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隙間的光泛著淡淡的、柔光般的翠色,陽光將道觀照得澄凈,遠處的墻根邊,時而有蛩鳴聲傳來,細絨般的蒲公英種子伴著清風吹起,掠過他們的發梢。
青衣的少年與白裙的少女靠著背,躲在樹蔭下讀書。
天空似被驟雨洗過,絮狀的云零零碎碎地鋪著,道觀的脊檐在遠處鋪著平緩的弧度,青瓦鋪得齊整。
寧長久感受著這樣的美好,他偶爾從書海中輕輕抬頭,看著樹蔭外的陽光。
陽光前所未有得明亮。
趙襄兒亦輕輕抬首,少女古靜的面容望著太陽,靈秀的臉柔和著。
皇城連綿的陰雨猶在昨日,道觀中流爍的光便有不真實之感。
大樹下,時間的流速也緩慢了下來。
斑駁的光緩緩移至樹葉,在他們的衣裳上打著轉兒。夢境還未過去。
寧長久輕輕開口:“襄兒師妹。”
“嗯?”趙襄兒下頜輕抬。
寧長久回過頭,便看到一張映著斑駁春光的臉。
“一直在這里看書,會不會無趣?”寧長久忽然問。
趙襄兒甩了甩頭,用馬尾打了一下他的腦袋以示懲戒,認真道:“這等典籍只令人手不釋卷,你若只是想陪我看書,敷衍應付,那確實度日如年,你也不必這樣。”
寧長久微笑道:“怎么會覺得乏味呢,這書我也很是喜愛,我還喜愛喜愛這本書的人。”
趙襄兒對他這一套已經免疫了,她輕輕合上書,道:“我與你可不是一本書。”
寧長久心想,當然不是,我的是天書,你的是無字天書……哎,雖是夢境,但有紅袖伴讀,也不應再奢求其他。
只希望這樣的夢能夠做久一些。
寧長久好奇問:“襄兒師妹,你喜歡這里嗎?”
趙襄兒目光悠悠,道:“這里上接云月,下見群山,景致宜人,是心安處。”
寧長久問:“比起你的趙國呢?”
“我的趙國?”趙襄兒不悅。
寧長久稍怔,立刻改口道:“我是問我的娘家。”
趙襄兒輕輕搖頭,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了寧長久的品德——原來是自幼不正經!
“趙國當然也很好,我從小在那里生長,宮里的姐姐妹妹對我都很好的,對了,宮廷中還有一棵大榕樹,和這棵樹差不多大,我以前很喜歡爬樹的。”趙襄兒回憶著。
寧長久心中一動,道:“我不太相信。”
趙襄兒問:“不相信什么?”
寧長久道:“我不相信你這細胳膊細腿的小姑娘會爬樹。”
“細胳膊細腿?”趙襄兒唇角勾起,帶些狡猾之色的眼眸瞇著,宛若新月,她笑道:“你是沒有被毒打過哎。”
寧長久道:“我們身旁就有棵樹,你試試?”
趙襄兒哪里會服輸呢,她把手中的書卷扔到寧長久懷里,道:“幫我,我讓你開開眼界。”
“師妹放心。”寧長久接過書,笑著說。
趙襄兒卷起了道袍袖子,露出了白皙幼嫩的藕臂,她沒有動用一絲一毫的靈力,輕輕一躍,熟稔地抱住了樹干,她在樹干上的身影不是爬的,而是用竄的,像是一只靈巧的小貓。
趙襄兒幾個躍動間便來到了第一根可以立足的枝干上。
她半蹲于枝,扶著樹干,目光向下,挑釁似地看著寧長久,道:“如何?有什么話說?”
寧長久盯著她,露出了贊賞的神色:“襄兒……確實讓我大開眼界。”
“大開眼界?”趙襄兒神色微變,她意識到了什么不對勁,立刻伸手壓住了自己的白裙,少女倏然抬頭,雪白的頰上泛過霞光,更多的則是惱怒,“寧!長!久!”
