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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四章:宿命之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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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流沙河的波濤茫茫地拍打岸頭,發出雷鳴般的咆哮。

  寧長久的眼睛里,這個被暴雨充斥的世界,在九靈元圣出現的那刻,開始真正躁動了起來。

  沙河翻涌,大樹搖晃,漆黑的雷云之下,整個世界都像是一道不停扭曲的閃電,呼喚著九靈元圣的到來。

  寧長久的心中,金烏警聲乍鳴,驚得他道心搖顫。

  不祥的預感黑暗般綿延開來,他盯著那頭大妖,想要阻止,但此刻他們相隔還遠,憑借著他的境界,根本做不到什么。

  獅子九首齊齊仰起。

  寧長久的身后,外城近在咫尺,但他沒有任何猶豫,直接掉頭,朝著流沙河的方向掠去,哪怕螳臂當車。

  天空中,尚在苦戰的兩人亦敏銳地察覺到了下方的危機。

  連番的苦戰至今,兩人哪怕皆是靈力雄渾的五道巔峰,卻也難以經受這樣拼死搏殺的消耗。

  靈力的枯竭是其次的,畢竟周遭千萬里的靈力都在源源不斷朝這里涌動,它們就像是一柄柄刀劍,遞到決戰之人的手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但激烈的戰斗里,傷勢的恢復是緩慢的,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再強大的神明之軀也遲早會被拖垮。

  在日晷發動之后,司命全程占據了上風,只是金翅大鵬同樣怪招迭出,神力盡展,再加上如意烏鐵神棍的通天之能,始終沒有真正落敗。

  司命手中的颶風之劍早已消散,她為了速戰速決,直接煉取了云中的雷漿為劍,握于掌中。劍以金色為骨,流轉著紫電青霜,散發著電流振動的嘶嘶聲。

  它是一柄暴君之刃,雖不及風刃靈活,卻強大得更為純粹。

  長空中,兩人相對而立,想要再戰之際,下方的烏云忽然開始緩緩下陷。

  司命黑袍狂舞,渾身激蕩著明黃色的電弧。

  她視線立刻轉到了下方。

  “怎么回事?”司命盯著湖水般下降的云面,疑惑自語。

  金翅大鵬渾身是血,他的鷹爪死死扣著神棍,妖瞳亦盯著下方。

  他對于這種氣息和力量更為熟悉,那個念頭雖不可思議,卻是唯一的可能——九靈元圣動手了!

  那頭石獅子……怎么可能?!

  巨大的危機感籠罩在兩人的心頭,這場驚天動地的神戰被強行中止,兩人皆是身經百戰,毫無遲疑,身影立刻拔高,朝著截然不同的方向掠去。

  但九靈元圣已經開口。

  它的大口蟒蛇般張開,撐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森寒雪白的獠牙利齒展露,猩紅的舌頭也在利齒間閃電般顫動著。

  它的身軀法相般巍峨拔高,如攔在流沙河上的山岳,將大江截流。

  寧長久遠遠地看著這一幕,他有一種錯覺,仿佛九靈元圣只要發出一點聲音,整個世界都將難以維系,被它吞入腹中。

  一首作獅吼狀。

  八首作氣飲江河之狀。

  吞噬即將開始。

  他的目標并非萬妖城,而是戰斗中的司命與金翅大鵬。

  這是他等待了百年的時刻。

  他所領悟的萬妖訣,比金翅大鵬的更為強大。他與金翅大鵬一樣,可以輕而易舉地獲得被吞噬者的境界和能力,但他甚至不用與金翅大鵬一樣,執著于吞噬同類。

  更何況他與金翅大鵬又正是同類——權柄上的同類。

  當年圣人教化之下,萬妖都太過團結慷慨,再加上自己百年不飲不食,使得金翅大鵬徹底放下了對自己的戒心。但權柄爭奪的世界里,同類之間對于本源的爭奪,是永無休止的,是刻入血與骨髓的……這一點,金翅大鵬不該忘記的。

  寧長久才至流沙河邊緣,蓄勢已久的獅吼聲終于爆發了出來。

  那是低沉的、威嚴的聲音,起初不覺得多么響亮,但雄渾之音一旦發出,便像是浩浩長風,不行萬里不終。

  世界安靜了。

  所有的聲音都被這沉默了百年的獅吼聲掃蕩過去。

  獅吼大而無形,卻將司命與金翅大鵬的戰場瞬間震碎。裂開的云紛紛下墜,灌入了他的大口之中。大雨倒卷,江河倒流,夜云越發稀薄。九靈元圣在這一刻爆發出的力量,已然超越了五道的巔峰。

