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長久見到了仙人。
他在第二次登上飛升臺時,預料到自己可能會看到不同的東西,但所見的依舊超乎他的想象。
飛升臺上,爐灶間盛著水咕嘟咕嘟地煮著米。邵小黎靠在寧長久的身邊,她能感覺到寧長久已經睡著了。
與其說睡著,不如說進入了一種玄妙的,虛無的狀態里。
陸嫁嫁握著他的手,兩人的道典皆已參至極高處,須臾生念,精神便可隨之升華,在識海巨大的推力下作利芒破空,通達云霄。
她知道寧長久的念頭離開了身體,卻不知他到底去了哪。她只是握住他的手,以防變故的發生。
寧長久來到了太陰之目不可窮極的高處。
今日他才知曉,原來當年白城的故事是真的。
真的曾有仙人在這里飛升,并且……留在了這里。
寧長久所見到的仙人是一堆白色的碎片。
他不知如何形容它們,或許是一鏟子雪,或許是撕毀的紙,也或許是人在沒有形成胚胎前最初的形狀。
高處無比的寒冷,這種寒冷幾乎透過了實體的表現,侵入到寧長久純粹的意識里。
白城……飛升者……
這就是朱雀所暗示的東西么?
寧長久看著眼前的‘仙人’,無法確定對方到底是怎么樣的存在。
接著,這團白色的碎片意識到了他的存在,并與他展開了對話。
“是有人在那里嗎?”仙人問。
“是。”寧長久作出了回答。
“不要上去。”仙人說。
“上去?上去指的是飛升嗎?”寧長久問。
“嗯。”仙人道:“上去會被撕碎,就像我現在這樣。”
“你是白城的飛升者?”寧長久問。
“是的,那是我證道的地方。”仙人說:“但我不該叫飛升者,我們都是紙人。”
“紙人?”
“嗯,飛升者都是紙人。”他這樣說著,身體像是絞碎的紙。
“像你這樣的紙人還有很多嗎?”寧長久又問。
“有很多……但他們應該都死了,我是僥幸活下來的。”仙人的話語透著恐懼。
“他們是被誰殺死的?”寧長久知道暗主的存在,依舊這樣問。
“是鬼。”仙人的話語堅定而簡單:“天空上面沒有仙廷,那里只有鬼,它在門外,它想進來。”
“鬼?”寧長久沒想到對方這樣描述暗主,他問:“你見過他么?”
仙人道:“沒有見過,但接觸過。”
“那你怎么知道它是鬼?”寧長久問。
仙人說:“我在成仙之前殺過很多鬼,所以我知道它也是鬼。”
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寧長久不知該如何理解,他能感受到仙人的殘片在不停地顫抖,似乎是出于骨子里的恐懼。那是人對于鬼,亦或者未知生命與生俱來的恐懼。
寧長久追問道:“那鬼具體是什么呢?來自哪里呢?”
仙人的殘片泛著白光,他在某個局限的范圍內蠕動著,像是一條可憐的蟲子。
仙人無法作出回答,他含糊其辭:“鬼當然是孽債,是業障,是積怨……仙人是紙人,但鬼是鬼。”
“有辦法除掉鬼嗎?”寧長久問。
“更大的桃木劍和仙符。”仙人說。
“要多大?”
“我不知道,我不是道士。”仙人的話語中透露著恐懼,他用低而細微的聲音說:“噓。不要再問了,它說不定正在偷聽我們說話。”
“嗯……好。”寧長久抬起頭看著無法形容的天空,再次感到了涼意。他思怵了會,才道:“是誰把你留在這里的,你現在又是什么狀態?”
仙人道:“我已經被肢解了,救我的人讓我在這里等人,等一個少女,你是我要等的人嗎?”
寧長久搖了搖頭,道:“抱歉,我并非女子,不是你要等的人。”
仙人沉默了一會兒,好像在進行某種沉重的思考。
“可能是時間還沒有到吧。”仙人也有些遺憾,事實上,他也沒有時間這樣的概念了。
寧長久大概猜到了,救下這個仙人的應該是朱雀,那所讓他等待的,應該就是襄兒了……亦或者是九羽?