原來騙自己爬樹是為了在下面偷看……找死!
趙襄兒擰了擰手腕,眼眸瞇起,猶如細劍。
寧長久暗道不妙,這眼神,他過去在臨河城時經常看到,當時他可是被襄兒揍得服服帖帖,被女帝威嚴震懾了許久。
寧長久想要逃跑,但為時已晚。
趙襄兒靈巧地從樹上躍下,一個箭步間竄到他的身后,將他撲到在了柔軟的草地上。
夢境里,寧長久感受不到什么靈力的流動,他與趙襄兒的打架和村童決戰麥田沒什么區別,兩人在草坪上相互抱著,廝打著,拳拳到肉,頗具觀賞性。
最終,小獅子一般的襄兒更勝一籌。
她與寧長久在一頓見招拆招的扭打之后,占據了上風,雙腿夾著他的腰,將他狠狠地壓在身下,她鉗制了他的雙臂,清清冷冷地盯著他,道:“你在下面看什么呢?要不要把你的眼珠子摳出來?”
寧長久詭辯道:“是你自己要爬的,你要逞威風,我可沒有逼你……啊!”
趙襄兒一把捏住了他的耳朵,道:“你說什么?”
“沒……沒什么!”寧長久技不如人,只好求饒:“襄兒姑娘饒命。”
“你值得被饒命嗎?”趙襄兒不撒手。
寧長久道:“你要是打傷了我,師尊出觀也不好交代呀。”
趙襄兒想起了他在現實世界處處留情的模樣,咬牙切齒,抓起散落在旁邊的書,卷起來,狠狠打了下他的頭,道:“你就是個屢教不改的性子,我今日打死你,也算是為師尊分憂了。”
寧長久看著眼前韶顏稚齒,泛著惱意的面容,覺得自己該振夫綱,道:“我看你小姑娘家家的才讓你,你不要不知好歹,逼我出手!”
趙襄兒半點不懼,她哪里不知道十六歲的他有幾斤幾兩,哼,就算來一百個也不夠自己一只的!
“我看你是活膩了!”趙襄兒卷起了袖子。
春風忽起,蒲公英在風中纖細地吹著,草地上,青草與花都被壓彎,明艷的光下,他們的衣袂沾著許多零碎的花與草,猶帶殘香。
原本約定好認真讀書的兩人,就這樣在毯子般的草地上,滾來滾去。
一陣昏天黑地的混戰之后,寧長久被徹底擊敗,向趙襄兒投降。
趙襄兒扎起的馬尾也在糾纏中散了,漆黑纖柔的發披散了下來,粘在她雪嫩的頰上,少女終于找回了場子,出了口惡氣,她發現,和寧長久講道理果然不能斗嘴,還是要用武力!
寧長久躺在草地上,感受著少女雙腿緊繃的殺傷力。他甘拜下風之余,只好安慰自己,輸給老婆并不丟人。
嗯……更何況是夢境的緣故,可能是自己潛意識覺得襄兒比自己厲害吧,但若再來一個三年之約,他有很大的信心可以把襄兒揍得乖乖巧巧,喊著夫君求饒。
趙襄兒得勝,心情大好,她看著寧長久清秀的臉,忍住了想去捏一捏的欲望,雙手環胸,稚嫩的檀口間,她老氣橫秋地諄諄教導起來:“以后切莫再動什么歪心思壞腦筋,好好讀書,乖乖聽本師姐的話,懂了嗎?”
寧長久隱忍著答應了下來。
兩人打得兇,和好得也快。
趙襄兒握著書卷,坐在蓮池邊,正看著書,她赤著雪嫩的足,晃著纖細白皙的小腿,滌著浮萍映影的池塘,柔軟的裙擺下,漣漪自那不染纖塵的足尖漾開,小巧的足趾上,陽光映照,將纖薄的玉甲照出了貝母般的光澤。
寧長久躡手躡腳地來到她的身后。
趙襄兒看書的目光微停,她腦袋微仰,道:“想做什么?又不記打了?”
