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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二章:圖窮匕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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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小黎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個殘破的日晷。

  她看著日晷愣了愣,意識到自己是在星靈殿中。

  這是她第二次來星靈殿。

  邵小黎動了動胳膊,她感覺到了撕裂般的痛意,這種痛意讓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我的存在,她借助這種感受,一點點抓牢了自己的精神,很快恢復了清醒。

  少女調息了一會兒,扶著破碎的日晷,半跪在地,看著自己裙間干涸的血污和落在地上的碎發,回憶起了那場戰斗。

  “司命姐姐……”

  邵小黎不確定自己的記憶是不是錯覺,她掙扎著起身,半走半爬地通過了星靈殿狹長的道路,兩側水池中的無焰之燭映著她乳白色的肌膚。

  她將手按在墻壁的神符上,掌紋嵌入,神符感知,門打開了。

  邵小黎幾乎是跌出去的。

  她強忍著疼痛爬了起來,仰起頭,看向了天空,接著,她動作僵住了,瞳孔縮得很小。

  像是秘典中的末日得到了應驗,群魔飛上天空,以喧囂的慶典掀起滅絕塵世的災難。

  邵小黎盯著天空,想起了古籍詩句中記載的‘云’。

  斷界城的天空沒有云,她對于云的所有了解都是老大復述的。

  而今日,她見到了真正的云。

  天空中央,一個巨大的旋渦形成了。

  旋渦呈現著昏沉的色調,像是生銹了,那些銹跡就是暗紅色的云。

  它們緊密地聚集著,好似一道道水流,自四面八方向著旋渦中心的涌去,中心則有一個深淵,深淵漆黑一片,像是天空被捅穿的窟窿。

  眼前的畫面讓她有了強大的壓迫感,這種感覺令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背脊發涼,感覺天隨時要塌了,自己也隨時要被這個旋渦吸納進去。

  邵小黎的心臟不停擂鼓,她想到了什么,回神之后站起身子,向著王宮的方向跑去,王宮前是有年歷的,她想知道,時間已經過去多久了。

  當邵小黎看到年歷的時候,心中更加絕望。

  距離白藏到來之日,竟已過去了二十多天……

  也就是說,她昏迷了至少半個月了……

  邵小黎這才猛然意識到,那場神戰,似乎已接近尾聲了。

  結局是怎么樣的呢……

  邵小黎越來越不安,她捧著心口,目光四下搜尋,見不到武器,她也沒有去找,立刻返身離開了王宮,折了城頭上的旗幟,向著外面跑了出去。

  前方再無高山峻嶺,一馬平川。

  人間的半個月,對于時間流速恐怖的虛境,不過一個時辰都不到的時間。

  這也是白藏打穿虛境,來到無頭神神國所耗費的時間。

  虛境的時間流速是絕對的。

  司命被白藏帶到了虛境里,一身磅礴的修為被塵封在體內,掙脫不開牢籠,唯有那滿頭彩虹色的發,因為被羲和的創造物覆蓋了,所以品階與如今的神國相當,竟沒有被‘塵封’影響,依舊煥發著光彩。

  白藏的神話形態靜止在虛境里,像是液體中浸泡的神靈標本。

  她仰起頭,雪絲垂落,覆在纖瘦的背脊上,那對圓圓的耳朵向后張著,幾乎貼在了頭發上,她的所有動作都凸顯著貓類動物的優雅與矯健,身軀上的銀環不停變化著,渾圓修長的尾巴像是水中搖晃的海草。

  她分出一念囚困司命,伸出一手按著虛境的上層。

  虛境上層的封印是葉嬋宮親自構筑的,當初罪君打破它,消耗了極大的時間,但這無法成為白藏的阻礙。

  她塵封的權柄,凌駕于世間所有封印之上,若非先前被葉嬋宮背刺了一劍,她能提前更早擊破它。

  司命被困在其中,她死死地盯著白藏,想要打斷她的動作,但莫說是拔劍,哪怕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神國之主的真身,還是神話形態的真身……