  司命與金翅大鵬的身影也被獅吼聲震住。

  整個世界都像是一座乾坤袋,將他們密不透風地罩住,懾人的聲波則是撞上心頭的無形巨劍,這柄劍磨礪了百余年,大朽不工,足以撞斷神的脊椎。

  金翅大鵬全力掄轉神棍,連綿的棒影好似盾牌,護在身前。

  司命毫不猶豫,再次召喚出日晷,纖白的月影極速擴張開來。

  但他們都歷經了長時間的戰斗,猝不及防之下,哪里敵得過九靈元圣百年的謀劃。

  司命曾經預想過,若是其余妖王出手,她是否有能力在兩位五道巔峰中逃脫。當初她自認有就成把握,但此刻,她發現自己遠遠低估了九靈元圣,他比金翅大鵬的強大,何止一點半點?

  乓!乓!

  兩道撞擊聲同時發出。

  鐵棒振鳴,露出了尖嘴猴腮的臉,險些被打回原型。日晷則因為已用過一次,此次出手,實力大打折扣,也被獅吼震碎。

  聲波無形,卻是摧垮肉身的重拳,哪怕神袍緩沖了許多力量,司命依舊喉嚨口一甜,吐出了一大口鮮血。

  九靈元圣坐如石佛,其余八首開始吞噬。

  司命與金翅大鵬無法逃脫,身影被紛紛拽回。

  司命運轉權柄苦苦抵抗,她伸出手,打算重新凝結一劍,將這天羅地網斬破。

  但她什么也抓不到。

  她的四周,風與云,雷與火,所有的物質與元素皆被抽空,唯剩她孤身一人還在苦苦支撐。

  沒有劍并非最要命的。

  最要命的是周圍的靈氣也被吸納一空。

  沒有了靈氣的補給,她的氣海真的浩瀚如海,在這般急劇的消耗之下,也遲早被蒸干。

  九靈元圣積攢百年的一吐一納,爆發出的山海之力,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

  金翅大鵬靠著這根曾經的定海神針強撐著,但此處并非大海,洶涌的暗流卻是源源不斷,他與如意烏鐵神棍本就不夠默契,此刻巨大的力量壓迫下,他骨骼斷裂之聲時不時地響起,手中的神棍亦在被飛快地打回原型。

  九靈元圣此刻專注于吞噬,屹然不動。

  寧長久已至流沙江外,他看著這頭遠比自己強大的妖王的背影,二話不說,徑直向著他的后背狂奔而去,用盡全力,想要做些什么,制止他的下一步動作。

  修羅金身附體,天諭劍經的必殺之式轉瞬凝成,他踏破江面,幻想著手中有一柄劍,一柄天下獨一無二的劍。

金烏撕裂夜色  ,閃電般照亮九靈元圣的后背,寧長久帶著這樣的信念,狂奔過河,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高高躍起,直至與九靈元圣齊平,然后將手中之劍向著九靈元圣的后頸刺去。

