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好大的風。
大風將地上的塵土吹了起來,仿佛迷蒙了天地,漫天飛舞,日月無光。
少室山下的大平原上,一百零八個和尚分成七組,圍繞著空聞、智光二人,形成了一個北斗七星的陣型,不知卻是拿著降魔杵,站立在陣型的最前方。
所有人都一手手執兵器,單手豎立在胸前,低頭肅立著。
陣型的后方,是上百輛各種型號的車輛,卻是分成了菱形的沖鋒陣型。
我和覺法站在大巴車的二層平臺上,位于沖鋒陣型的中央,瞇縫著眼看著前方的北斗大陣。
蒂芙尼在身后說道:“今月,小橙子已經和中原戰區河北邊境的軍隊取得了聯系,他們分兵五萬,正在向這里趕來預計明天上午到達。卓越已經找到神境師,他們也正在星夜兼程的向這里趕來,預計一天之后到達。”
我笑了笑,說道:“告訴大家,堅持一個晝夜。”
是的,今天就是和柳滄海約定的日子。
地點是一個六翼尼人送到大巴車的。
就在昨天晚上,董昌浩發來電報,說追擊他們的尼人忽然消失,去向不明。而他們已經占領了武勝關,正在和淮南、蘇南、齊魯省而來的尼人部隊戰斗,戰況極為激烈。
而貺云也接到中原戰區留守部隊的電報,鐵路兩旁的尼人軍隊,在一夜之間全部撤退了。現在中原戰區的留守部隊二十萬人,正在向少室山運動,今天下午就可以的到達。
一百五十萬尼人,一萬余高端戰力向我們這幾百人壓來,柳滄海這是想干嘛?
“來了。”前面越野車上一直舉著望遠鏡的竝轉身向我叫道。
我運起仙力,極目而望。
果然天邊飄來已大團烏云,為首的,正是鼓動著著八翼大翅不緊不慢的飛行著的柳滄海。
遠遠的尼人大隊就降落下來,在北斗大陣前兩里遠列成陣勢。
柳滄海走出陣列,呵呵一笑,說道:“殿下,你可不地道啊。”相隔甚遠,聲音卻異常清晰。
我也哈哈一笑,一提丹田之氣,也朗聲回道:“法王,我打不過你,有什么辦法?”
柳滄海笑道:“我到處都找不到覺法這個老禿驢,殿下幫我把他們全部弄出來了,我真得感謝你啊。”
我心里一動,呵呵笑道:“哪里哪里,覺法大師佛法高深,當然不能隨便出山降魔,此番給足了法王面子,還希望法王要給大師面子,不要逃跑哦。”
柳滄海哈哈大笑,說道:“我族歷來傳聞,佛法專克神族,我卻是不信,此番,卻是可以過過癮了。”
話音未落,只見他舉手一揮,約千余名六翼尼人向大陣撲去。
我呵呵一笑,對蒂芙尼說道:“開始吧。”
只見蒂芙尼舉起步話機說道:“開炮。”
瞬時,車隊后的獵人們,操作著迫擊炮開始發射炮彈。
一百余門早已定好方位的炮擊炮在短短幾分鐘內,就打出了上千顆炮彈。
只見尼人陣營中一片硝煙爛漫,人仰馬翻。
柳滄海卻是呵呵笑著矗立在原地,動也不動,只見飛到他上空的炮彈伸手撥開。
硝煙散盡,我笑嘻嘻的看著尼人陣營,只見前出的一千余尼人卻是只損失了不到一成,其余人員仍然不緊不慢的向大陣而來。
覺法笑著說道:“尼魔卻是聰明,下地前行,可以比飛行可是大大的節約神力。”
我呵呵一笑,沒有說話。
蒂芙尼拿起步話機說道:“左右兩翼出擊。”
只見左右奔出幾十輛皮卡車,呼嘯著從大陣左右兩翼向前而去。
越過大陣頭部,皮卡車上的改裝雙聯高射機槍開始射擊。
旁邊的大巴車二層平臺也響起斷斷續續的單發槍聲,那是方洪剛和林靜在狙擊射擊。
改裝雙聯高射機槍用的是二十厘米特制鋼芯穿甲彈,威力更加強大,在幾十架雙聯高射機槍的高速射擊下,密集的鋼鐵風暴在尼人隊伍中掀起了一片腥風血雨。
后續隊伍中也不斷有單兵火箭炮向后方的尼人隊伍飛去,陶瓷爆破片具備更大的殺傷力,尼人中不斷有殘肢飛起,慘叫聲不斷。
幾分鐘后,前出的一千尼人已全部倒地,后方的尼人隊伍中也倒下了差不多同樣的尼人。
大陣前的土地,已經被尼人的鮮血染紅。
覺法輕頌了一聲佛號,搖頭嘆息道:“雖然除魔衛道,是我等本分,但尼魔如此漠視生命,卻是太過于殘忍。”