  除了天道之外,世間再無任何力量能對抗她。

  白藏撕開了虛境。

  她拎著司命,冷漠地沖入了無頭神的神國里。

  這座沉寂了七百年的神國,終于迎來了新的客人。

  白藏走入了無限遼闊的神國里。

  神話形態在她身體上淡化了一些。

  當初罪君曾打破虛境看過一眼,那一眼,他看到了無頭神的尸骸。但罪君所用的,是罪字上方的通天之‘目’,白藏并不具備這樣的能力,她要見到神骨,只能去往舊時神殿的中心。

  “對這里熟悉么?”白藏隨口問了一句。

  司命看著這個腐朽的國度,目光晃動。

  這是她的故鄉,但她已幾乎認不住這里了。

  周圍沒有陸地,飄浮著數不盡的碎屑,如充斥著魚類尸體的荒蕪死海。

  她們踩在孤島般的碎屑上,向著前方走去。

  白藏知道她的年份沒剩幾天了,此地是不宜久留的。

  但即使如此,在一口巨大的紅井前,她還是停下了腳步。

  司命看著那口井,神色哀傷。

  這是胎靈母井,是曾經孕育她的地方,也是這座神國所有神明的搖籃,她還記得她第一次爬出來看到的天空……如今這口母井雖沒有瓦解,卻也不再孕育生命了,它寂寞地漂浮在這里,鰥寡孤獨,而自己是它最后的孩子。

  白衣蒼狗,人與物俱非。

  白藏看了一眼司命,解開了對于她聲音的塵封。

  司命發覺自己可以說話了,卻也不知該說什么。

  白藏淡淡道:“你的胚子在神明之中亦是絕頂的,只可惜已非完璧,等我收復此國,你也沒有歸鄉的資格了。”

  司命看著她的真容,雙眸刺痛,她平靜道:“這里不是我的國了。”

  白藏沉默片刻,模樣清稚,話語卻說不出的威嚴與深沉,“你和他一樣愚蠢。”

  司命抿著唇,時時刻刻擔憂著寧長久的安危。

  雖說禍害遺千年,雖說他對自己安慰了句‘別怕’,但寧長久的話向來不可信……太多的生離死別并未麻木她,反而讓她更加畏懼分別。

  此刻,她的長發是深邃的黑色。

  白藏沒有多看胎靈母井一眼,她望向了上方。

  這個世界中充斥著層層疊疊的屏障。

  中央最大的屏障外,世界被撕成了無法拼接的碎片,屏障之內,一切看上去大抵完好。

  這座神國只保留了中間的部分。

  她心中的猜想進一步證明了——無頭神雖然已經死去,但是它的力量沒有被真正奪走,大部分還留在這里,鎮壓著神國,防止這座殘破之國徹底潰散。

  只是如果她奪去了無頭神所有的力量,那這座神國將會徹底難支。

  這是違背天道的……

  白藏看了一眼司命,心中泛起了一絲憤怒。

  若她尚是無瑕之體,那自己可以扶植她為傀儡,鎮壓這座神國幾年,到時候,神國崩潰就崩潰,反正不是在她就任的年份崩潰就行……

  天道是嚴苛而愚蠢的,它無法判斷出真相,到時候所有的反噬,都會由那一年的倒霉神主承擔。

  可惜如今這口黑鍋,甩不出去了。

  白藏本想直接殺死司命。

  她來到了下一道屏障前,盯著屏障,沉默片刻后,抓起了司命的手,按在了屏障上。

  司命暢通無阻地進入了。

  這座神國依舊認可她。

  白藏跟在她的身后,不費力氣地突破了屏障。

  她將司命當做了快速進入神國中央的鑰匙。

  司命被仇敵利用,無法反抗,心中悲憤至極。

  她越過了一道又一道的屏障,神魂顫栗著,而來到某一道時,這種戰栗化作了恐懼。

  “那是什么?!”

  她脫空而出道。

  白藏知道她在看什么。

  “沒想到這里還保留著仙廷遺址。”白藏收回了視線。

  “仙廷……”

  司命輕輕開口,聲音浸透了寒霜。

  她無法相信,眼前所見的竟然是仙廷。

  仙廷的畫面在她面前一閃而過,她被白藏帶到了下一個屏障前。

  但那畫面她永生難忘——那是一個以烏云為地面的世界,烏云上卻不是什么仙境,而是一片‘秸稈’,白骨的秸稈。黑壓壓的云面上盡是白森森的尸骨,那些尸骨似是倒栽在云里的,也像是倒吊在天上的,骨頭血肉削盡,支離破碎,讓人聯想到收割了一遍的稻草。

