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古靈宗籠罩在清晨的光里,宛若一塊凝結于東南的黑色礁石。
巨浪與暗流已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肆虐了起來,魚與龍皆曳入浪濤,或成為洪流的一部分,或成為浪花間跌宕的尸體。
洛書樓、古靈宗、萬妖城,中土各地的巨瀾已經平歇了下去,但這些災難對于普通的民眾而言是五百年來未有的恐怖。
它們集中在一年發生了。
未被災難侵蝕的西北部本就一片荒涼,唯有靠近北國的幾個港口有較大的城市,而因為地勢的緣故,西北消息閉塞,對于其他地方發生的大事,也只是耳聞而已。
真正恐慌的是中土八十一國。
中土八十一國的說法很大,但實際上則是八十一座鋼鐵之城——這是五百年前從天而降的城,寧長久曾在洛書中窺見過這一幕。
八十一城每一座只有尋常人間城池的大小,但是組合起來,卻構筑成了宏大的規模。它宛若一整條雄踞于中土中央的鋼鐵巨龍,其中最大的五座雄城,更是巨龍的利爪和獠牙。
但城池是固若金湯的,其中的人心卻是脆弱的。
相比而言,洛書樓、萬妖城才是真正傳說中的地方,聚集了數位五道巔峰的高手,不像中土八十一城,只是規模宏大,卻始終沒有出現一位能像劍閣劍圣、四樓樓主那樣道法通天的人物。
八十一城位于中土中央,靠近天榜,消息發達,四方的動蕩流傳入城后,很快引起了軒然大波。
這動蕩與八十一城的某個傳說有關:八方逢魔,四象斬龍。
傳說來源已不可追溯,有人說是真仙留下的讖言,也有人說是劍圣第一次閉關時刻下的斷碑,數百年來,這個預言又被擴充過了許多回,口口相傳,老少皆知。
而這一年以來,中土發生的種種大事,竟將許多古怪的說法都驗證了。譬如“洛吞書,哀龍吟,無字無識徒搖首。”“孤城閉,獅子哭,金鳥啼血,圣人不歸。”
最近孤云城的截殺,似也應了其中一句“孤云孤,獨夫獨,萬古長江吞白骨”。
中土西北是最后的平靜之處,可若是那里也發生大難,八方逢魔的讖語就要應驗了。
四象斬龍……
世人不知四象為何物,但龍所指向的,很可能就是踞于中土的八十一國。
民心惶惶。
不久之后,又有另一個說法以詭異的速度在八十一國間擴散了開來,這個說法比先前那些歌謠要通俗易懂很多:“拜金龍,可求活。”
但現在,沒人知道金龍是什么。
此刻,距離以龍為尊的雷牢年,還有一年零一個月余二十三天。
寧長久與司命已經離開了古靈宗。
寧小齡與魚王則走入光幕,向著那座刻有冥君長詩的宮殿游去。
陸嫁嫁與寧長久和司命道了別。
他們相離數月,相逢卻不過一個日夜,連話都沒有說上太多。
離別之際,陸嫁嫁恬淡地立在開滿夏花的庭院里,微笑著揮手與他們作別,眉目溫柔,不怨不惱,唯有滿院繁茂的葉影落在她的身上,明暗分明。
送走了兩人,陸嫁嫁孤零零地回屋,將昨日剩下的八寶飯熱了熱,獨自一人吃了起來,細嚼慢咽,目光悠悠。
等她回過神來時,一股燒焦的味道撲鼻而來。
陸嫁嫁連忙去熄滅了火,她抱著膝蓋蹲在小爐灶前,揭開鍋,苦惱地看著燒糊了的鍋底,用筷子戳了戳自己的腦袋。
吃過了飯,陸嫁嫁上樓去收拾屋子。
她推開了門,左右環視,卻驚奇地發現屋內的陳設依舊是整齊的,哪怕是被褥也疊得很好。
陸嫁嫁來到牙床前,挑開簾子,玉指在布單上摸索了一會兒,視野搜尋,竟連落紅什么的也沒見到……奇怪,他們難道什么也沒做,秉燭長談了一夜?