話音才落,她便感覺有什么落在自己的頭上,趙襄兒微怔,手觸了觸,然后身子前傾,看著池塘中映著的自己,只見她的頭上,多了一個編織漂亮的、編織緊密的花圈。
趙襄兒幽幽道:“哼,送我花圈?這是巴不得我早些死么。”
寧長久道:“這是草圈,花可不好編。”
“人家小花小草好生生長著,被你惡人扯下來,毫無惜物之情!”趙襄兒譴責道。
寧長久真誠道:“帶在我頭上是暴殄天物,但戴襄兒頭上,就是女帝殿下的皇冠了。”
趙襄兒神色微動,她咬著唇,不停地告誡自己千萬不能被花言巧語騙了。
她面色清冷,道:“我可沒有你這般不愛讀書的臣子,你被罷免了!”
寧長久無辜道:“殿下好狠的心呀。”
趙襄兒驕傲道:“我這是清君側!”
寧長久笑了笑,道:“襄兒,你初來觀中,我帶你去走走看看吧。”
“你是成心想要打擾我讀書了?”趙襄兒氣鼓鼓地說道。
寧長久道:“只是換個地方讀書。”
說著,他抓住了趙襄兒的手腕,趙襄兒輕輕掙扎,被他拉著起身。
“等等,我還沒穿鞋哎。”趙襄兒帶著花冠,散著長發,半推半就地隨他一起去參觀這座她還未來得及仔細打量的道觀。
恰是正午,太陽當頭,沿著道觀的中軸線照射了下來。
寧長久帶著趙襄兒從師尊閉關的神殿出發,向外走去。
“這里是神歷殿,殿中供奉三位道門師尊以及一位掌握神歷的神靈,墻壁上有著計算時辰的妙器,據說是分毫不差的。”寧長久帶著她來到了第一座殿。
此刻道觀中只有他們兩人,殿中并無香火,很是清幽。
趙襄兒環顧四周,輕輕點頭,道:“嗯……這些神靈都很面生。”
寧長久指著墻壁上精密的儀器,道:“襄兒是什么時辰出生的?據說這算時之器可以排生辰八字,還能測算命運。”
趙襄兒疑惑道:“出生?我出生的時候哪里記得這個?”
“……”寧長久不知如何反駁。
“這里是律令閣,是大師……是一位大師執掌的地方。”
寧長久險些說漏了大師姐,此刻的道觀中是沒有大師姐的,他若開口,恐怕會導致夢境與現實錯亂,直接醒來。
他們來到了下一間屋子。
“這里風格太過嚴肅了,我不喜歡。”趙襄兒直截了當道。
寧長久帶她在律令閣中轉了一圈。其間所置之物看著貴重,卻沒有太多欣賞的價值。
寧長久帶著趙襄兒來到了云臺上,與她一起從上往下眺望。
“那里是……”趙襄兒一手遮著光,一手指著道觀下的小鎮,問道。
寧長久解釋道:“那里是大河鎮,住著許多匠人,各個技藝精湛,巧奪天工,等閑暇時候,我們可以一同去看看。”
“大河鎮?”趙襄兒道:“哪里有河呀?”
寧長久道:“大河鎮未必就要有河吧。”
趙襄兒道:“是,寧長久也未必長久。”
寧長久眉頭微蹙,道:“趙襄兒也未必……”
趙襄兒稚稚地笑了起來:“未必什么?”
