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披著黑衣裳,他的身后站著無數殘缺的老人,那些老人像是樹上生長的腫瘤,它們與惡一同眺望著光束沖天的大地。
“終于到這一日了。”
惡輕輕地說。
他也不知道結局會是什么樣,但他瞭望遠方,那些紅色的火焰里,他似望見了十五億年前的往事。
天榜的周圍,也有許多皇城中響起了妖的咆哮,它們壓抑了太久太久,一經掙脫鎖鏈,便燃燒三魂七魄,打破囚籠徑直沖往了云霄!
如今尚是深夜,所以這些沖天而去的妖氣便顯得尤為矚目。
惡仰起頭,望向了天空,它似能看見那盤桓在外的暗主,能看見它緩慢向世界滲透而來的模樣。
他知道,戰爭才剛剛開始,真正的告別之日遠未到來,但他依舊抬起右臂,對著天空揮了揮手。
視線順著大地平移過去……
那些紅光中,妖怪姿態各異,面容上的神情卻是相似的。
他們都是五百年前的大妖,戰爭失敗之后,圣人以殘力庇佑他們不死,于是它們被鎮壓在各個王朝的皇城之下,譬如趙國這樣的小國,鎮壓妖王甚至是他們立國的根本。
當初趙襄兒手中所持若非朱雀神國的鎮國之劍,她也不可能將紅尾老君殺死。
它們都曾是追逐自由的妖,在后來的故事里,卻皆成了人人唾棄的魔。
昆侖神柱坍塌,自由之路斷絕……五百年枯燥而壓抑的歲月,足以改變太多的東西,它們中的大部分早已絕望,心如死灰地等待死亡的到來。
如今,時間像是倒流了五百年,它們再度來到了高處,來到了那道偉岸身影之旁。
“九頭蟲拜見圣人!”
“蛟魔王拜見圣人!”
“覆海尊者拜見圣人!”
“三首白蟒妖王拜見圣人!”
一個個聲音在蒼穹中響起,它們用力力氣嘶吼著,宣泄著,震耳欲聾。
大地隨著它們的吼聲震顫,整個人間都聽到了他們的呼喊,當初的血與火跨越了五百年的歲月重現在了面前,那些不屈的目光依舊泛著鋒芒凜冽的顏色!
它們每個人都擁有很長的故事,那些故事許多都被歲月抹去,唯有活著的人還記得。
八十一城之外,九靈元圣的八張鬼面已被盡數摧毀,唯剩幽暗浮動的鬼火。
那柄擋住了無數致命攻擊的鐵傘亦是從中開裂,瀕臨破碎的邊緣。這頭威風凜凜的巨獅此刻更像是一座白骨大山,骨架中,撕裂的血肉死死包裹著什么……那是一整個佛國,其中的人們看著蒼茫空闊的世界,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還以為自己置身于地獄之中。
白澤斬開虛空,亦有些狼狽地從中走出。
方才的破城一擊太過兇烈,哪怕是隱匿于萬千重的虛宇中亦未能完全躲過。
白澤看著九靈元圣,閉上了眼,輕聲嘆息。
遠處,依舊有光柱陸續亮起,向著長空中匯聚過去。
身處古煌的葉嬋宮遙遙地眺望著遠處的火光,那雙澄澈的眼眸也像是被照亮的夜。
“我們要做什么嗎?”司命來到師尊身邊,輕輕問道。
葉嬋宮螓首輕搖,道:“他們的故事就由他們來書寫完成吧,無論結局如何,我們都會帶著他們的意志繼續下去。”
寧長久也立在那里,他的瞳孔亦泛著金色,他可以看到那個從塵埃中掙出的身影,并與之對視著。
相顧無言。
時間隔了三千多年。
大圣的故事在當日已經講完,但他們都不滿意這個結局,于是故事仍在繼續。
西國中,趙襄兒亦穿著凰裙坐在云端,遙遙地望著遠方,三千世界宛若巨大的泡沫,被這點微光點亮,泛著淡彩。
紅尾老君臨死前的話語在她識海中回蕩著:
“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我這樣的妖怪,我們被殺死、被鎮壓,可哪怕化為白骨,形神俱滅,也都等待著圣人的歸來,他從未騙過我們,五百年前沒有,從今往后一萬年也不會有!”
