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竹愕然地看著陸嫁嫁。
此刻盛夏,山崖上積雪終年不化,卻是清寒,陸嫁嫁身后細月初升,如鑲嵌肩頭的珠玉,晚風吹卷起衣裳,不見半點鋒芒,卻似天瀑寒潭浸洗萬年的劍,雅竹生出了一種疏離感,仿佛立在身邊的不是熟悉的師姐,而是一抹無意途徑的月影。
如今的陸嫁嫁在雅竹眼中是真正的仙人。
所以她這句話令雅竹更加驚訝。
雅竹秀美立刻蹙起:“合歡宗那等……那等地方!嫁嫁你這樣的人兒怎么能去呢?”
陸嫁嫁眺望著夜色間的山嵐,淡淡道:“陰陽相合之理上騖神墟,下極幽府,通靈合道,遠非情欲之小,不是什么污穢之處,況且劍心通明,所及之處哪里不是無垢凈土,琉璃世界?”
這番話是當初寧長久拉著她修行陰陽參天大典時的說辭,當時寧長久說完之后被她揍了一頓,此刻她煞有介事地復述出來,卻是將雅竹唬住了。
雅竹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為她飄然的仙意所懾,一時無從反駁,心中感慨著嫁嫁的嫉惡如仇。
雅竹還是道:“真的不需要其他人去嗎?”
“不必了,那妖魔窮兇極惡,我去最為穩妥。”陸嫁嫁說道。
“那好吧,師姐小心。”雅竹也并未堅持。
陸嫁嫁駢指出劍,山上的雪與霧如受詔令,剎那凝成一柄細長的劍,陸嫁嫁足尖輕點,曼立其上,正欲馭劍而往時,邵小黎清脆的話語聲卻在身后響起。
“陸姐姐,你去哪里呀?老大怎么還沒回來?”邵小黎快步走上山頭。
雅竹聞聲望去,驚鴻一瞥。
容顏傾城,氣質微冷的紅裙女子突兀出現山頭,她眉目雖有意柔和,聲音也清脆好聽,但那黑發紅衣依舊透著若有若無的殺氣,好似與生俱來的女王。
她……她又是誰?
陸嫁嫁停下了身子,落回山頭,介紹道:“她叫邵小黎,是寧長久的朋友,今日一道帶來參觀的,險些忘與你說了。”
邵小黎點頭附和。
雅竹又驚,道:“寧長久也回來了?”
“嗯。”陸嫁嫁道:“他去趙國皇城辦事了,晚些回來。”
雅竹露出了釋然的笑,“你們都沒事就好。”
說完她望向了這漂亮得不像話的小姑娘,道:“小黎姑娘你好。”
邵小黎恭敬地和她打過招呼。既然是老大的山頭,那大家就都是自己的親人了!
雅竹為她解釋道:“南州有妖魔為亂,嫁嫁要去調查情況,平息動蕩,所以要離峰一會,你要覺得無趣,我可以帶你逛逛。”
邵小黎有些吃驚,“南州有什么是值得陸姐姐親自出手的?”
陸嫁嫁面容平靜道:“只是我出面比較穩妥。”
這顯然不能說服邵小黎,邵小黎用詢問的眼光望向了雅竹,雅竹無奈地笑了笑,將合歡宗的事大致地說了說。
“也不是什么大事啊……”邵小黎咕噥道。
陸嫁嫁立刻道:“好了,不要再耽擱了,我先去了,雅竹,你帶小黎逛逛。”
雅竹微笑點頭。
邵小黎卻反應了過來:“等等!”
她望向雅竹,認真問:“那個合歡宗新宗主……長什么樣?”
“據說是個白衣服的年輕魔頭。”雅竹說。
邵小黎立刻望向了陸嫁嫁,她瞇起眼,道:“陸姐姐,除魔衛道是我輩職責,讓小黎與你一起去吧!”
陸嫁嫁淡然回拒:“你境界太低,別給我添亂。”
“一起去嘛……”
“不行。”
邵小黎不服氣,“你就是不帶我!”