不像寧長久的作風啊……
陸嫁嫁細想了一下,覺得是他們體諒自己,所以主動將屋子收拾好了。
想到這里,陸嫁嫁欣慰地笑了笑,原本靜謐的眉目間更和煦了許多。
她拉開竹簾,將屋子點亮,然后立在窗邊,眺望著遼遠的河山,捏緊了拳頭,在心中默默為他們祝福。
“要平安回來啊……”
陸嫁嫁輕輕說。
古靈宗前往南州,按理說應該經過海國,從無運之海的渡海口走。但寧長久如今已臻至五道,不需要被這些規矩所束縛了。
他與司命已無需樓船,可在任意海口馭劍,橫跨無運之海。
在趕路之前,兩人先去了一趟衣裳街。
司命在城外靜待著,不多時,寧長久便為她買來了一件黑色的兜帽披風。
司命指尖輕觸身前,點破了一片虛空,帶著衣裳走入,出來時,她便已將衣服換好,黑壓壓的帽檐壓在額前,五光十色的長發被衣裳掩著,只露出了那清艷的容顏和幾綹纖細發絲。
“嗯,衣服倒是買得挺合身的。”司命贊揚了他一下。
寧長久道:“當然,我可是一寸一寸丈量過的。”
司命咬著唇,輕哼著戴上了妖狐面具,只露出那雙冷冷冰冰的漂亮眸子。
寧長久替她理裳撩發,收拾妥當,然后微笑道:“雪兒這副模樣,倒是充滿了神秘感。”
司命道:“還不是被你們夫妻逼的,那趙襄兒幾千年無所事事也就算了,還害人不淺。”
寧長久由衷道:“別生氣了,其實你這樣也挺好看的。”
“又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司命冰眸閃爍,一想到這發色會暴露自己的真實想法,就很難過。
寧長久灑然一笑,心想傻丫頭你難道忘了我有太陰之目了么,這普普通通的兜帽衣裳哪里能躲得過我的眼?
寧長久看著前方,目不斜視,心神卻能清晰看見司命的長發變成了霜白色。
“好了,不難過了。”寧長久哄道:“等見了師尊,師尊一定有辦法的。”
“我還不至于為了這個難過。”司命淡淡道:“反正,哪怕無計可施了,我也不會去求趙襄兒。”
寧長久問:“那怎么辦?”
司命篤定道:“等新的長出來,把舊的剪掉,只要堅持不懈,總能恢復的。”
她的長發變成了紅色。
寧長久忍不住豎起了拇指,“雪兒真狠,只是……平日里也不用太生氣,別太在意,看久了就習慣了。”
司命冷淡道:“我犯不著為了這個生氣。”
黑袍間,長發如火。
寧長久笑著閉嘴。
天地自由,
無人攔道,兩人御劍很快,不出半日,無運之海的滾滾浪潮就攔在了眼前。
傳說中,這里曾是玄澤的隕落之地,若往東南處走,就是南溟了。
斷界城拖不得,寧長久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好奇繞路南溟。
“算起來,邵小黎那個丫頭,也有兩年多沒見了。”司命說著,不由笑了起來,長發變成了蔚藍色,“當初她還一口一個主母地自稱呢。”
寧長久想著那個口無遮攔,紅裙明艷的少女,亦有些傷懷。
“你還記恨她么?”寧長久問。
司命說道:“當初的事,只有你們記恨我的份……那一場比試我輸掉之后,你沒有真正讓我為奴為婢,已是對我最大的尊敬了,其實……我一直是感激的。”
寧長久卻微笑道:“可我還是你的主人啊。”
“嗯?”司命疑惑。
寧長久道:“國主大人也是主人。”
“好,主人。”司命媚然一笑,道:“你可是答應我要改殿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和趙襄兒交代。”
寧長久啞然,卻也反悔不得了。