“從今往后一萬年啊……”
趙襄兒薄唇輕輕抿起,她伸出手,對著遠方揮了揮,便當是替當年的趙國之妖與圣人問好了。
少女將視線放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是星辰明亮之處。
西國中,大師姐與二師兄也眺望著那一幕的發生。
“若今后歷史回眸,這會被當作第三次獵國之戰的開端么?”大師姐問。
“若歷史還能延續,那這將是嶄新時代的開始。”二師兄堅定道。
古靈宗,幽冥古國。
魚王跑到廚房里,偷吃了一條魚,魚里塞滿了辣椒,它吃了一口便辣得跳了起來。
動靜驚動了九幽,九幽來到門外,洋洋得意道:“哼,本殿下就是聰慧,知道你這笨貓又要偷吃,所以我提前一天就在魚肚子里塞滿了辣椒!”
魚王很是生氣,怒道:“那你自己怎么吃?!”
九幽一愣,發現好像自己也吃不了這么辣,當時光顧著提防偷吃的貓了,倒是沒有想到這一點。
魚王看著她有些呆的面容,不忍直視,用爪子捂住了臉,搖頭嘆息地離去:“你這損人不利己的丫頭,寧小齡遇到你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
九幽不服氣道:“我能文能武,琴棋書畫樣樣……了解,哪像你,成天就知道睡大覺,人家白藏可比你可愛多了!”
魚王咕嘟咕嘟地喝了幾口水,沖去了辣椒的味道,它看著九幽,道:“是啊,冥國自從換了個人治理,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起來了。”
九幽冷哼道:“總之有我一份功,我要把你偷吃魚的丑態寫下來,讓其他貓引以為戒!”
魚王看著黑裙繁復的少女,也不再說話了,它回味著舌尖的肉味,然后向著幽冥殿外走去了。
九幽快步跟了上去,道:“哎,你想去哪里呀?”
魚王道:“出去走走。”
九幽看著它有些松垮的背影,焦慮道:“你不會是生氣了吧?”
魚王道:“本王犯不著與你一個小姑娘生氣。”
九幽道:“誰是小姑娘啊,我都活了一千多歲了,真要比年紀,你怕是也比不過我!”
魚王感受著舌尖上縈繞的魚肉滋味,慨嘆道:“我也活了一千多歲了,一只貓能活這么久,可真是努力啊。”
九幽忽然覺得,它今夜有點多愁善感。
魚王走出大殿:“我出去走走,嗯……只是走走,別驚擾冥君大人了。”
九幽輕輕哦了一聲,她最笨,不知該說什么,只是道:“那你路上小心點哦。”
“好。”魚王答應。
九幽目送著它的遠去。
冥君是幽冥古國的君主,不可離開冥國,但魚王與九幽皆類似于神官天君,他們若是愿意,是可以通過黑暗之海的舊址,離開古國的。
魚王悄悄地離開了古國。
它立在九幽殿外,立在橫崖的鐵索前,看著遠處沖天而去的光束,失神良久。
人在暮年時總喜歡回看一生,它也一樣。
這些年,它時常會夢見那條老魚,夢見那條漂滿死魚的河流,妖怪們的身影早已被它斬滅,它亦早已越過了那條暴雨污濁的河,但它一生最刻骨銘心的歲月,卻始終是留在那里的。
它從未真正走出過那條河流。
此刻沒有暴雨,天空中星斗分明,幽月湖風平浪靜。
它忽然想起了喻瑾。
于是它跑到木堂中,偷來了紙和筆,擬了一封信,叼在口中,去尋喻瑾住的屋子。
喻瑾當時住的屋子與寧小齡是挨著的。
魚王跳到了窗戶上,敲了敲窗。
不一會兒,窗戶打開的,打開窗戶的,是一張睡眼惺忪的陌生的臉。
“誰呀……”
新入門的女弟子向著窗外張望,什么也沒有看見。
“是聽錯了么?”
她咕噥一句,又掩上了窗。
草叢中的魚王松開了口中的信,任其墜落人間,獨自離去。
它孤獨地立在山崖上,晚風吹動它長長的毛發,它睜著瞳孔,遙望著太虛寰宇,好似獅子在眺望自己的國。
只能再活一百年了……
一百年于大妖而言不長,但對于大部分凡人來說,卻是一生了。
它本該再像平凡人一樣度過自己的百年。
但那樣的良夜又有何美呢?