  這是他巔峰的一劍,本該精彩絕倫。

  可兩人的境界差距實在太大。

  嗡然一聲低鳴。

  寧長久意念凝成的劍停在了他的后頸之前,獅子炸起的鬃毛卻更似無數把劍,將他的劍光頃刻吞噬,劍風迎面而來,萬劍反噬身軀,寧長久的修羅之體被瞬間洞穿,鮮血狂飛。

  疼痛感鉆入血肉,刺激得渾身顫栗,寧長久眼睜睜看著自己心隨意至的一劍被抹去,心如刀絞。

  劇痛之中,他抬起頭,看了一眼上方。

  上空,歷經了死戰的司命與金翅大鵬也難以支撐,身軀流星般朝著九靈元圣的大口墜下。

  寧長久咬緊牙關,劍雖已盡,但他猛地伸地伸出手掌,繼續向著九靈元圣的后頸刺去。

  如劍的鬃毛洞穿掌背。

  以他現在的修為,想要打破九靈元圣的防守,難如登天,他想到了鈴鐺一事,想要開口,可獅吼中,所有的聲音都被吞沒,他也不例外。

  寧長久盯著司命下墜的身影。

  他忍不住戰栗起來……這是比自身死亡更恐怖的事情,正如當初襄兒受制于白骨夫人,陸嫁嫁與九嬰戰得渾身是血。

  他無法忍受這種過程。

  體內,道古純陽神卷再度燃燒起來,他的血液跟著沸騰了,他沒有用任何的招式,而是以身軀為劍,直接撞向了九靈元圣鬃毛化作的萬劍。

  九靈元圣能感知到,甚至生出了一絲后生可畏的情緒,但他更清楚,這依舊是無濟于事的沖動之舉。他并未理會寧長久。

  金翅大鵬率先落下,他被九靈元圣的大口吞噬,獠牙合閉,骨頭斷裂之聲如萬千爆竹同時炸響。

  司命緊隨其后。

  她的權柄不停發動著,身影在層層疊疊的宇中穿梭,卻無法阻攔被吞噬的過程。

  司命不再試圖去攔。

  她盯著九靈元圣,干脆借助他的吞噬之力,也以身為劍,斬向了九靈元圣的巨口。這一幕,與當初白夫人殘軀化劍斬城有異曲同工之處,只是兩者的威力不可同日而語。

  司命做此破釜沉舟的抉擇之后,九靈元圣神色微驚,他亦不敢冒險,司命臨近之時,他主動出拳砸向那道銀光,想要將其截下,打廢之后再吞入腹中。

  砰然一聲巨響。

  兩者相撞。

  周圍的一切被瞬間掀翻,樹木河流山石,所見的一切皆被擊得粉碎,平坦開闊的戰場被瞬間打掃了出來。

  司命與他對了一拳。

  九靈元圣的身軀不停晃動,好似山岳欲塌,司命的身影則也被撞飛出去,倒飛百丈才堪堪立定。

  先前的撞擊里,寧長久也被震回了流沙河中,他從泥濘的河床上起身,被震得倒流的河水重新卷了回來,將他身軀淹沒,一整日奔波本就疲憊,此刻力量枯竭,他身軀不穩,險些被水流沖倒。

  他從水流中艱難地拔起身子時,九靈元圣九首已齊齊對準司命的所在,第二聲吼正欲發作。

  忽然間,一道金光閃過,直愣愣地砸向九靈元圣的頭頂。

  如意烏鐵神棍!

  隨著河水倒流而回的,竟還有金翅大鵬的身影,他持棍而出,殘缺的大日佛國圖和陽凰蒼羽劍一同斬落!

  九靈元圣神色微異,他幡然醒悟,方才自己吃掉的,原來只是金翅大鵬的身外身,他的真身悄然潛入水中,在自己全神貫注之時,猝然發動襲擊。

  金翅大鵬受傷再重,也是與九靈元圣并稱于世的四大妖王之一,他盛怒之下雷霆萬軍的開山一棒,哪怕是九靈元圣也沒有選擇硬接。

  他打開了圣器鐵傘。

  鐵棒撞上鐵傘,玄鐵的傘架一齊震顫,鋼鐵的鳴聲中,數捧金焰在棒與傘之間炸開,成了漆暗世界唯一耀目的光。

  交鋒之間,九靈元圣狠砸一拳,正中大鵬妖圣的胸口,金翅大鵬振著殘翼,身軀在空中翻了幾聲,踉蹌停住,他身負重傷,手中的神鐵也黯然失輝。

  金翅大鵬艱難爬起,盯著九靈元圣,駭聲發問:“你竟……瞞了我這么久?”

  九靈元圣抬起了傘,露出了獅子威嚴的面孔,這張臉在暴雨的洗刷下猶如澆著鋼鐵。

  九靈元圣沉聲道:“萬妖城將塌,圣人將死,你們沒有頹喪無為,我可不愿奉陪!你自成佛國的說法不過癡人說夢,哪怕成了也于大事無補,萬妖女王更是為情所困,白日做夢,泱泱妖族凋敝至此,我如何能不心痛?你就安心去死吧,死了以后,我們權柄交融,成為比饕餮更強數倍的存在,殺柯問舟,破中土八十一城,再重演五百年前之壯舉,打他個天翻地覆!”