寧長久也笑了:“沒什么,襄兒最是人如其名地香。”
“登徒浪子!”趙襄兒伸手去揪他耳朵。
寧長久靈巧地回避,抓住了她的手。
“嗯哼……你放開!”趙襄兒掙著手腕。
寧長久道:“我帶襄兒尋一個讀書的好去處。”
“不用尋了!沒你的地方就是好去處!”趙襄兒總覺得他在耽誤自己學習。
兩人一路打鬧著,寧長久帶著她來到了蓮花書苑。
一進書閣,兩人便看到閣中那個龍飛鳳舞的‘靜’字。
趙襄兒看著那個‘靜’字,賞析了一會兒。一般來說,書閣中都會有這樣的字來提醒大家好好安靜讀書,但寫得這般龍飛鳳舞的,還是頭一次見。
不過閣中的書倒是琳瑯滿目,一眼望去都難以見底。
寧長久與趙襄兒徜徉其中,在書架中兜兜轉轉,趙襄兒隨手抓過一本書,在手中翻了翻,只見書中字跡清晰,條理明確,雖然看不太懂,但應是正經書。
嗯,這個夢倒是周到,連書的細節都做得這么好。
趙襄兒情不自禁地感慨。
“我喜歡這里。”
兩人在書海中流連了一番,目光掠過書脊上的名,最后回到了那個并不安靜的‘靜’字前。趙襄兒表達了對這書閣的喜愛。
寧長久道:“那以后我們可以常來這里讀書。”
趙襄兒看著一座座書架,道:“這里的書怕是一輩子都讀不完吧。”
寧長久想到了五師兄,輕笑道:“倒也未必。”
趙襄兒道:“這道觀偌大,倒是清冷。”
寧長久道:“或許這是為我們天造地設的。”
趙襄兒若有所思。
兩人來到了書閣的中央,書閣的中央有一個池子,池子中擺放著金蓮無數,頂部的泉水緩緩涌出,澆灌著每一朵金蓮,熠熠生輝。
“這里的每一片蓮都是一本書。”寧長久說道。
“上面寫著什么?”趙襄兒以指輕觸,蓮似微羞,花瓣稍合。
寧長久道:“這恐怕得問師尊了。”
趙襄兒也未追問,他們一起從書閣中走出,回到了明亮的陽光里。
兩人順著臺階向下走著。
下方是放生池了。
“這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寧長久指著放生池,說道。
趙襄兒倚靠欄桿,目光隨著池中的小魚悠悠打轉,道:“只是看魚?”
寧長久微笑道:“我們可以去大河鎮的田間河里抓些魚,來這里放生,可以攢下許多功德的。”
趙襄兒道:“那這放生池的水流向哪里呀?”
寧長久道:“流向大河鎮的田間河里。”
“……”趙襄兒沉默片刻,道:“你攢的這些功德,菩薩能認么?”
“菩薩已經認了呀。”寧長久說道。
“怎么認了?”趙襄兒問。
寧長久看著他,柔和笑道:“若是沒有這些功德,我如何能夠遇見襄兒呢?難不成是前幾世拯救了世界么?”
趙襄兒聞言,水靈靈的眼眸眨了眨,她靠著欄桿,目光無處安放。
“你少自作多情了。”趙襄兒有氣無力地說了一句,越過了橋梁,獨自一人向著前方走去。
寧長久輕輕跟上。
前方便是不可觀的觀門了。
趙襄兒停下了腳步。
寧長久看著她雪白的背影,問道:“怎么了?”
“前面不去了。”趙襄兒道。
“為什么?”寧長久才問出口,抬起頭,便望見了此處與臺階之間,隔著一片石子路。
趙襄兒纖巧柔嫩的足還裸著,白皙的腳踝在陽光中剔透而耀目。
“襄兒不方便走,我抱你過去就是了。”寧長久說道。
趙襄兒眸光輕顫。
當初三年之約的那場秋雨里,她便被寧長久抱著,在雨中狂奔了許久,這是她終身難忘的回憶。
但如今心思分明之下,她還是很知羞的。
“抱你個頭,不揍你就不錯了!”趙襄兒推開了他,道:“時間不早了,回去讀書吧,別耽擱了。”
寧長久也輕輕點頭。
這經卷奧妙無數,還是早日參透了好,如今他身在萬妖城中,雖有司命保護著,但女人強大總不如自己強大。
寧長久與她袖碰著袖,輕輕走回了不可觀神殿外的那片草地上。
趙襄兒坐在草坪上,帶著草圈花冠,背靠著樹,像是森林間走出的精靈少女。
寧長久在她身邊坐下,一起看書。
時間又變得緩慢起來。
兩人看著書,時而抬頭,眉目交接在了一起。分別大半年,天各一方,心中的情愫在夢中滋長,兩人眉眼相對,心照不宣,不由自主地在草坪上做起了一些其他的事情。
“這樣子呢?我也是第一次這樣……”
“嗯……不太舒服,先別動,讓我適應一會兒哎。”
“可能姿勢不太好,我們換一個吧。”
“換……換什么姿勢呀?別,這樣好羞人啊。”
“習慣了就好了……”
草坪上,兩人正商量著一起看書的姿勢。
只見寧長久伸長了腿,趙襄兒的腦袋在他腿上輕輕枕下,趙襄兒活動了一番脖頸,抓起書試了試,道:“這個姿勢不錯,以后你就是我的枕頭了,我們這樣看書!”