作為一只暮年的貓,更當在暮年時燃燒咆哮啊……
魚王仰起頭,亦對著天空發出了怒吼,它不知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但它依舊義無反顧地沖了過去,一如當年擊潰那河流的堤壩一樣。
“幽冥古國諦聽,見過圣人!”
吶喊聲在天空中回蕩著,漫長的夜似乎永遠也不會。
圣人手持烏鐵神棍,飛上了層霄。
他的身側,已經聚攏了無數的妖,那些妖大都已是魂態,它們此刻燃燒的,是自己的生命。
柯問舟垂著劍,環視著他們,始終帶著微笑。
“老師,我快壓制不住身體里的力量了。”柯問舟說。
他此刻的軀體上布滿了橫紋,似乎被風一吹就會四分五裂。
“我們很快就會離開的。”圣人平和地說,他伸出手點住柯問舟眉心,替他將一部分反撲的暗主之力壓了回去。
柯問舟咳嗽了兩聲,望著他,問:“我們要去哪里?”
圣人回答:“我會帶你們去往我們的星星,那是我早已挑選好的星星。”
“我們的星星?”
“嗯,一顆死寂多年,失去了神明的星,我們將會在那里以魂態建立嶄新的家園,但我無法保證,有多少妖能抵達那里。”
大圣的回答在妖群中回蕩著。
他舉起神棍,對準了月亮。
轟得一聲里,神棍陡然變長,沖天而去,最后籠罩在月亮上的塵埃也被擊潰,清輝灑下,云天如銀。
與此同時,萬妖城中,女王發現她面前的星空圖似乎也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了。
她可以看見近處的星星了!
雖然那只是模糊的影像。
星海之中,似有一顆遙遠的星在召喚著他們,那是……
“天王星?”
萬妖女王脫口而出。
他們妖神殿組成四大天王,最初的原意本就是尋找傳說中的天王星,并借助星辰的力量繼續反抗。
但這么多年過去了,大部分人早已對所謂的天王星不抱希望,唯有她依舊在固執地尋找。如今,這顆星星終于在天空中浮現了。
“走吧,去我們的新家。”萬妖女王抱緊了懷中的枯骨,輕輕念道。
懷中殘魂縈繞的骨輕輕動了,似是給予了最大的回應。
萬妖女王亦走出了妖神殿。
天將破曉之前,所有聽召而來的大妖都聚集在了八十一城的上空。
它們等這一刻等了太久,此刻都在等待圣人在最后的命令。
最后的指令下達以前,舉父閉上了眼,他的心神瞬間出竅,以超乎距離的速度來到了數十萬里外的古煌。
舉父看著寧長久與葉嬋宮,抱拳行禮。
寧長久與葉嬋宮亦同時回禮。
“師父,長明的權柄恐怕無法歸還于你了。”舉父說。
“沒關系,火焰不在乎在哪里燃燒。”寧長久回答。
舉父微笑著問:“那大圣的故事,我續寫得如何?”
寧長久肯定道:“注定會流芳萬古。”
舉父輕輕點頭,他看向了葉嬋宮:
“計劃終于到這一步了。我可以撞破天空,暫時隔絕暗主的影響,但我也不知我能撐多久,師娘,想了這么多年,關于世界的秘密,你想通了嗎?”
葉嬋宮仰起頭,看著紫金冠黃金甲的人影,話語堅定:“我已想通,放心吧,你們留下的火焰絕不會斷絕,人類的歷史,將由我們繼續書寫下去!”
舉父終于徹底放心,他看著寧長久,道:“就差最后一個章回了,這一次,由我來講給你聽吧。”
說著,他的足下生出祥云,大圣洪亮的嗓音在天空中響起。
“五百年過去了,大圣掙脫了枷鎖,翻開了五行山,將如來佛祖的咒語撕了個稀爛!
他沒有踏往西行之路,他重新披上了戰甲,喚回了神兵。他立在大地上,睜著火眼金睛,看著漫天神佛,云上眾仙!他們注定會如五百年前那樣,再度為之戰栗,因為立在他們面前的,不是斂去了爪牙的斗戰勝佛,而是……”
“齊——天——大——圣!”
舉父巨猿般嘶吼著。
他展開了神話形態,腳踩祥云,手持著如意烏鐵神棍,化作一道長焰,向著神國之上沖殺過去!