寧長久問:“等到了以后呢?”
仙人道:“回答她所問的問題。就像現在這樣。”
寧長久看著他支離破碎的狀態,仙人無法說話,他們的交流也是憑借純粹的精神。
“你還能夠回去嗎?”寧長久問。
“回不去了。”仙人說:“飛升之路是單向的……因為生與死是單向的,這里是天上,沒有輪回海。”
寧長久感受著周圍的空空寂寂的一切,他無法確定自己到底身處哪一片宇,這里連吞靈者都沒有,整個世界好像只有眼前這個破碎的仙人。
寧長久看著仙人蠕動的碎片,問道:“你后悔飛升嗎?”
“后悔。”仙人直截了當道。
在洛書樓里,許多人明知飛升可能是騙局,依舊執意沖上蒼穹,雖九死不悔。所以寧長久聽到他的回答,還是有些吃驚的。
仙人繼續道:“飛升沒有意義,因為外面的世界也是荒涼。哪怕窮盡一生,飛升者也最多離開這片星海而已,這對于自己,對于宇宙,都沒有意義。”
“那什么才有意義呢?”寧長久問。
“長生。”仙人道。
“飛升所求的,不就是長生么?”寧長久問。
“不,飛升與長生是相背離的,這也是紙人們飛升之后才會想通的事。”仙人的話語很淡,卻能讓人感受到無盡的懊悔:“世上曾經出現過長生者,他們早已將長生的秘密說出來了。”
“是誰?”寧長久問。
“帝俊與常曦。”仙人如是說。
“……”寧長久猶豫了會,才繼續問:“他們是怎么說的?”
仙人鄭重其事道:“他們說,與世長存。”
“與世長存?”
“嗯,與世界在一起,才能長存。人類活著,他們就活著,這就是圣。”仙人話語悠悠,帶著后知后覺的遺憾:“外面沒有世界,世界誕生的概率微乎其微到近乎于無,哪怕是燭龍天藏冥君這些神祇,也費勁千辛萬苦來到我們的世界,我們其實早已身在宇宙的仙廷里了,飛升是去往更大的墓地而已。”
寧長久聽著他的話語,精神也出現了恍惚。
仙人的話語否定了修真者的常識,飛升是遠離長生,真正的仙廷其實就是人間……
“可是修行和耕種、紡織并無區別,哪怕沒有圣者指點,人也早晚會自行領悟這些,為什么修真的盡頭反而與修真的目的是 相悖的呢?”寧長久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仙人顯然也思考過這個問題。
他不確定地給出了他的猜測。
仙人問:“你知道什么時候要扎紙人嗎?”
寧長久想了想,道:“死人的時候?”
“嗯。”仙人道:“紙人也許是貢品。”
空中的氣流虛無地飄動著,它像是環繞世界的冰河,將紙人的‘遺體’冷凍在這里。
仙人的肉身早已破滅,只留下了識海的碎片。這是供他思考的大腦。
此刻,貢品兩個字說完后,仙人的大腦開始顫栗起來。
這種顫栗是恐懼引起的,雖然他也不知道恐懼的源頭在哪里。
寧長久也感到了寒冷。
“貢品?”寧長久道:“誰的貢品?”
仙人的意識痙攣似的動了動,沒有發聲,只是含糊道:“或許我們的母神知道。”
母神所說的就是第七神。
他又補了一句:“也有可能是靈氣自己想要逃離。”
靈氣自己想逃離?
寧長久覺得這個說法太過于匪夷所思。
寧長久沒再追問,他打算下次見到師尊之后再將后續的疑惑問出。
仙人與他的對話并不算長,但是其中所涉及的信息卻讓他一時間無法消化。
寧長久不知道該問什么,便反問道:“你還有什么秘密想說出來的嗎?我可以幫你轉達給世人。”
仙人道:“沒有。因為鬼很快就要來了……這些年我無事可做,只能思考,我想過許多的可能,但越思考,也只是越絕望。”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那我能幫你什么嗎?”