大陣中,卻是響起了一片誦經之音,那是僧人們在齊頌“往生咒”。
柳滄海看著滿地的殘肢碎片,臉色鐵青,咬牙切齒的對我叫道:“徐今月,好手段,但你卻是不知,我神國子民,從來都是在累累尸體中戰斗的,我等在戰斗中呼吸,已有萬年了,所以,我等以為神國赴死為榮。”
說完,卻是長嘯一聲,剩余尼人,卻是向后退去。
蒂芙尼急忙升上高空,看了看四周的情況,又降落下來,對我說道:“殿下,左右兩面山里,有大量的尼人正在向這里運動。”
我面色嚴峻的說道:“大巴車落下堡壘,所有車輛呈防御態勢。”
一時間所有車輛都行動起來。
兩輛大巴車落下鋼板,成為了兩堵城墻。
其余車輛以大巴車為支點,圍成了一個長方形的防御堡壘,僧人們和所有的迫擊炮,都集中在了堡壘中央。
我對蒂芙尼說道:“帶武宮林靜,去偵查一下柳滄海退到哪里了。”
蒂芙尼卻是沒有說話,默默的跨上幻想之翼,在另一輛大巴上接到武宮林靜,向著柳滄海退卻的方向而去。
這時空聞卻走上平臺對我說道:“殿下,我們可以退入少林寺,那里易守難攻,寺內還有護院武僧一千多人,堅守一晝夜,卻是沒有問題。”
我埋頭猶豫了一下,覺法卻說道:“阿彌陀佛,殿下可是害怕少林寺被毀?”
空聞卻慘笑了一下,說道:“殿下,不知尼魔從哪里得知老祖還在的消息,數次前來寺中詢問,都被我搪塞過去。我想尼魔沒有對少林下手,乃是忌憚老祖。如今老祖現身,就算你們退走,恐我寺也難逃一劫啊。”
我確實投鼠忌器,有所顧忌。這可是少林啊,這是座有著輝煌歷史,被無數文學作品和坊間傳聞所歌頌的千年古寺啊,歷史上這里曾多次被毀,但又多次重建,我怎么忍心讓它再一次毀在我的手上呢?
此時已容不得再做打算,我當即對眾人說道:“護衛隊開路,我們退上少室山。”
但這時候周圍的尼人已經圍了上來。
因為另一輛大巴車留在原地斷后了,已經轉移到我車上的方洪剛抱著槍目瞪口呆的看著遠處邊跑邊射擊的尼人,口中喃喃的說道:“這特么得有多少尼人啊。”
我笑著說道:“你的目標很快就要實現了,你打的越多,官就越大,努力吧。”
方洪剛卻抿著嘴欲言又止。
我笑著說道:“怎么?害怕了?”
他卻擰著頭說道:“小方我天不怕地不怕,只是……”
我皺了皺眉頭,說道:“有屁就放。”
他呵呵一笑,說道:“徐委員,我想象小橙子那樣。”
“哦?”我呵呵一笑,接著說道:“這一仗你要是能殺敵過萬,那么到了北京我就去找你的父親,如果他同意,我就收你為徒。”
方洪剛高興的蹦了起來,卻忘記了大巴還在行駛,一屁股摔在了地板上。
趕緊從地上爬起來,喜不自勝的方洪剛說道:“好的師父,我會努力的。”
說完就趴在地上,對著外面的尼人瞄準起來。
我笑著搖了搖頭,隨即又面色沉靜的望著后面。
林滑和空鳴他們已經啟動大巴車跟隨我們而來,他們身后,是越來越多的尼人。
我們到達少室山山腳的時候,先期到達的僧人們已經在這里排成了北斗大陣的陣型,公路兩側的山腰上,炮擊炮也已架好,正在發射著炮彈。
雅各布帶著土系魔法師,正催動著巖石巨人在修筑城墻,沿著山腳,已經形成了幾百米的巖石城墻。
我在山腰下了車,拿著望遠鏡看著下方。
蒂芙尼的幻想之翼出現在我視線里,后面還有一群六翼尼人正在追擊。
幻想之翼加快了速度,很快便把尼人遠遠的甩在身后。
到達城墻邊上的時候,已經換裝在城墻上的高射機槍開始射擊,追在最前面的十幾個六翼尼人一頭掉了下去,轉眼就被洶涌而來的尼人淹沒了。
蒂芙尼跳下幻想之翼,跑到我身邊說道:“柳滄海帶著有翼尼人退到五公里外了。”
頓了頓,她又說道:“兩側山里和平原上全是尼人,不知有多少萬,還在源源不斷的向這里匯集。”
我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望著下方。
北斗大陣已經緩緩啟動,騰空而起的陰陽魚旋轉著,像是絞肉機一樣,將沖擊而來的尼人全部湮滅在黑白陣眼之中。
而那個青色的圓球,則在外圍不斷的將尼人驅趕著,或者說是裹挾進陰陽魚中。