這是他的故事,這是他最后的章回。
柯問舟望著他的背影,露出了釋然的微笑。
一切都還和五百年前一樣。
只是這一次,他不需要再斬去任何意識了。
他拎著燭龍的尸骨,隨著萬妖一同向著上空沖去。
“燭龍撞天而死,陰火消隕,墜于塵土,其尸骨埋于大地之中……”
他輕輕念著五百年前讀到的那段歷史,南溟、北冥、云國、古煌……人間種種都隨著他一同遠去。
墟海與世界的隔閡被它們轉瞬沖破,隔閡處的流光溢彩亦被黑暗吞沒。
墟海中無數的吞靈者都被余波瞬間殺死。
圣人繼續向前,他再度感受到了那股久違的力量,五百年前,他曾挑戰過它,終被鎮壓。
五百年后,他又來了。
若這是文明的劫難,那總該有頂天立地之人去支撐這份劫難,然后將其打得灰飛煙滅!
他感受到了暗主的存在,感受到了那無邊的黑影。
他不知道其他妖怪能不能于夾縫中逃出生天,但他知道,自己注定是一去不回的了。
暗主再度向他壓來了力量。
他的權柄齊天可以讓他在其余神主的國主里自由來往,卻無法與真正的暗主平齊。
但也無妨……
他要做的,只是將這座大山,暫時移開。
舉父的雙手觸及到了暗主,他的雙手連同著權柄之力被飛快腐蝕。
他目光堅忍,無視神魂的劇痛,于月光下咆哮著,將渾身上下所有的力氣壓上,以斷裂的雙臂為支撐,將那依附在氣層上的,恐怖的巨物緩緩抬起。
這是暗主第一次被真正撬動。
它當然不會就這樣被殺死,但它與氣層的貼合卻不再牢固。
舉父的嘶吼聲在墟海中來來回回地激蕩。
過往登臨昆侖的畫面再度重來。
暗主依舊是不可戰勝的暗主,但人間已不再是必將毀滅的人間!
圣人的身邊,柯問舟也化虹而去,他舉著劍,直接奔往了暗主的內部。
舉父注視著他。
他們甚至沒來得及說什么話。
古煌外,柳珺卓與柯問舟擁有同源的殘國之力,所以她將劍送入了身外身的心口。
此刻也一樣,他與暗主有著同源之力,就像水不會抵觸水的交融。
暗紅色的裂紋游走全身,柯問舟身軀炸裂,徹底死去之前,他將自己的最后一劍,送入了暗主的身軀里!
暗主似受到了不輕的破損,龐大的身軀微微抽動。
舉父在怒吼中沖了出去,他展開了法天象地,以肩背將暗主緩緩頂起!
紫金冠漸漸失色,黃金甲漸漸失輝,他在氣層上盤腿坐下,如寺廟中那些金銅巨像一樣,他沒有了雙手,卻依舊做著合十的姿態。
若我成佛,那我必當普度眾生!
最后的話語在舉父的心頭回蕩。
氣層之上,他的血肉被消磨殆盡,所剩的白骨卻如鋼鐵般將他的輪廓撐起,接著,白骨中又充盈起了血肉,那不是真正的血肉,而是石頭……它逐漸化作了石佛!
暗主是前代文明的結晶,而他亦是前代文明的光輝之一,如今更是綻放出了嶄新的意義。
暗主想要將這座石佛殺滅,可那毀滅似的力量壓在他的身上,竟無法將這石頭立刻摧毀。
石佛的周身之側,是暗主也無法侵染的凈土。
因為石佛的隔絕,暗主與氣層也出現了一線裂縫。
其余群妖從裂縫中飛過,有的被黑暗之力吞噬,有的卻真的飛了出去!
他們是宇宙中的螢火蟲,星星點點地散開,向著天王星的方向飛去,那是圣人很早之前為他們挑選的嶄新家園。
唯有圣人留在了原地。
他是石頭縫里蹦出來的,死了也當回到石頭中去。
圣人白骨成佛!