“不能。你還不夠強大。”仙人道:“我在等人,等到了她之后,我或許還能活下去。”
朱雀……
寧長久心思微沉,他發現,他們所經歷的一切,似乎也是按著朱雀安排的軌跡行走的,他知道師尊想要拯救蒼生,那朱雀所求的到底是什么呢?
寧長久道:“祝你完成你的使命。”
仙人問:“你要走了嗎?”
寧長久疲憊道:“我的精神也快枯竭了。”
仙人問:“那你還會來找我說話嗎?”
寧長久想了會兒,道:“很難了,我要離開白城了。”
仙人有些遺憾:“沒關系,我習慣了。”
他的話語透著孤單。
他在天地中漂浮,是朱雀豢養的幽靈。他失去了肉身,不敢再繼續向上,也無法再回到人間,至死的冷寂是他的棺槨。
這場奇怪的對話就這樣結束了。
寧長久的意識緩緩飄墜回了身體里,像是落回白城的一片雪花。
他睜開眼,悠悠地望著夜空。
星河璀璨。
他的情緒不知從何而起,唯有心中能感知到無限的失落。
“粥煮好了。”
身邊,少女清脆的話語響起。
寧長久回過了神。
邵小黎正在用湯勺攪動著粥,他與仙人的談話看似過了許久,實則卻也只是鍋中小米初熟而已。
另一邊,陸嫁嫁也靜靜地看著他。
“你的手怎么這么涼?”陸嫁嫁輕聲問。
神魂離開了身體,身體當然就是半尸體狀態,會愈發趨于冰涼。
寧長久并未解釋,微笑道:“那嫁嫁與我暖暖。”
陸嫁嫁秀靨微低,她捉著他的手,捂在袖中,輕捏著握緊,“這樣可以嗎?”
“嗯。”
“你的身子好像也很冷啊……”陸嫁嫁說。
“那怎么辦?”寧長久看著陸嫁嫁。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身子不由自主地靠近了些,一旁的邵小黎拿起碗盛著粥,道:“身子冷沒關系呀,喝熱粥就暖和了!”
說著,他盛好了粥,首先遞給了寧長久。
“嗯……有道理。”
寧長久松開了與陸嫁嫁握著的手,接過了小黎遞來的粥,捂在手里,道:“謝謝小黎了。”
邵小黎給陸嫁嫁也盛了一碗,最后才給自己盛。
三人靠著欄桿坐在地上,一起喝起了粥,粥很稠,很甜,給身子帶去了暖意。
邵小黎一邊喝著粥,一邊偷偷看著寧長久。
她發現寧長久的目光沒什么焦點,似乎總在出神。
“師父,你怎么了?”邵小黎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寧長久小口地喝了碗粥,道:“沒事……這個稀飯挺好喝的。”
“畢竟是當年你教我的啊。”邵小黎得意道。
陸嫁嫁蹙眉道:“這又是什么我不知道的故事?”
“嗯……就是稀飯啊。”寧長久不知怎么解釋,道:“總之就是襄兒以前很擅長的一道飯。”
陸嫁嫁一驚:“襄兒還有擅長的飯?”
“嗯,因為稀飯只需要米和水,水的用量也不太需要考究。總之兩道食材之內的,冰雪聰明的襄兒還是勉強可以勝任的……”寧長久笑著打趣。
陸嫁嫁也笑了起來,道:“以后我會給襄兒轉述這番話的。”
“啊……師娘這是要借刀殺人嗎?”邵小黎抿唇輕笑,伸出纖指,將唇角的一粒飯推入了口中。
三人裹著被子,有說有笑地吃過了粥,爐灶的火熄滅了,殘碎的火星被風吹起,向著天空飄去。
寧長久看著天上的星座,隨口說起了十二神主。
“等到今天過去之后,這個月便還剩兩日了,到時候我們將會徹底掠過泉鱗星,抵達天驥星。”寧長久說。
“天驥?”