我看著看著便呵呵笑了起來,這個老禿驢,又騙我。
什么看客?如果說陰陽魚是個磨盤,那么這個青色圓球,起的就是掃帚的作用。
足足有二十米高的城墻已經完工,只留下一個由兩塊大巖石堵住的大門 尼人們悍不畏死的沖擊上來,疊羅漢一樣順著圍墻向上爬,卻又不斷的被城墻上的武僧和獵人們擊落下去,尸體重重疊疊的在城墻下累積了起來。
陰陽魚向城墻而來,卻是轉瞬間就將那些尸體消磨的一干二凈。
我放下望遠鏡,說道:“過一會就叫大師們撤進來休息。”
蒂芙尼說道:“我去給他們分組。”
我沿著公路走到了山門,守門的小沙彌邊開門邊對我躬身說道:“殿下,老祖在大殿。”
我點了點頭,進了山門,直向大殿而去。
進了大殿,卻看到覺法獨自站在佛祖塑像前,正在念經。
我在一旁的功德箱上坐下,靜靜的看著他。
半晌,他念完了經,仰頭看著佛祖,說道:“殿下心中,可是有很多的疑問?”
我笑了笑,說道:“你滿口謊話,我就算有疑問,也不敢問你了啊。”
他轉頭看著我,笑著說道:“卻不知殿下覺得,老衲哪句話是謊話?”
我仔細想了一想,呵呵一笑,說道:“還真沒有,最多就是我沒問,所以你沒說。”
是啊,智光閉關修煉不算謊話。
因為他和沈鯨落的交集,也算是在修煉。
北斗大陣,也不是謊話,演示陣法的時候,他兩次問我,看懂了沒有,是我自己以為自己懂了。
至于其余事情,邏輯上都說得通。
所以,他沒有說謊,而我的懷疑,他不也告訴過我了嗎?
“殿下,你想多了。”這句話老禿驢說的可不止一遍。
想到這里,我呵呵笑道:“是我狂妄了。”
“那好,殿下問吧,我來回答。”老禿驢好整以暇的坐到了解簽桌后的椅子上,拿起簽筒來搖了搖,一支簽落了出來。
老禿驢裝模作樣的拿起來看了看,說道:“不是好簽,不要了。”
順手就把簽扔到了墻角。
又搖了搖,撿起落在桌上的簽拿了起來,看著看著,卻是眉開眼笑起來。
“是好簽,收起來。”說著便把這支簽裝入了懷中。
我無語的看著他。
他卻抬起頭,對我說道:“殿下沒有問題?”
我笑了笑,說道:“尼人為什么怕你?”
“因為我要促輪回啊!”
“為什么要促輪回?”
“補天道啊。”
“天道可以補?”
“可以啊?”
“補來干嘛?”
“不補天道就沒有了。”
“為什么會沒有?”
“這我哪知道。”
我皺起了眉頭,這老禿驢,明明可以給我講出來,卻非要我問出來。看他那似笑非笑的樣子,我沒來由的心頭火起。但很快又無奈何的自嘲一笑,繼續問道。
“天道沒有了的后果是什么?”
“尼魔就沒有了天道,你看看他們現在的樣子。”
“你怎么知道的?”
“猜的。”
“你騙人。”
“騙你是小狗。”
“臥槽!”
“我雖然是和尚,但是男的,還老。比你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還老。”
我無語的望著他,他卻笑瞇瞇的望著我。
“最后一個問題,你為什么派不知幫我?”我說道。
老禿驢撣了撣衣襟,身體向后靠去。
“因為我發現,你去消滅尼魔,尼魔死的更快,死的更多。而且,出家人應該慈悲為懷,不應多造殺孽。”他靜靜的說道。
我啞然而笑。
“你這話像一個出家人說的話嗎?”
他卻站起身來,背著手說道:“天道沒了,我也會變成象柳滄海那樣,因為我所憐憫的,是這人間的人,我所慈悲的,也是這人間的人。”
我無語的望著他。
半晌,我說道:“能再問一個問題不?”
他干笑了兩聲,沒有說話。
“如果天道沒有了,佛祖會如何?”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那么,首先得要拿起屠刀。”他靜靜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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