司命莫名地想到了趙襄兒拎著雞毛撣子追著寧長久滿世界跑的畫面,忍不住笑了起來,很是期待。
而當他們跨越無運之海時,古靈宗中,寧小齡和魚王也回到了那座幽冥神殿里。
寧小齡如今身負幽冥權柄,冥府小世界對于她的態度是和善的,沒有任何排斥。
寧小齡來到了懸浮在黑暗中的石階上,奮起爪子,在一個個石階中跳躍著,輕盈地來到了大殿外。
魚王因為越來越胖的緣故,則要笨拙許多。
寧小齡率先入殿,她一眼就看到了猶自坐在王座的自己——靜謐的、嬌小的白裙少女,像是一朵茉莉花。
她看了一會兒,搖著柔軟的尾巴,躡手躡腳地從自己的身邊走過,似乎是怕驚擾到王座中沉睡的女孩。
寧小齡來到了冥君刻滿了長詩的柱子下,想起了黑色棉裙的九幽。
希望不要再有變故了。
魚王走來,它亦看著黑色柱子上的銘文,上面潦草的字跡它還記憶猶新。
“它究竟是誰……”
“燭龍死了,饕餮死了,玄澤死了,歲鎮死了……”
“我也會死……”
“回不去了,都回不去了……”
魚王重新掃視了一番,最后將目光落在了結尾,那句話帶著濃重到死不瞑目的疑惑:
“火種究竟落到了誰了手里?”
寧小齡問:“上面都寫了什么?”
魚王道:“冥君的一些遺言,它在面臨死亡之前,好像一直在找一個名為火種的東西。”
“火種?”寧小齡有些好奇。
魚王道:“那似乎是星神臨死之前創造的東西,冥君將它稱之為希望。”
希望么……
寧小齡長長的尾巴卷著劍,心想若這世上真的有什么可以稱得上是最后的希望,那么一定是師兄了吧……
寧小齡收回了思緒,她說道:“那本幽冥古卷藏好一些,若事有變故,或九幽反悔,你或許能成為變數。”
“嗯,放心,沒有人會懷疑一只貓。”魚王點了點頭,一副人畜無害的模樣,它想了想,又道:“要不我再裝得廢物一些?”
寧小齡打量著它如今的身材,默默道:“其實不用裝了……”
“……”魚王倍受打擊。
寧小齡舉起了劍,斬向自己和魚王,死亡即將降臨,冥府生出了感應,藏在更深處的淵潭顯露真容,容納了他們。
巨大的暗海像是一條飄浮在幽冥古國上空的鯨魚。
他們穿梭在鯨魚的腹部,向著黑暗深處墜了過去。
此刻,冥殿之中,九幽穿著一身繁瑣的絲邊黑裙,黑裙像是一朵倒扣的花,層層疊疊,相互承托著隆起著,外面罩著一層薄薄的輕紗,少女雙手提著裙,在鏡子前左看右看,時而踮起粉菱般的嫩足,看著自己的天鵝頸,將插著彼岸花的黑發理得整齊。
她是此處唯一的公主。
但她現在卻無比地緊張。
不是因為末日即將臨近,而是因為王座之后的蛇骨。
蛇骨大部分時候在沉睡,時而會蘇醒,它告誡了自己很多話,給她講了許多真實的歷史。
她是冥君的少女心。
而這蛇骨,則是冥君的殘軀。
他們本該是一體的……
但此刻,九幽卻感受不到太多的共鳴。
骨蛇說的所有話,她依舊應了下來,那是因為恐懼而做出的服從。
她立在鏡子前,每日要換上百種衣裙,這個頻率越來越高。
她這么做的原因也很單純——以后心回到了身體里,就要重新變回男子了,那時候,自己就沒辦法再穿漂亮的裙子了。
九幽掂著腳尖,來到殿外眺望。
她看著天空的黑暗之海,心思是矛盾的。
“怎么還不來呢……”
“不要來啊……”
夜色降臨。
寧長久與司命渡過無運之海時,已是子夜。
半月懸于正中央,流光蒼白。
寧長久與司命一路上原本還會談笑一番,但真正來到南州之后,他們的神色一下肅然了起來。
“此去諭劍天宗北方的深淵,至少還要七日,絕對來不及。”寧長久說道。
司命問:“還有其他入口么?”
