓有貓途,狗有狗道,修仙之人,對仙道的理解,也不盡相同。有的人以武證道,有的人以儒正道,不一而足。但望月仙宗,卻是以恒證道。”
說道這里,齊長風抬起頭,對我笑了笑。
“何為恒?”我問道。
“心思玲瓏,意志堅定者為恒。”齊長風回答道。
“有目標,有毅力?”我又問道。
“不夠,還要有途徑。這個途徑,便是修煉。望月宗采用的方法,是出世。但我今天要說的,是入世。”齊長風說道。
“你是說,你的道,已經不是望月宗的道了?”我有些驚訝道。
畢竟齊長風是當個望月仙宗門主的人,他修仙的基礎,都是來自于望月宗,拋棄自己的基礎,改為完全背道而馳的修煉途徑,這個是需要很大的決心的。
齊長風卻是笑了笑,說道:“萬法歸一,你不是學過歸一心法嗎?只要最終結果一致就好了嘛。”
齊長風斜著眼睛笑道。
我笑了笑,這老頭多半是因為向天道返還修為后,又奪了弟弟的舍,以至于道心飄搖,道基不穩,無法再通過以往的法子得道,不得已才采用入世修行的。
正這樣想著,齊長風看著我笑道:“你不要以為我是沒有辦法才另辟蹊徑,我只不過是想尋找出一種普通人也能得道的法子而已。畢竟不是人人都能夠得道成仙,我那兄弟,就是因為強行修煉歸一心法,以至于走火入魔,生命垂危,這才叫我奪舍于他。
他的三魂七魄,都保存完好,等我入世修仙成功,便為他重塑肉身,然后助他得道成仙,我們兄弟兩一起遨游宇宙,不死不滅,豈不快哉?“
我笑了笑,這倒是沒想到。
我原來以為得道成仙之人,都是斬斷七情六欲,無牽無掛之人,然而從望月宗眾人,以及三界眾人來看,都還是人嘛,只是比平常人多一些本事而已。
齊長風又說道:”除了我兄弟明月,你算是我第一個正式的徒弟,我現在將我畢生所學傳授給你,也不在乎你能夠將之發揚光大。只是希望你能為人族做些事情,也不枉我一世為人了。“
我想了想,站起身,向齊長風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頭,算是正式的拜師了。
齊長風笑了笑,說道:“也好,這些人界的規矩,我雖然厭煩,但也算是一個正式的儀式。”
想了想,他又說道:“我不要求你尊師重道,但趙公明和齊恒書,你得多幫襯幫襯,我雖然沒有收他們為徒,但他們與我們不同,他們都是忠厚赤忱之人。”
我點了點頭,又笑道:“師父,你的意思是說,我不是忠厚赤忱之人?”
齊長風哈哈一笑,說道:“你就是那種表面忠厚,心里玲瓏之人,和你談忠厚赤忱就是侮辱你的智商。”
我嘿嘿一笑,當下在塌上認真坐好,專心聽齊長風傳授修煉之法。
回到軍營時,已是傍晚。
匆匆吃過晚飯,我叫戹爾特守在大帳外,任何人不得打擾我。
端坐在臥榻之上,我按照齊長風教授的吐納之法,開始打坐。
照齊長風的說法,入世修仙,最難的還是靜心。
所謂靜心以養神,這養的,就是神識。
神識,乃是精神和智慧的結合體,神識強,則六識清,六識清,則末那識與阿賴耶識出。
這六識就是眼耳鼻舌身意。簡單說來,前五識就是對外界的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
而第六識意識,則是心中所想。一般代表著本心,所以也叫心識。
這六識又稱六根,所謂六根清凈,就是指不被外界所擾動,保持本心的意思。
而末那識與阿賴耶識,是佛教的說法,指意根和心體。
所謂意根,就是心法。指對心意的執著,又代表著人的欲望或希望。
而心體,則是智慧,也是法、是規則。《心經》所說“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便是指的心體,心體生則可以直接、間接、輾轉出生萬法。
在吐納了一個時辰后,我開始調動仙力,在腦海中演示望月宗的鎮宗絕學:歸一心法。
在腦海中演練過一遍歸一心法后,什么事也沒有發生。我收斂心神,開始一遍又一遍的演示,一直到第八遍,丹田之中忽然一動,緊接著仙力自然的順著小腹開始向全身蔓延。
很快仙力便充斥了我的整個身體。我渾身感到暖洋洋的,像是在氧艙里接受氣體按摩。
小腹中的仙力汩汩而出,沿著身體中的筋脈四處游走,到達四肢指尖后,又原路返回,沿著頸部向頭頂而去。