  金翅大鵬沒有理會他振聾發聵的說辭,他死死捏著棒,忽然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原來你才是那個野心最大的人!原來你一直在等我出手,和她打得兩敗俱傷……”

  九靈元圣看著他,也看著黑暗更遠處,正在悄悄蓄勢的銀發女子。

  他不愿再廢話,再次開口。

  第一聲獅吼最為強勁,吞了半天云朵,這第二聲獅吼哪怕稍遜,也將是令得天地變色之力。

  正當他要發聲之時,有什么東西從身后拋了過來……似是暗器。

  九靈元圣一把將其捏住,攤開一看,竟是一枚鈴鐺。

  流沙河里,寧長久從泥沙紅拔起身子,他的白衣被沙水灌透,將身軀都壓得佝僂,他拋出了這枚鈴鐺,希望借此稍亂他的心神。

  九靈元圣看著鈴鐺,露出了剎那的緬懷之色。

  “鎮海靈龜……它竟然還活著啊。”九靈元圣嘆了口氣,道:“多謝傳回這個消息,總能讓我稍稍心安。”

  九靈元圣如是說著,將手中鈴鐺捏成了粉碎。

  故友活著雖好,但過往卻無可留念的,他不愿分神去消解這種情緒。

  鈴鐺碎裂之際,第二聲獅吼已經炸開。

  九靈元圣九首之中有七個對準了司命。

  他知道,這個來歷不明的神秘女子,遠比金翅大鵬更難對付。

  方才,司命原本是有逃跑的機會的,但她的驕傲不允許她后撤。這不是和寧長久的爾虞我詐,而是力量的正面對抗,她豈能允許自己在凡間的人與妖面前卻步!

  獅吼將她瞬間籠罩。

  司命知道,九靈元圣雖強,但他能到此刻這般地步,主要是靠百年的厚積薄發,他的吼聲必然也會再而衰,三而竭,等撐過之后,她若還有力量周旋,她是有反敗為勝的信心的。

  但九靈元圣也沒給她喘息之機。

獅吼聲爆發的同時,他巨大的  拳腳也化作連綿不斷的影,一記記揮砸過去,打得空氣撕裂,巨響不斷。

  平原開闊,司命無處躲藏,持握虛劍,封擋殺伐,與他硬碰硬對抗。

  短暫的交鋒之后,本就力竭的司命落了下風。

  寧長久立在沙河中,看著前方閃爍的光與影,他低著頭,身軀的劇痛也憤怒化作體內的火苗,一朵朵攢簇了起來,他的紫府和氣海被瞬間照亮——道古純陽神卷燒了起來!

  寧長久感覺到了……那熟悉的力量,那他前世曾擁有過,如今一直在尋回的力量。

  九靈元圣察覺到身后的異樣,其中一首轉回,看了一眼。

  在寧長久距離那個境界不過一線之時,獅吼聲再起,硬生生打斷了他的明悟。

  前方,司命也難以為繼。

  她四面楚歌,身軀的力量逼近極限,她知道不能再拖,調動了最后的力氣。殺神般的女子身側,電弧閃爍,照得她眉眼淡金,她伸出了手,一柄泥劍在掌中凝成。

  她以不染纖塵自居,但此刻,她的身影如墮入煉獄的魔頭,拎著污濁的長劍,身軀一閃,化作了極速穿梭的冷刃,向著九靈元圣的所在切了過去。

  九靈元圣神色凝重,他同樣調動所有的力量回守。

  這般石破天驚的爆炸聲,已不知是第幾次響起了。

  余音斷絕。

  九靈元圣的法身塌陷,他的肉身布滿了百道傷痕,他張開獅口,其間所見的,也是鮮血和斷牙。

  但司命同樣用盡全力,她的身軀再被彈飛,砸入了泥濘的河床里,昏迷了過去。

  九靈元圣喘著粗氣……這個神秘的女人強大,還是出乎了他最初的預料,但也正是如此,吞噬之后,才能令他真正擁有并肩神明的力量。

  他張開血淋淋的口,準備做第三聲獅吼。

  無人再有再戰之力。

  正當一切皆要塵埃落定之時,又一聲獅吼突兀響起。

  那不是九靈元圣的吼叫。

  它如此洪亮,與九靈元圣的低沉威嚴截然不同。

  但九靈元圣的第三聲獅吼,便這樣硬生生被壓了下去!

  九靈元圣霍然轉頭。

  流沙河上,不知何時立著一個雪白的身影!