寧長久道:“你總是枕我看書,我多吃虧,什么時候也讓我枕一下?”
“這是你的榮幸!更何況女孩子的腿哪里是能隨便枕的,休想。”趙襄兒駁回。
寧長久道:“等我打得過你了,我看你還敢不敢這么囂張。”
趙襄兒道:“那你估計要被我欺負一輩子了。”
“好,一輩子。”寧長久柔聲道。
趙襄兒用書本掩著微紅的臉頰,她抿著纖薄的唇,悶悶道:“閉嘴!看書!”
兩人在把時間耽誤得差不多了之后,終于開始認真讀起了書。
不可觀中,葉嬋宮輕輕嘆息,猶豫著要不要將他們分開,否則這書恐怕來不及看了……他們之后的劫難,如何面對呢?
“哎,看來得尋人管著你們了。”葉嬋宮輕聲自語。
萬妖城,比丘峰。
司命坐在窗邊,外面細雨連綿,她嘆了口氣,終于停下了修行。
“笑什么笑呢?”司命望向了床榻。
牙床上,尚在睡夢中的寧長久嘴角微微勾起,時不時地笑著,似沉浸在美夢之中。
司命走到了床邊,輕輕跪在床上,貓著身子靠近了寧長久。
昏暗的屋中,司命瞇起了眼,盯著睡夢的少年。
寧長久沒有半點清醒的跡象。
司命看著他安睡的模樣,也生出了倦意。
“哼,就你會做夢似的。”司命對于寧長久連夜的美夢感到不滿。
她在他的身邊躺下,于廂房外立下了數道高階禁制后,亦緩緩睡了過去。
不久之后,寧長久醒來。
夢中最后的畫面,是他與襄兒一同看書,看得靈海枯竭,然后在開滿雪白花朵的大樹下睡去,他們躺在草地上,趙襄兒抱著書,寧長久枕著她柔軟的腿,碎草與花的芬芳在鼻尖縈繞不去。
他漸漸地睜開眼,恰看到一張古靜絕美的睡顏。
寧長久沒有驚醒初初入睡的司命,只是將被子更拉起了些。
他回憶著先前的夢,靜看著眼前的臉,道心無比清寧。
此刻三千世界里,趙襄兒亦悠悠轉醒,她拄劍起身,抿著唇,輕聲地笑了一會兒,然后持起劍,走向了火焰的深處。空氣凝結成墻壁。
中土。
柳珺卓尚在前往古靈宗的路上。
陸嫁嫁在九幽殿里,她最近的每一夜,都是很晚才入睡的。她看著窗外夜色間漸落的花,循著微光緩緩抬頭,望見了天上的月亮。
睹月思人。
陸嫁嫁雪裳披發,窈窕的身姿在幽夜中靜美。
她盯著月亮,漸生倦意。
陸嫁嫁只當是白日修行,夜間思勞所致。
她走回床榻邊。
小齡正蜷著身子趴在枕頭上,閉著的狐目好似兩條線,看著煞是可愛。
陸嫁嫁輕輕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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