石佛坐空如星辰高懸。
暗主被迫暫離了塵世,卻遠沒有死去。
它依舊在氣層之外,雖被撬動了,可仍然是無法戰勝的龐然大物。
劫灰從天空中散落下來,緩緩飄至人間,它比第一場大雪來得更早。
這一幕與五百年前似乎沒什么不同。
他們或許取得了暫時的勝利,但誰也不敢說這是一場成功的戰爭。
“這只是開端。”
葉嬋宮立在劫灰之下,面對著整個天地,忽然緩緩開口:
“四千年時,仙廷初立,人間誕生了第一批古仙,彼時天地混亂,規則崩塌,古仙無須書寫天碑,便成為了云端上的仙人。”
“其后世界又歷經了幾場劫難,終于邁入‘正軌’。”
“修道等級被一分為六:入玄、通仙、長命、紫庭、五道、傳說三境。每個境界之間都有鴻溝,而傳說三境,據說是當年古仙所達到的境界,但實際上,所謂的傳說三境,在力量上與五道并無太大差別。”
“之后數千年,無數修道者抵達五道巔峰,書寫天碑,想一窺傳說三境的奧秘。”
“但他們都死在了仙廷之中。”
葉嬋宮這樣說著,仙廷中的白骨畫面再度在眾人面前浮現,累累的尸骨昭示著人類頂尖修士的弱小,暗主碾死他們好似碾死一只螞蟻。
“但人類從不弱小。”
葉嬋宮的話語越來越堅定:“同樣,暗主也在懼怕著我們!”
“五千年了,我還活著,帝俊還活著,女媧、五帝、祝融、倉頡……最初的一批古仙,有許多活到了今日,他們是最強大的人類,他們沒有被暗主覆滅,而是堅毅地活到了今天。”
“我們都以為,第一批古仙的成就與修為不可復刻,但……為何不可呢?”
“那就是傳說三境啊,是傳說三境的頂點。”
“可為什么,過去五道巔峰的飛升者都失敗了呢?”
葉嬋宮話語頓了頓,她心中的猜想終于連在了一起,晨曦還未到來,當空的明月下,她終于將有關世界秘密的猜想說了出來:
“因為飛升者的境界是假的!他們根本沒有進入傳說三境,自始至終,大家都在五道之中罷了。”
陸嫁嫁與司命交換著目光,不解其意,寧長久皺起眉頭,似是想到了什么,瞳孔驟縮。
“他們的境界之所以是假的,因為他們的天碑就是錯誤的!”
“天碑飛升是這個世界的規則,但自世界規則重建以來,所有人書寫的天碑都是錯誤的,錯誤的天碑如何創造出真正的飛升者呢?修道者被暗主殺死之時所具有的,只是五道之軀啊……”
可為什么天碑會是錯誤的呢?
這個疑問在眾人心中生出。
寧長久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惡的故事。
惡的故事里,所有登上睫臺的修道者,都沒有見過黑色,于是他們被魔王殺死了!
無論他們見過了多少顏色,沒有見過黑色,對他們而言,都是不完整的。
黑色……
寧長久忽然意識到,不管那個黑色象征的是什么,但惡故事真正的含義,幾乎是寫在他們面前的:
這個世界是不完整的!永遠不要放棄對真實的找尋。
劫灰中,葉嬋宮繼續開口,將她的猜想盡數說出:“天碑之所以錯誤,是因為世界本身就是錯的。錯誤的天碑在錯誤的世界里,所以才顯得仿佛正確。”
“五千年前的塵世與如今的,已經不是一個世界了。暗主降臨之后,世界的法則在不經意間被修改了,于是世界的規則錯了,于是所有人的天碑都錯了,錯誤的天碑創造不出真正的飛升者,人類永遠被困在了這片蒼穹之下。”
“這里早就不是人間了。”
“某種意義上,這里已經成為了……暗主的神國!”
他們都置身在暗主的神國中。
“擊敗暗主的道路只有一條。”
“我們必須修正這個世界,我們要書寫出正確的天碑,創造出真正的飛升者!”
“等有一日,千千萬萬的巔峰人類齊齊劍指長空,屆時,我們才有真正與暗主對抗,并將之驅逐的資格。”
葉嬋宮立在古煌之上,她是五千年前唯一真正活到今天的人,世界規則改變時,她吞食了火種,于月囚沉眠。
所以,她是唯一還見過真實世界的人!
她是文明最后的希望……
她對著整個世界,也對著世界之上的存在宣告:
“第二次獵國之戰結束,世界修復之戰,開啟!”
(第五卷《白骨成圣碎青霄》完)
(今天恰好是神國更新一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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