陸嫁嫁輕揮衣袖,道:“降魔應當專注。”
邵小黎鼓著臉,冷哼道:“你……哼,那你可要小心些,可別以身飼魔了!”
“用不著妹妹提醒。”陸嫁嫁看著邵小黎氣惱的模樣,對著她微微一笑。
雅竹在旁邊看得有些懵,心想中土來的正義感都這般強烈的么……
陸嫁嫁馭劍而走。
邵小黎看著那消失在夜色中的劍光,心中滿滿的挫敗感……哼,什么降妖除魔,就是想支開小黎,然后兩人獨處……圣潔的正道仙子與邪惡的合歡宗魔頭……這,這兩人又在玩什么呀!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邵小黎氣得直跺腳。
趙國皇城。
寧長久將信看過了一遍。
信上的字看過之后就消失不見了——因為那本身不是字,而是藏在盒子里的思想。
這思想回到了老道人的腦子里,老道人打了個激靈,一下子又縮回了椅中,恐懼得瑟瑟發抖。
寧長久以道訣安撫住了老道人的識海。
老道人看著他,瞪大了眼,語無倫次道:“是不是很嚇人……很多人已經死了,我把它說出來了,我也要死了……對了,還有你!你也會死,你一定會死!”
寧長久面色無波,“不要怕,這些事都過去了,沒人會來追究你的。”
“不可能!”老道人斬釘截鐵道:“我從皇城出來之后,日日夜夜被那些惡鬼纏身,受盡詛咒……你,你今天要是不來,我就已經死了!”
寧長久了解了這樁事,道:“這是逆行禳災經的反噬,當年很多道士,應該就是死于此。”
四年前,乾明宮大火,娘娘‘死去’,趙國在內憂外患之中風雨飄搖,岌岌可危,當時許多道士得巫主之命進城,為趙國除禍。
如今看來,當時巫主尋的許多知名道士,其實暗中得了娘娘的密令。
他們散落于城中各處,逆行禳災大陣,吸引四方妖魔,使得王城更亂,當年狐妖的一波三折,吞靈者的突兀出現,看似是重重巧合,實則是在災厄之命的牽引下發生的。
若是沒有自己或者二師兄,襄兒極有可能死在朱雀的局里。
朱雀若真心要殺襄兒絕非難事,她這般周折又為了什么呢?
寧長久猜測是與她垂涎的羲和權柄有關。
“禳災經……”老道人聲音顫抖,道:“對!禳災經!這就是孽債,這就是報障!”
寧長久認真道:“我會為你除厄去災,為你斬斷這樁因果,今后你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只是不可為惡,否則災禍還會重來。”
老道人不確定他說的是真是假,“你只是欠我一枚銅錢而已,為何要幫我?況且……況且當初要不是你將我趕出趙親王的府邸,我如今應該早就和其他道士一樣死于非命了……”
寧長久看著桌上一個個的木盒子,道:“因為你讓我想到一些事,這件事很重要。”
老道人還是不明白,他看著盒子,聲音低沉了些,說:“這并非什么稀奇東西,在市上有的賣,就叫秘寶盒,你若真感興趣,可以去看看。”
寧長久點了點頭。
就是這人間市井的層疊盒子,竟險些騙過了他引以為傲的太陰之目。
他的太陰之目穿過單層的事物無往不利,但一旦有足夠的信息干擾,很有可能就無法看透。
五道修道者之于暗主的差距是巨大的,但普通人之于五道修行者亦是天差地別。
這個尋常的秘寶盒騙過了他,那他有沒有可能創造一個更大的秘寶盒,騙過蒼穹之上的存在呢?