  白影刺目。

  他起初在流沙河的第一道彎,一個眨眼間來到了第二道,再一個眨眼間更來到了寧長久的身后。

  男子白衣白發,甚至眉也是白的,他面容平靜,骨骼分明,看著不近人情。

  他看了一眼寧長久,嘆了口氣,道:“明明只差一線,實在可惜。”

  寧長久半身皆傷,在江流中載沉載浮。他知道有人來了,他甚至知道來者是誰,但他沒有去看,而是始終盯著司命先前陷入河中的位置。

  九靈元圣看著這白衣白發的男子,道:“白澤,你還是來了。”

  白澤道:“嗯,我來了。”

  九靈元圣道:“你不該來的。”

  白澤到:“師命難違。”

  九靈元圣道:“當年你還求學于我,現在要欺師滅祖么?”

  白澤道:“我早已另有師承。”

  九靈元圣道:“你有自信能勝得過我?”

  白澤嘆了口氣,道:“過往師尊總讓我沉默寡言,想來也是為了今天……不吐不快。”

  白澤這樣說著,一只九尾白獅的法相在身后拱起,如江流中捧出的大月。

  雙獅對峙。

  劍拔弩張之勢才起,寧長久鉚足了身體里積攢的力量,猛地一躍,跳入了原本擋在九靈元圣身后的半截江流里。

  他猛地扎入了水中,金瞳睜開,掃視河床。

  無數破碎的螺與貝砸上面門,他循著記憶中的位置,瘋狂下掠。流沙河的江底,一個巨大的沙窟窿里,司命的身影緩緩浮現,寧長久心跳加劇,他不敢眨眼,盯著司命在渾濁水中依舊纖塵不染的臉,猛地扎了上去,雙手刨開泥沙,一把將她挖出,抱住。

  司命似有感知,她的手臂也順著水流抬起,環住了身前之人。

  寧長久抱著她,無比心安,他也沒了多余的力氣,只死死將懷中的女子鉗住,兩人這樣抱著,沒有任何掙扎,順著流沙河的水勢向著下游沖去。

  時間過去了很久。

  烏云壓頂的緣故,寧長久也看不清現在是什么時辰,他抱著司命的身軀,緩緩從亂石灘上立了起來,周圍漆黑一片,渺無塵煙。

  寧長久沒有來過這里。

  他也并不關心這是何處了。

  他輕輕掙開了司命的懷抱,懷中的女子力量用盡,尚在昏睡,他擰干了自己的衣袖,為她擦干了臉,然后一言不發地抱起她濕漉漉的身軀,背在背上。

  河水邊多是空曠的石灘,太容易被發現足跡。

  寧長久要尋一個庇護之處為她療傷。

  先前那個被九靈元圣稱為白澤的,是他的六師兄。

  他不知道師兄為何會來,也不確定他能不能勝過這頭萬妖城的最強之妖。

  他此刻渾身冰冷,昏聵的困意時不時地涌上心頭,那是無形的、不可阻擋的劍,要將他隨時擊潰。

  但他感受著背上的重量,不敢放松腳步。

  幸運的是,他很快找到了一處還算干燥的山洞,他將洞中僅有的幾只蝙蝠盡數殺死,將司命放在了石壁上。

  他褪下司命的神袍,運轉為數不多的時間權柄,替她將最重的幾處傷勢做了簡單的處理,他不停地咳嗽著,實在使不上權柄之力了,他將司命的衣袍擰干,用劍火燒得干燥了些,重新為女子穿上。

  司命的眼皮顫動著,哪怕昏迷,她也還在承受著痛苦。

  與九靈元圣的一戰太過兇險,若非她在夢中補全了劍招的缺漏,否則有可能真的被對方徹底擊潰。

  寧長久坐在身邊,調養傷勢。他看著外面的暴雨,靜靜地守著她。

  大約又過了一個時辰,司命睫羽顫動,終于緩緩醒來。

  寧長久擁著她,讓她不要亂動,他看著司命毫無血色的臉,許多關切的話語尚在喉嚨口,卻聽司命蛾眉輕蹙,玉唇翕動,聲音略微沙啞地警告道:“小……心、”

  哐當!

  雷電劈落,照得洞窟一明。

  寧長久盯著地面,毛骨悚然。

  方才閃光之時,他在地面上,又看到了一個猙獰的身影。

  寧長久緩緩回頭。

  洞窟門口,一個傴僂的影子屈著,對方同樣傷痕累累,他半跪在地,緩緩抬頭,露出了只剩半張紅鴉面具的臉。

  “金烏……我終于找到你了啊。”

  正是金翅大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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