寸草不生的深黑色絕壁上,糾纏著的冰雪像是覆蓋整個山谷的蠶絲,也像是陡峭山峰生出的白色銹跡。
所有的山峰之中,巨石無縫而砌的高樓拔地而起,那是一座雄樓,它高過了所有巍峨的山峰,是對空的巨劍,也是頂天的巨人。
古樓的外壁上,永不褪色的歷史彩繪帶著抽象的美感向上延伸,自五樓起,這座古樓便與大峰齊平,其后的石塔掩藏在厚重的云海里,云海的那頭,第九樓第十樓塔尖般探出云去。
像這樣的古樓,整個人間不過四座。
罩著神袍的洛蒼宿立在九樓,透過石窗向外望去時,早已冷寂多年的道心依舊難免泛起漣漪。
云海在他腳下很遠處翻滾。
過往他從不會去看,他總是仰望更高處的天空,他知道,哪怕自己幾乎立在中土的頂點,但他距離那座天空依舊很遠很遠。
但今日,他的目光卻落到了云海之下。
這片被稱為裂神的巨谷如今一片荒涼,但某位曾經咆哮大地,到達過那個難以想象層次的存在如今便埋骨于此。
洛蒼宿出神地凝視了一會兒,然后脫去了他身上的神袍。
那是一副不像人的身軀,他的身軀上流轉著金色的紋路,那些金色像是一張張符拼湊而成的,連接每一片符的是半透明的靈霧,透過靈霧望去,里面甚至沒有五臟六肺,只有一顆空空蕩蕩懸浮的,好似小太陽的金色心臟。
這是真正的半神之軀。
自從坐鎮洛書第九樓開始,他便已不再是人了。
洛蒼宿解下了自己的手環。
那是一個蒼藍海水凝成的手環,也是當年龍母送給他的見面禮。
他將手環捏碎,擲入云海,然后面無表情地向著第十層樓走去。
這一千年的歷史,將迎來它最后的時刻。
千山鳥飛絕。
寒冬里,寧長久與陸嫁嫁踩著劍騰空而起,山峰石道都在視線中緩緩縮小。
他們的計劃里,需要渡過海國之外的十三關六道,然后繞過三千大峰,順著廣沙江一路而上,前往古靈宗。
在寧長久與陸嫁嫁的心里,海國已經被列為是非之地了,這是他們經歷了許多生死劫難之后的直覺。
對于他們所經歷的事,寧長久在遠行的路上大致理出了一條簡單的脈絡。
他們從南州坐船而來的時候,見到了許多活祭少女的活動,海月樓船上那些少女的尸體應該就是南州河神選取的。
而這么多少女身體在寒冰中保存完好,從術法的角度而言,要么是用來做可供驅使的傀儡木偶,要么是選取一個足夠的純凈的身軀,用以作為某些存在降生的容器。
寧長久更傾向于后者。
劫龍與藻龍的忽然出現掀起了一場海難……雖然后來顛寰宗的名義是重要貨物的丟失,但那頭藻龍上船之后目光兇厲,分明只是來殺人的。
寧長久猜測藻龍與顛寰宗應有勾結,他的任務也很簡單——殺的人越多越好,讓事情盡可能鬧大。
而樓船上,應該有許多人對于此次劫難是知情的,甚至做了些里應外合。
如果大難真的發生,那么顛寰宗應該會直接問責海國,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然后以追責兇手的名義,讓大修行者入駐海國之中。
但他們沒有想到,他與陸嫁嫁的介入阻止了這場劫難的發生。
于是樓船的大難沒有發生,顛寰宗也缺少了足夠的理由,便不好直接介入,而是退而求其次,選擇封死了重要的商道。
海國最大的倚仗是龍母娘娘,顛寰宗既然敢得罪龍母娘娘,你們他們的目標很可能就是她。
之后海國宴如期舉辦,龍母娘娘會見所有奪魁者……
“當時奪魁的都有誰?”寧長久忽然發現自己想漏了一件事。
陸嫁嫁道:“我留意過,琴道的紫衫仙子為弄玉宗的大師姐慕巧,法的魁首是顛寰宗人,名為賈仇,道的魁首身上有些許幽冥之氣,說不準還是古靈宗的人,術的魁首不知道,只知道他姓褚。嗯……你忽然問這個做什么?”
寧長久展開劍域,遮住了迎面的風,他的話語聲清晰:“彩眷仙宮是龍母娘娘獨自的宮殿,她召見我們回答疑問可能只是幌子。”
陸嫁嫁冰雪聰明,她也很快明白了過來:“你是說,她其實是借此機會,想要單獨和某個人說什么話?”
寧長久輕輕點頭:“嗯,如果是這樣,那么六個人里,她究竟是想和誰說話呢?”