寧長久心跳加速。
他平靜地將信放在最中間,將木盒一層一層按照原樣擺好。
老道人看著他所做的一切,覺得他比自己更像是瘋子。
寧長久將秘寶盒收好,放回了原來的角落里。
他看向了老道士,點出了三道符,一一落到了他的眉心里,光在屋中忽明忽暗地閃爍,原本在屋外伺機而動的小鬼們齊齊驚叫起來,它們避之不及,灰飛煙滅。
片刻之后,老道人恍然回神,他感覺自己身體輕盈了很多,那種泥濘壓身感不見了,垂死之意亦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盯著桌面上那枚銅錢愣了會,然后從椅子上霍然起身,他想要道謝,可四下環顧,那白衣少年卻已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哪怕想為對方祈福報答,也想不起他的名字。
很快,他連對方的面目都想不起了。
寧長久立在了夜色中的長街上,這座皇城避諱著他,來往的人群亦與他無關。
他孤獨地穿行過街道,來到了一座酒樓里。
這是當初他和趙襄兒佯作俠侶游歷四方時吃過的酒樓,他自如地拐進去,想隨便吃些飯菜,追憶一下當初與襄兒相處時的歲月。
他在窗邊坐下,點了一小壇酒,小二問他還要些什么,他只說來些下酒菜。
小二應命。
寧長久從袖中摸出了些私房錢。
下酒菜上來了,寧長久卻微微吃驚。
他理解中的下酒菜是花生藕片之類的東西,可端上來的確實一只切好的豬蹄,上面還撒著切得細碎的韭菜。
“你們這下酒菜……挺不一般的。”寧長久道。
小二微驚,他指著墻壁上的菜單,道:“客人點的不是這個嗎?這可是我們店里的招牌啊。”
寧長久順著他的手指望去。
他看到的墻壁菜單上第一行字的‘下久菜’。
回憶勾起,當初自己同時取走了南州最美的兩位女帝和劍仙,引起了眾人對于自己的口誅筆伐,下久菜便是那時候定下的,如今竟還保留了下來,成為了當地的風俗。
他看著盤子里的大豬蹄子,自嘲地笑了笑,道:
“嗯,我點的就是這個。”
小二送了口氣,還以為是外鄉來的弄錯了。
寧長久隨意吃了兩口,然后感覺到不太對勁。
下久菜……
為什么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袖中手指掐動,眼眸不由瞇起,簡單地吃過飯,付過錢之后,立刻動身馭劍,返回合歡宗。
此刻,那位成功逃到諭劍天宗告狀的長老還在沾沾自喜,想著自己運道真好,竟趕上了那位神秘的劍宗宗主回宗,此番天助我也,想必那禍亂合歡宗的魔頭一定會被伏誅的!
寧長久馭劍回宗并未耗費太多的時間。
他回到宗門的時候,全宗肅然,一片安靜。見到寧長久回來,賀光終于松了口氣。
“出什么事了?”寧長久問。
賀光道:“先前逃出去的那個長老,去諭劍天宗告狀了,天宗派人來調查了,我們已與那位仙子解釋過了,但仙子不信,非要等你回來,親自審問。”
寧長久嘆了口氣,明知故問,道:“不知是諭劍天宗的哪位仙子?”
賀光低聲道:“說來也巧,來者正是你當年的師父陸嫁嫁,她此刻本該云游四方才是,不知為何偏偏今日回來了……宗主大人,你……你沒做什么對不起你師父的事吧?”
寧長久輕輕搖頭,神色如常,道:“放心,我會與她好好談的。”
賀光雖知他們是正義的一方,卻還是有些擔心,生怕他們有什么私人恩怨。
賀光退回了人群,寧長久向前走去,他在殿門口停了下來。
弟子們注視著他。
這位輕而易舉擊潰了原合歡宗宗主的仙人少年,竟對著大門恭敬地行了一禮,道:“弟子不知是師父高駕,有失遠迎,還望師父贖罪。”
其余弟子們吃驚不已。
他們先前對于這位仙人的來歷有過一些猜測,卻沒有想到,他盡是那位南州最神秘的女劍仙的弟子。
這……果真是名師出高徒嗎?