仙力到達頭頂后,卻是外放而出,但并未擴散,只在頭頂上空一尺的中心點處匯聚到了一點,然后一頭扎向我的天靈蓋。
我的身體一震,因為進入天靈蓋的仙力突兀的消失了,下一刻又出現在了丹田處,接著又排著隊,向身體四處奔涌而去。
在仙力消失的那一瞬間我有些心慌,因為自從我獲得仙力,便只感覺到丹田之中的仙力越來越厚重,而從未感覺到它有所流逝。
在我清楚的感覺到了仙力在我身體中的流向,甚至感覺到了自我天靈蓋到頭頂一尺處那一團下細上粗,流淌著的仙力圓錐體。
而從頭頂的仙力圓錐體中垂下的那一根流動的仙力細線,明顯比外圍的那些要少一些,但卻要精純的多。
仙力在身體中如此運行了三次后,丹田中又是一動。以前從未察覺到的一股氣息,化作一股火辣的熱流,沿著仙力運行的途徑,直向丹田外沖去。
而還在運行的仙力,被這股熱流沖擊著,陡然加快了運轉的速度。
然而,后面的這股熱流,速度卻越來越快,在運行了第十六個周天的時候,已然超過了仙力運轉的速度。
這時仙力的暖流一下子冷了下來,緊接著變成了寒冰一樣的冷流,奮力的追逐著熱流。
這一熱一冷兩股力量追逐著在我身體中運轉了三十二個周天,終于,寒流追上了熱流,并成功的和熱流合二為一。
仙力運行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來,不緊不慢的從丹田,到四肢,再到五臟六腑,緊接著又到了頭頂,變成一股細絲狀的東西,又回注到丹田之中。
而我的身體,又恢復了那種暖洋洋的感覺。
到第六十四個周天的時候,緊閉雙眼的我,忽然意識一片空明,腦海里的一片黑暗中,出現了一點光明。
轉眼間,這點光明分散開來,在黑暗中形成了點點光亮。
繼而,這無數的光點擴散開來,形成了一片炫目的白色。
我睜開眼睛,周圍什么也沒有,但我卻正盤腿坐在這白色的空間之中。
我奇怪的伸直腿想站起來,卻發現自己雖然按照自己的想法站直了身體,腳下卻沒有觸到任何實地的感覺。
我低頭看了看,卻驚恐的發現,自己的身體變成了透明狀,只有一縷縷同樣透明的細絲在身體中不斷的蜿蜒流動。
短暫的驚慌過后,我靜下心來,仔細思考了起來。
按照齊長風的說法,以仙界吐納之法配合歸一心法打坐冥想,七七四十九天之后,有機會使精、氣、神三華聚頂,從而得以五氣朝元。
這五氣朝元,乃是指五臟心、肝、腎、肺、脾之真氣歸元朝上。
而緊接著便能八神識初顯,這時便能脫殼元神顯化,進而拋棄肉身,脫體成仙。
可按我這才第一次進行真正的修仙啊,怎么就出現了這么個空間?
難道這白色空間就是神識?那神識中的我是什么?元神?可我怎么回歸本體呢?
我剛想到回歸本體,便見一道光亮閃過,在我還未來得及眨眼的一瞬間,戹爾特那面帶驚恐的丑陋大臉便出現在我的面前。
“二哥,你真的成就真神了。神祭,哦,就是多哈大叔。他以前告訴我們的,真神脫體而出,在空中散發出純白色的光芒。那光芒可使啞巴說話,瘸子走路,你看,我身上的刀傷箭傷都沒有呢,連疤都沒留下一塊。”
戹爾特仍然在我身后喋喋不休,邊說還邊拉開衣衫,給我看他胸前。
那里一片雪白,和他脖頸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前些日子和神族軍戰斗時所受的傷,果然全都消失不見了,就好像長了一層嶄新的皮膚。
我沒有理他,騎在馬上,面色沉靜的向內城而去。
他繼續說道:“二哥,我知道這是個秘密,你放心,我會守口如瓶的,但是這深更半夜的,你去內城干嘛呀?再過幾個時辰里就天亮了,不能早上再去嗎?”
我無奈的說道:“我得去太學院問問我師父,我今天修煉的對不對,免得自己變成了妖怪還不知道為什么。”
戹爾特卻笑道:“二哥,神祭說的對,你果然是神王,我們以前還不信,唉,我們還是太愚昧了啊!”
我無語的望著他,說道:“以后不準叫我神王,老子修的是仙,是仙,聽清楚沒有。”
說完也沒有管戹爾特,雙腿一夾馬腹,向太學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