“有。”寧長久說:“我們出來的地方。”
當時他們從一口古井中離開了深淵,出來之后,那口古井就離奇消失了,當時他們反復尋找過,未能找到蛛絲馬跡。
司命看著前方黑壓壓的林野,道:“你還記得它的位置么?”
“不記得。”寧長久說。
司命蹙眉道:“那怎么找?”
寧長久看著她的眼,認真道:“我記得我破境入紫庭的位置,那口古井在那里的正東方向。”
司命也記得當時的場景,那時正有細雨濛濛,她立在一片懸崖上,眺望著寧長久,待確認他成功破境之后方才離去。
只是南州絕非彈丸之地,哪怕是尋那里,也絕對要費很大的力氣。
但司命看著寧長久平靜的臉,心情也定了一些,她問道:“你有辦法?”
寧長久道:“有!”
說著,他閉上了眼,太陰之目如無數縱橫的線,竭盡全力地向著周圍展開了。
他似在尋找著什么。
司命更加疑惑,輕聲問道:“南州何其遼遠,你的太陰權柄固然強大,但又能延伸多遠呢?”
“確實延伸不了太遠。”寧長久說道:“但如果……那里有我沉落的錨的話,就會不一樣。”
“沉落的錨?”
“嗯……也就是我身體的一部分。”寧長久認真道。
“身體的一部分?”司命聽著有些驚悚,她打量著寧長久,道:“除了心眼,也沒見你缺少其他部位啊。”
寧長久輕聲道:“有的……”
這一刻,識海的西南方向,忽然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光,那點微光極遠,卻遠遠超越了太陰權柄極限的距離,與他呼應了……這點微光就像是身體的一部分,向著自己延伸而來,抓住了他。
寧長久輕輕松了口氣。
“找到了。”寧長久說:“不必繞道,繼續向前就好。”
司命更好奇了:“當初的破境之地,你到底留下了什么?”
寧長久想了想,神秘道:“以后再告訴你。”
司命假裝不屑道:“愛說不說。”
寧長久心中嘆了口氣……當然不能告訴她啊,當初他破境之后,在山谷之中,與柳希婉在識海中戰了一場,從清晨戰至日暮,他擊敗了柳希婉,卻沒有吞噬她,反而讓她離開了自己的身體,成為了獨立的存在。
那時候,柳希婉尚是滿頭的灰發,那灰發極長極長,長得可以將她整個人包裹住,當時她在一條溪水邊,用劍將自己長發割短。
滿頭灰白之發皆是劍絲,沉入溪水之底。
柳希婉是他的白銀之劍,是他真真實實的一部分,那滿頭劍絲猶在溪河之底,聽到了他的召喚,便也生出了感應。
寧長久的識海中,南州不再是黑壓壓的一片,他只要循著西南處光點的所在,一直向前,直至于光點齊平,就能回到當初的地方。
“寧長久。”司命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思緒。
寧長久問道:“怎么了?”
司命忽然摘下了兜帽,道:“我忽然想到,這帽子,是不是攔不住你的太陰?”