劍宗宗主來時,許多弟子是驚慌的,很為仙人擔憂,卻也期待著他能不能技驚四座,將那劍宗仙子制服。如今看來,似乎打不起來了啊……
弟子們旁觀者迷,若是邵小黎在這里,恐怕又會氣急敗壞地怒斥‘你們可真會玩!’
那位殿中仙子似是有意冷落他,寧長久站了好一會兒,清冷的聲音才傳出:
“徒兒入殿一敘吧。”
寧長久回過身,看著那些弟子,道:“你們先回去吧,我與師父長談一番,師父出身正道名門,應是能理解我的。”
許多本著看熱鬧心的弟子顯然還不愿意離開,但現在的場面很有可能是那位仙子師父給這個徒弟一個面子,稍后入了殿,他說不定就要被狠狠教訓了,到時候若有責打聲傳出,可就折了仙人顏面了。
他們承蒙仙人大恩,既然他下了令,大家雖有諸多不舍,也都識趣離去。
寧長久推開了殿門,走了進去。
陸嫁嫁坐在宗主的座位上,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悠悠道:“徒兒好大的本事,不過是出門半日,就鬧出了這么大的動靜,真是一刻都不愿消停啊。”
寧長久笑了笑,他合上了殿門,道:“讓師父久等了,是徒兒不好。嗯,對了,小黎那丫頭呢?”
陸嫁嫁道:“別惦記了,我讓小黎留在宗中了。”
寧長久微笑道:“原來師父是獨自一人前來啊。”
陸嫁嫁淡淡道:“收拾你這孽徒,我一人就夠了。”
寧長久在陸嫁嫁身邊坐下,他看著女子柔美而冰冷的臉頰,道:“師父可真是心系蒼生。”
陸嫁嫁身子微側,她捏著柔和的下頜,幽幽地盯著寧長久,道:“這合歡宗宗主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要圓一圓你多年的夢嗎?”
寧長久道:“他們沒和你解釋嗎?”
“我要聽你自己解釋。”陸嫁嫁說。
寧長久無奈地笑了笑,道:“謹遵師命。”
寧長久將事情概述了一下,說得義憤填膺之余更將自己匡扶正義的形象說得仙氣盎然。
陸嫁嫁從他天花亂墜的話語中捕捉到了重點,“當初你的合歡宗功法是拿劍宗劍法偷換的?”
“……”寧長久斟酌道:“嫁嫁不也體會到其中奧妙了嗎?”
陸嫁嫁秀眉一蹙,神色冷冽。
寧長久立刻道:“徒兒知錯了,還望師父原諒。”
陸嫁嫁這才淡淡點頭,她當然不會介意這些,只是欲加之罪而已。
她問道:“以后我們早晚會離去的,你如今當了此處的宗主,但也守不了幾天,你打算怎么辦?”
寧長久道:“世間因果太重,我本就沒打算長留。不過我會畫一張我的畫,讓他替我坐鎮,畫不會沾染因果。”
陸嫁嫁不確定道:“不會被發現么?”
“讓畫久居于殿,保持神秘感就好,到時候定一套規矩,你從諭劍天宗調些人過來幫忙管理一番,應無大礙的。”寧長久說。
陸嫁嫁冷冷道:“你少得寸進尺,我劍宗可是名門正宗,憑什么要給你這邪教教主調人?”
若是過去,寧長久恐怕就認了,但此刻他多了一個合歡宗老祖的身份,為了維護前世尊嚴,他對于邪教二字是打死不認的。
“師父你這正道仙子,過往不也夸贊過合歡宗道法玄妙的嗎?”寧長久說。
“有,有么……”陸嫁嫁仙靨稍紅,目光微微閃躲,道:“你少強詞奪理,我可不相信你的鬼話。”
寧長久循循善誘,“嫁嫁慧眼如炬,應能看出陰陽參天大典的深奧玄妙,只是此法太過高深,他們只學了一些皮毛,不得精髓,我已重新擬好了心法,將來此宗定會發揚光大,與劍宗一同成為南州的日月雙璧。”
陸嫁嫁將信將疑,她對于自己夫君忽然成為合歡宗宗主這件事尚有些無法接受。
她攤開一手,道:“拿來我看看。”
寧長久取了過來。
居然還真有……陸嫁嫁一驚。
她讀了一遍,思怵一會兒,確實覺得玄妙異常,但她總覺得這是騙局……
“你對這功法理解這么深刻?”陸嫁嫁越看越吃驚。
寧長久嘆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數千年前,這功法最初的創始人,正是……”
他指了指自己。
陸嫁嫁抬起頭,她盯著寧長久的眼睛看了會,確認他不在說謊。
陸嫁嫁清眸閃動,許久后才譏諷道:“你可真是修真界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師父過譽了……”
“你還有什么其他身份嗎?”