  “飛升者在我們這里有另一個稱呼。”白藏開口了。

  司命看著她,等待著她繼續說。

  白藏悠悠道:“紙人。人間至強的飛升者,在我們眼里,只是紙人,五千年以來,除了最初的那批古仙讓人頭疼,后面的,皆是紙人罷了。”

  紙人……

  司命想著這個稱呼。

  她作為神官的時候,隱約察覺到飛升是一場騙局,但她沒想到,這騙局這么干脆。

  白藏今日心情很好,難得地說了很多話,“別以為你是神官,就自以為了解一切,了解法則了,在神主的眼里,你們與一無所知的凡民并無區別。”

  司命深吸了口氣,她有種死期將近的感覺。

  她想死得瞑目。

  她問道:“我不知道什么?”

  白藏道:“你不知道真正的規則。”

  “真正的規則?”

  “嗯,那些規則本身是簡單的,你們卻不知道。”

  “什么意思?”司命隱約察覺到了什么。

  白藏冰冷道:“我想說的,不是大道至簡,返璞歸真的道理。規則簡單,只是因為制定規則的人頭腦簡單,僅此而已。”

  她的話語中帶著一絲不屑。

  此刻的她很驕傲,目空一切。

  制定規則的人……司命思及這個,眸底的寒意像是呼嘯而出的冰河。

  天道?亦或者說是……暗主的化身。

  “不信么?”白藏看著司命的眼睛,道:“我給你舉個例子吧。”

  “什么?”

  “你知道無神之月因何而存在么?”

  “為什么?”

  白藏之所以提到無神之月,是因為無神之月也是她的底氣之一。

  她沒有立刻回答司命的問題,而是看向了上方。

  上方,一座古樓寂靜漂浮著。

  古樓無比恢弘,哪怕是一塊磚,都有一個壯年人的長度。

  那座古樓的兩側,是一方一圓的兩座側殿,側殿大地保存完整,但上面布滿了裂紋,只剩下沉沉的死氣。

  司命死死地盯著那座大體呈現圓形的殿。

  那是她的殿……

  故土近在咫尺,她卻無法回去了,這一刻,她忽然希望那里可以作為自己的墓,可哪怕是墓,一個人依舊是孤單的……

  “終于到了。”

  白藏看著神殿,喟然長嘆,她漸漸消退的神話形態再度完整。

  她沒有任何松懈,警惕著一切有可能的潛在危險,向著神殿掠去。

  這個埋葬了七百年的秘密終于要由她親手揭開了。

  她回過頭,最后看了一眼司命。

  司命還在竭力做著掙扎,她長發漆黑一片,冰眸布滿血絲,黑劍在她身側顫抖,一點點向自己推了過來。

  白藏伸出了手指,輕輕一點。

  司命凄厲的慘叫聲響起。

  她紅唇更加艷麗,越來越多的鮮血自她神袍中溢出,黑劍哀鳴,再無反應。

  司命渾身顫栗,她死死盯著白藏,像是要牢記她的面容,永生永世不忘。

  白藏沒有理睬她的目光。

  她回過頭,向著神殿飄去。

  “我帶你去見你過去的神主,神官不得背叛神國,所以我會在那里殺死你。”

  以無頭神國的時間尺度作為參照,幽冥古國中發生的變故,已是十天前的事了。

  魚王坐在王座前,疲憊地舔著爪子。

  九幽跪坐在殿前,她的心口布滿裂紋,持續地滲著血,纖細的身子清瘦,背脊嶙峋可見白骨。

  她癡癡地看著地面,一言不發,指尖沾著血,在地上涂涂畫畫著什么。

  她像是在寫詩……

  那場變故猶在眼前,九幽至今都不確定,她的選擇到底對不對。

  十天前……

  九幽在寧小齡的背上寫了一個‘逃’字,然后帶著郁壘與神荼向著幽冥王座走去,她不敢抬頭去看那具纏繞在神柱上的羽蛇之骨。

  “等等!”

  寧小齡忽然喊住了她。

  九幽一怔,停下了腳步。

  也是此刻,神柱上的羽蛇尸骨動了。

  羽蛇失去了心,早已不是當初吟游的詩人,它變得暴躁易怒,不耐隱忍,俯沖而下,張開白骨巨口,咬向了九幽。

  九幽愣住了。

  她雖知道,這是計劃中的一劃,但忍不住生出了恐懼。

  她后退了一步,對著寧小齡大吼道:“快逃!”