“嗯,傳說中噴吐雷與火的天馬,它的神國名為赤線。”
“赤線是哪里?”
寧長久讓她握緊拳頭,然后在她拳頭中央畫了一圈,道:“我們的星辰是趨近于圓形的,赤線大概就是這個位置……那是整個世間最為炎熱的一批地方。”
邵小黎若有所思地點頭。
寧長久道:“傳說中,天驥會在天驥年以人間極致的速度在赤線奔騰不息,直到赤線年結束。”
“額……它當初能獲得神位,不會是因為跑得快吧?”
“倒是真有可能。”寧長久對此沒有太多印象,只是笑道:“若真如此,那下個月反倒不需要太過擔心了。”
邵小黎認真地點頭。
泉鱗二字她一聽就沒什么好感,光是想想就覺得是個壞女人,真希望早點過去。
寧長久知道,暗主也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貿然點亮神國并無太大意義,因為鹓扶神國還未 關閉,神國之主的投影再如何強大,也無法真正威脅師尊……如果自己是暗主,會選擇哪個時間點呢?
一罪君,二蹄山,三白藏,四鹓扶……寧長久掰了掰手指,默念口訣數了數。
十一月時,恰好掠過原君星。
十二月時則是舉父星。
舉父……
寧長久心臟微緊,隱約明白了什么。
天驥熱衷于賽跑,原君在太初神戰后便已蒼老,若說最希望圣人死,殺心最為決絕的,莫過于如今的新任舉父了。
會是十二月么?
若是如此,一切反倒顯得按部就班了起來。月食之后,他與師尊還有半個月的時間做準備。
可寧長久看著天空,心中總覺得,變故很快就要到來了。
喝過了粥,三人依偎著睡了一會兒。
醒來的時候星斗還在天上掛著。
寧長久用劍火瞬間蒸干了身邊縈繞的露水,他收拾好了鍋灶,將被子放好,回來時小黎和嫁嫁也醒了,他們就像是露營了一夜,于清晨到來之前回到了環瀑山。
“等泉鱗月平安過去,我們啟程回中土吧。”寧長久看著收拾著衣裳的陸嫁嫁,道。
陸嫁嫁抬起頭,習慣性挽發,“南州的事都做完了么?”
“嗯。”寧長久點點頭:“道緣大抵已經還盡。”
“既然如此就早些回去吧,這兩日收拾一下,我去和雅竹道個別。”陸嫁嫁說。
邵小黎聽到了他們的對話,有些緊張。
她是很期待再見到司命的,但對于柳希婉和寧小齡,她卻是只聞其名不見其人,也不知道好不好相處。
“小黎別胡思亂想。”寧長久看穿了少女的心思,揉了揉她的發,將她先前送給自己的梨取出,調轉了一面,將笑臉的那面對準了小黎。
邵小黎看著,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心情好了很多。
她看著背對著他們的陸嫁嫁,忽然拿起了梨,親了一口,然后將之如印章似地蓋在寧長久臉上。
寧長久愣了一下,他連忙看向了陸嫁嫁,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屏氣凝神。
陸嫁嫁并未察覺到什么,仍在收拾衣服,此刻更在擺弄玩偶。
寧長久無奈地瞪了邵小黎一眼,搶過梨敲了敲她的腦袋。
邵小黎已是亭亭玉立的女子了,卻依舊像小女孩一樣吐了吐舌頭。
“你們在做什么呢?”陸嫁嫁微微察覺到了異樣,回過了頭。
只見兩人尋常地立著,并無異樣。
陸嫁嫁蹙著眉回過了頭。
寧長久從緊張中緩神,他不去看邵小黎,只是隨意道:“我回閣修行一會兒。”
寧長久獨自一人回到了屋中,他看著墻壁上掛著的畫,許是巧合,其中有一幅便是大羿射日。
他賞了會畫后喚出了金烏,寧長久的神色一下子凝重了起來,他暫時摒去了昨夜與仙人想談時生出的雜念,心思沉靜歸一。
他來到了第三根神柱里。
天空中懸掛的烈日好似一只只鷹隼,直勾勾地盯著他,他也盯著它們,拉開了一張弓。
他拉開的不是背上的弓,而是一張橫跨中土的巨弓。
這張弓太大太大,不知要多么恐怖的神力才能拉動,拉動之時,整個地殼都在跟著他的弓弦顫抖。
天空中的太陽也在顫抖。
它們被箭尖盯住了,于是鷹隼不再是鷹隼,它們尖銳而沙啞地叫著,變成了黃昏時聒噪的烏鴉。
太陽怪叫著,威脅著,誘惑著,發誓著,謾罵著……
“你哪怕殺光了我們,羲和也不可能活!”