“我也很好奇。”
“以后多去各方邪教走走,說不定會有所驚喜。”
兩人聊了會,陸嫁嫁讀過了典籍,覺得此典深入淺出,確實不錯,讀完之后甚至有種豁然開朗,欲欲躍試的沖動。
她目光淡然,道:“你忙活了這些,就沒有其他目的?”
寧長久收拾好秘籍,笑了笑,道:“我前世何等驚才絕艷,此典奧妙當然不止這些。”
說著,他伸出了手,喚出金烏。
金烏將掌紋照得明亮。
“也不知前世的我是算到了今天,還是……只是巧合。”寧長久沉吟片刻,道:“嫁嫁,你隨我進來。”
金光將大殿照得煞亮。
兩人消失在了殿中。
寧長久帶著陸嫁嫁來到了廣袤的金烏神國里。
“構筑一個神國需要神話邏輯,同時,也要有讓天地自行生養循環的手段,譬如當初臨河城,白夫人命令寧擒水‘擒水’,將那條黃泉首尾相連,便是令天地循環往復的手段之一。”
寧長久一邊說著,一邊領著陸嫁嫁來到了高處,兩人一同向下俯瞰。
“過去我一直在想,要怎么樣才能建立起胎靈母井一樣的存在,我不得其解,但完整的陰陽參天大典給了我極大的啟發。”
寧長久如是說著,白裳承滿了星火流動的影,他指著某一處,隨手畫了一個完美的圓,將那里圈定為井。
他繼續說:“神國雖也孕育生靈,但神國不是真正的世界,它所孕育出的生靈更注重‘靈’而不是‘生’,所以創造神國生靈,并不需要風雨雷電,也不需要億萬年的演化,它所需要的,只是與神國構筑出自洽的邏輯。”
“而陰陽參天大典就是這樣的道法。”
“我甚至覺得,這就是當初上古太陽國里的基石之一。”
寧長久說這些話的時候很鎮重,但陸嫁嫁身為正統仙子,對于‘合歡宗’三個字始終難以接受。
寧長久忽地釋然一笑,道:“總之,這里將來一定是我們的國度,我會為你打造一個繁榮的太陽國,但……這可能需要我們共同的努力。”
陸嫁嫁看著廣袤神國,心中生出了許多歸屬感,她看著寧長久誠摯的眼眸,心情也放松了下來。
“嗯。”她微笑著點頭。
寧長久落到他先前所畫的圓中。
他口中默念道訣。
陽秉陰授,雌雄相須、坎離冠首,光映垂敷……
他周身天地生出感應,莫可名狀的氣息如春風徐來,兩道截然不同又相輔相成的無形之物漂浮于空,它們緩緩下沉,籠罩周身,細縷之煙縈繞衣袖,好似茫茫白水中騰躍的蛟龍。
星火之輝加身之下,寧長久白衣煌煌,宛若真正的神祇。
他睜開眼,平和的眼眸望向了陸嫁嫁。
陸嫁嫁輕輕落到他的身邊,也伸出了手。
兩人雙掌相合。
陰陽參天大典的道訣同步施展,玄奧的氣息宛若地平線上跳出的驕陽,為這孤寂的神國重新賦予了生機。
人間的羈絆即將斬盡,神國終于開始重塑。
今夜無須贅敘,他們將一同參悟妙法,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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