  寧小齡不知如何選擇,她下意識看向了魚王,魚王睜開了眼,寧小齡一下子明白了‘看眼神行事’的意思。

  魚王不再是那死魚般的眼神。

  它的眼睛好似獅子。

  它先行一步,越向了九幽,一爪子將她撲開。

  骨蛇咬了個空。

  “你做什么?!”九幽倒在地上,大吃一驚。

  她喊話聲才一響起,肩側,一只白貓一閃而過,炮彈般撞向了骨蛇,等到九幽回過神時,她手中的兩把劍已經消失了,寧小齡長長的尾巴卷起了劍,同樣撲向了骨蛇。

  “你們住手!”九幽嘶喊道:“它不是想吃我……你們殺了它,冥君的神國將失去神,你們也會死的啊!”

  寧小齡也不知道這一切的緣由,但她本能地察覺到了危險,也相信魚王的判斷。

  這頭羽蛇早已失去了真正的力量,若非如此,它也不會沉寂這么久,伺機偷襲。

  九幽無法制止這一切的發生,她不知所措時,骨蛇渾厚的聲音在耳畔響了起來。

  “過來!”

  它吐出了一個簡單的字節。

  九幽是它的心臟,她只要回歸本體,就能讓羽蛇的力量健全許多,這樣就可以將這兩個叛逆者殺死了。

  這也是他們早已約定好的事。

  她立下過誓言。

  九幽爬了起來,遵從本能地向羽蛇走去。

  意料之外的變故又發生了,九幽的裙子太大太重,她竟不小心踩到裙緣,將自己絆倒在地。

  她分不清自己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的,但骨蛇沉重的怒吼聲已經響起。

  魚王不是孤身一人撲向的骨蛇,而是帶著它的‘千軍萬馬’。

  那是無數幽冥的魚類,每一條皆是它的故友。

  它們活在自己的記憶里,不死不滅。

  魚王咆哮著,宛若雄獅,寧小齡的狐體也變大了許多——那不是九幽所認識的寧小齡,那只狐貍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只魅惑眾生的妖姬。

  寧小齡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

  這種力量好像是某個人偷偷塞進自己身體的,但她想不起是誰了……

  這也不是她現在必須想明白的問題。

  九尾神狐將骨蛇撲倒在了神柱上,利爪將其尸骸摁死在地。

  九幽倉促間從地上爬了起來。

  “你個蠢貨,到底在等什么!”

  骨蛇的咆哮聲在九幽的耳畔震響著。

  “你要眼睜睜看著別人奪去你的神格和神座嗎?不要犯蠢,別人對你的一丁點好,根本不值得你用生命去感動,你和他們只是利益的交換罷了!”

  震耳的聲音讓九幽發著顫。

  “別猶豫了!快過來!”

  九幽晃晃悠悠地站起。

  骨蛇話語柔和了些,“來吧,殺死這兩個背叛者……”

  九幽卻沒有動,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仰起頭,大聲道:“還不是你讓我這么蠢的!”

  “你在說什么?!”骨蛇一邊抵御著魚王和九尾神狐的攻擊,一邊暴躁地怒吼著,整個王殿都為之震動。

  九幽卻生出了莫名的勇氣:“你為了存活,將冥種化作我,把我剝離出來,卻連字都沒有傳承給我多少!這滿殿古書,我根本看不懂幾本……你讓我孤寂一千年,癡傻一千年,就是為了閹割我的頭腦,讓我在關鍵時刻只知道依附你,對吧?!”

  “這些話是誰對你說的?”骨蛇喊道。

  九幽喘了口氣,平靜了許多,她沒有回答,而是繼續道:“古國有句老話,冥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我就是不知的冥,你就是欺騙我的君!”

  羽蛇如今很是虛弱,得不到權柄的情況下,很難對抗這頭貓和狐貍的攻勢。

  魚王的魚群悍不畏死地撞上了蛇骨,蛇骨震動,向著后方摔去,寧小齡卷著古劍撲了上去,帶著身軀的重量,豎直劈落。

  骨蛇狂吼道:“那是因為你本就愚蠢,你不要將這種愚蠢繼續了!”

  “胡說八道!”九幽挺直了搖桿,“我明明機靈得很!”

  “……”骨蛇無法勸說,只好道:“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要殺死你自己嗎?”