“龍雀陛下澤被四海,已不是你能對抗的了。”
“放棄掙扎吧,這樣只會磨滅你的神格。”
“羿大人,你與姮娥娘娘,早已是喪家之犬了啊。”
“你本可以于天外高枕無憂,偏偏卻要尋死啊……你的時代過去了,把弓放下吧,崇拜太陽才是作為人應該做的事。”
住嘴!
寧長久睜開了眼,他感受到神力在體內奔涌,他拉緊了弦,在將其拉到極致后松開。
箭射了出去。
那一刻,別說是雜草,他的周圍,哪怕是巖石都在一瞬間抵達了劇烈的高溫,崢嶸的鋒芒開始軟化,像是被水澆透了的泥土。
它們以死亡為這支撕破長空的金箭殉葬。
于是,他所在的地方就像是太陽升起的地方,金光徐徐上升,它們為之所染,燃燒了起來,也變得金碧輝煌。
金芒刺透了天上的太陽,他聽到了慘叫,也看到了炸開的黑色。
這些虛假的太陽是黑色的。
那些黑色是填充的鴉羽。
他繼續射箭。
天空中的太陽一個接著一個的炸開,黑色的鴉羽滿天飛舞,好似扯碎的夜幕飄零下了黑色的雪。
群鴉亂飛。
轉眼又是數個時辰。
寧長久在推敲過了各個細節后,從神話邏輯中掙脫了出來。
這幾日,他將要注重修補大羿射日這一章節,剝開他籠罩的神話迷霧,直達真實。
九月二十八日,星辰亦無異動。
二十九日,一切依舊平靜。
時間推移到了三十日了。
這天晚上,陸嫁嫁像個賢惠的新婚妻子,親自將宗主大典里里外外打掃了一遍,寧長久與邵小黎也識趣地上去幫忙,打掃過了大殿,收拾好了行囊,陸嫁嫁小心翼翼地將門掩上,神色頗有些依依不舍。
她將再度離開這個自己從小生活的,充滿了回憶的地方。
寧長久牽起了她的手。
“總是要離去的。”寧長久淡淡笑道:“我也很喜歡這里,可四峰畢竟不是山上的靈羅果樹,無法移栽走的。”
“靈羅果是什么?”邵小黎問。
寧長久道:“一種有助于修道的果子,過去我經常喂給嫁嫁吃。”
陸嫁嫁幽幽地瞪了他一眼。
邵小黎在一旁,她也沒有發作。
三人一同馭劍離去。
子夜。
泉鱗月過去了,
邵小黎本想慶祝兩句,卻忽然察覺到一絲不對勁:“天怎么好像黑了些呀。”
陸嫁嫁道:“興許是有云吧……”
寧長久輕輕點頭,也并未多想,但僅僅片刻,一股寒意忽然涌起,從腳尖竄到了腦髓。
他霍然抬起頭,瞳孔驟縮。
天空中萬里無云,星斗參差。
月亮卻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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