寧長久一怔,立刻道:“斷界城十萬火急,沒工夫爭這個了。”
司命幽幽然地看他,真是太陰了啊……
她也不自欺欺人了,解下了兜帽和面具,她將手伸至頸后,撩出了藏在衣裳間的發,長發如水般流瀉而出,色彩艷麗。
他們一同御空,筆直飛去。
夜色中的長發如緞,輕柔飄舞,那是南州最美的彩虹。
斷界城。
虛境之下,時間的長風繞著她們持續不斷地飛舞著。
越往高處,時間的流速就越快。
外面經歷了數日,此處卻只是數個時辰。
但白藏并未在意。
只要不被拖入虛境,她就有絕對的把握,在白藏年結束之前將姮娥擊敗。
在她看來,姮娥想錯了一點。
她認為自己的目標是非入無頭神國不可,但其實不然。
若能擊潰她的投影,將她投影中的權柄之力汲取干凈,她亦已心滿意足。
姮娥的存在是她唯一擔心的事,只要將姮娥的力量削弱,就能保證自己高枕無憂。至于日后某一日,天下再亂,十二神國互相爭權,是很遙遠之后的事了,她并未多想。
長空之中,這場本該驚天動地的神戰,卻顯得有些寂寞。
白藏嬌小的身軀散發著熔銀般的光,她的身影像是劍,在天空中縱橫著,化作一道道繚繞的線,這些線曲度流暢,每一條都有千萬里,而斷界城是時間的橫截面,這些線在時間的跨度上,亦流轉了百萬年。
這是她的劍。
這道纖細綿長的劍,在特殊的時空中被賦予了玄妙的意義。
而線一般的劍的中央,是邵小黎紅裙墨發的影。
她的身影在天空中漂浮著,好似困在風中的云。
葉嬋宮借著邵小黎的身體,手握枯枝,揮出了一劍又一劍,銀輝的劍光在周圍溫柔地流淌著,卻無法突破白藏劍光構筑的鐵壁。
“夢境沒有實際的力量,無頭神的權柄里,時間也已殘缺得不像話了……”白藏時而會停下身影,靜看著她:“我很好奇,你究竟做了什么,可以將時間的權柄磨損到這個程度。”
葉嬋宮當然不會回答。
她的身影在繚亂的劍光中穿梭著,以夢境為遮蔽,再以命運創造一次次生的可能,她穿梭在這些可能性中,躲避過了許多看似絕境的殺機。
但白藏的劍越來越密集。
命運所能展現出的可能性也越來越微小。
終于,一道劍線貼著她的手腕割過。
鮮血從白皙的皮膚后滲了出來。
白藏十指張開。
天空下,白藏本就嬌小的身影顯得愈發渺小,但就是這微小的影,卻有著掌控世界,唯我獨尊的力量。
繚亂的劍離葉嬋宮越來越近。
邵小黎的紅裙每過片刻就被割破,滲出鮮紅的血。
葉嬋宮的咳嗽聲也越來越密集。
白藏看著負隅頑抗的女子,并沒有生出什么大敵將去的快感,她時刻警惕著變故,提防著對方的后手。
她是有底牌的。
她相信葉嬋宮也藏有底牌,只是不知何時才會亮出。
但葉嬋宮卻真的像是待宰的羔羊,只以月枝不停格擋,并無反擊之力。
劍光將不遠處的虛境都照出了慘白的顏色。
邵小黎的身上,傷勢越來越重。
“師尊?”
邵小黎的意識有一部分回到了她的身體里。
她能感同身受葉嬋宮如今的虛弱。
這讓邵小黎很難過。
白藏的劍不停劈來,她一手握著塵封,一手持著崩壞,同樣身負兩樣權柄的她,殺伐之力上,是要遠超過葉嬋宮的。
“師尊……師尊……”邵小黎感受到身軀上傳來的痛意,她喊著不停地喊著師尊。
她能感受到,葉嬋宮的身體正在被一點點地剝離身軀。
對方的氣息也越來越微弱……
“師尊!”邵小黎忽然大喊。
“嗯?”葉嬋宮似終于聽到了。
邵小黎感知到了她的手,握緊了枯枝,堅定道:“師尊,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