  九幽低下了頭,似在掙扎。

  她緩緩抬頭,目光堅定。

  “誰可長生久視,凡塵無不滅之人。”九幽說:“這是你寫的詩,那只白貓念給我聽的。”

  “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九幽想了會措辭,道:“我想說,肉身總會腐朽,哪怕是神,況且……冥王星早已在世間除名了。真正能留存下去的是精神,譬如剛才那句詩。而我,就是你的精神,我不需要依附你而存在,比起你,我更喜歡寧小齡。”

  “你根本不懂詩!”骨蛇怒吼著,它被寧小齡和魚王逼得不停退后,不得不離開神柱,游曳向黑暗深處。

  最要命的是,這只狐貍不知道哪里學的劍法,竟能將自己的行動軌跡精確把握,一一破除。

  這是寧小齡最熟悉的劍法,是木靈瞳與諭劍天宗宗主共同撰寫出的羈災之劍。

  “不懂詩么……”九幽緩緩起身。

  她開始在大殿上行走。

  一步,兩步,三步,四步……

  她一共走了七步。

  若她此刻能夠成詩,那幽冥古國中,將會有九幽殿下七步成詩的佳話。

  九幽停下腳步,目光堅定,檀口輕張。

  片刻后,她卻搖了搖頭,道:“我確實寫不出,但從今日起,我會努力練習的!”

  莫說是羽蛇,即使是寧小齡和魚王聽到了,都覺得胸口發悶。

  這傻姑娘也太能氣人了……

  羽蛇也明白了,砍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它要是在和九幽說話,自己沒被這頭狐貍和貓殺死,也能被她氣死!

  羽蛇此刻固然弱小,但它過去也是叱咤天地的神,它也為自己留下了退路。

  九幽走完七步之后,跪坐在地,七竅流血。

  她曾立血誓效忠,此刻違背了承諾,自然受到了誓言的反噬。

  但這誓言殺不死她。

  因為殺她等于殺了羽蛇自己,所以羽蛇在種下毒誓時,不敢過于決絕,沒有使用真正的血誓。

  九幽承受著痛苦時,幽冥神殿之后,開門聲忽然響起。

  她一個警覺,立刻抬頭。

  “別過去!”

  她對著寧小齡放聲嘶喊。

  但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九幽知道,那扇大門之后,連接的不是什么黃泉地獄,而是墟海!

  漂浮著吞靈者的墟海!

  古靈宗的前任宗主‘禍’,曾經得到過一頭吞靈者,豢養古靈宗中,這是令許多修士都為之稱奇的事。

  那頭吞靈者,便是從冥府中逃出來的。

  冥府真正連接的,根本不是地獄,而是墟海。

  墟海是一片真正的虛空,除了早已死去的神骸和以神性為食的盲鱗魚,幾乎沒有任何生物可以在那片虛空中生存。

  冥君當機立斷,決定放棄一切,徹底在墟海中茍延殘喘。

  魚王察覺到不妙,想要叫回寧小齡。

  寧小齡卻被如牢的白骨困住了。

  魚王帶著群魚,撞破萬千骨骼,想要將她奪回。

  大門在它眼前轟然合攏。

  猝不及防的瞬間,冥君和寧小齡消失在了墟海里。

  九幽的裙子鋪開在地,她瞪大了滿是血絲的眼,怔怔看著。

  “冥殿的大門合上了。”

  “墟海沒有撕碎寧小齡,寧小齡驚奇地發現,自己擁有了盲鱗魚的力量,可這能力是哪里來的呢?人不會因為吃了鳥而會飛行,也不會因為吃了魚而會潛水,所以這是沒有道理的事情。”

  “寧小齡自己都不知道,觀中的歲月里,她被種下了萬妖訣。”

  “那是金翅大鵬追尋了許久的真正的萬妖訣。”

  “她在觀中吃了許多珍稀上古生靈,它們的能力被萬妖訣融匯到了軀體里,成為了她的刀劍。”

  “黑暗之海籠罩的冥國,將在十五日后,迎來它嶄新的君主。”

  仙音輕輕回蕩著。

  這是很久之前寫下的字條,因為怕自己記住,所以她故意忘了。

  她將紙條夾回了書里,將書放在了神座的右手邊。

  書上清晰地寫著六個大字:

  山海滄流秘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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