陸嫁嫁想了想,猜測道:“褚先生?”
“褚先生來歷最為神秘,很有可能是他,但也說不準……”寧長久道。
陸嫁嫁想起一事,問道:“對了,你當時到底問了龍母什么?”
寧長久答道:“我問龍母娘娘活了多少年。”
“嗯?”陸嫁嫁娥眉輕挑。
寧長久微笑道:“別誤會。”
“我誤會什么?”陸嫁嫁道。
寧長久解釋道:“原本我懷疑過龍母的身份……我以為她是兩三千年前那個時代里活下來的龍女。”
“龍女?”陸嫁嫁不解。
寧長久道:“當時燭龍被殺,埋骨地心,龍族崩散四海,有些龍族為了突破境界對于壽命的限制,發明出了一種自生之術,它們在即將蒼老死去的時候創造出一枚龍蛋,將自己所有重要的內容塞入這枚胚胎里,自己死亡的時候,胚胎降生,胚胎里所生出的,還是自己。”
自己的孩子依舊是自己……
陸嫁嫁驚奇道:“確實古怪……你是從哪里知道的這些?”
寧長久道:“小時候在大師姐的靜閣里看書,覺得有趣記下了些,最近來到了中土,過往的記憶便回想起了不少。”
想來不可觀也可能隱于中土附近的某一處,所以近鄉憶更真。
一直沒有說話的邱月弱弱地插嘴道:“爹爹,大師姐是誰呀?也是娘親的徒弟嗎?”
寧長久瞇起眼睛,微微笑道:“邱月怎么對這個這么關心呀?”
無比簡單的對話,在陸嫁嫁耳中卻有些毛骨悚然的意味。
先前在龍母宴的廂房里,寧長久一指試探她,邱月無動于衷,接著他們聊起了關于不可觀的內容,邱月才插嘴發問,寧長久未能忍住,一記掌刀將其打暈,如今原本因為恐高而沉默的她在寧長久提及大師姐后再次開口了……
邱月道:“畢竟是爹爹的親人嘛,總要認識認識的。”
寧長久道:“那以后我帶你去認識,我還有另一位師父,說不定她會很喜歡你。”
邱月開心道:“好啊,只是爹爹已經有娘親一個師父了,這樣……是不是不太好呀?”
寧長久拍了拍她的腦袋,道:“不要挑撥我與嫁嫁之間的關系。”
邱月撓了撓頭。
寧長久面帶微笑,心思卻很沉重。
邱月對于他們而言是一個難解的悖論。
若邱月真的有問題,那以他們的修為都無法感知絲毫,邱月的真實境界該是何等層次?她若想干些什么,他們也阻止不了,與其將她放在暗處,甚至不如留在身邊來得安全,至少她沒有對他們表現出敵意。
若是邱月沒有問題,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以他們的性格也絕不可能任由她在風雪中受凍挨餓而死。
寧長久與陸嫁嫁甚至沒有考慮過后者,因為以他們的經驗,知道自己是很難遇到普通人的……
“總之以后海國無論發生什么,龍母娘娘是死是活都與我們無關。”寧長久說道。
陸嫁嫁點點頭,他們并不相信那種富貴險中求的機緣,也無需用生命在海國冒險。
寧長久此刻所思考的只有去見小齡,然后尋找一個有可能要破境的人,想方設法進入對方的心魔劫里,去見那個有可能是詩的少女,從她那里得到一些關于惡的線索。
殘雪之中,這對道侶御劍破風,在即將徹底離開海國疆域的時候,寧長久回看了一眼海國。
這座臨海的巨國埋在茫茫的海霧里。
中土八十一國,除了最中心結為聯盟的五座大國,很少有國家可以在富饒和聲譽上與海國抗衡。
離開海國邊界線的那一刻,寧長久由紫庭第六樓邁入了第七樓中。
三日之后,海國距離他們已很是遙遠。
寧長久原本不想去想海國發生的種種事,但不知道為何,許多念頭宛若心魔,始終縈繞不去。
十三座必經的山關已經過了八座,風景已異,白雪依舊。
寧長久與陸嫁嫁如常御劍,速度平穩。
“遠離了爭端的中心就能避開爭端么?”寧長久的話有些莫名。
風從東北面吹來,陸嫁嫁烏亮的青絲貼頰而舞,她側目看向了身邊的少年,問道:“你還在想海國的事?難不成你覺得那龍母娘娘漂亮,舍不得她死了?”
“嫁嫁最近說話怎么越來越怪了?”寧長久笑著說道:“我只是忽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陸嫁嫁問。
“爭端的中心有可能不在海國。”寧長久道。
“嗯?”陸嫁嫁不解:“不是海國還能是哪里呢?”
“我也不知道。”寧長久搖了搖頭,道:“只要不是洛書樓就好,若是洛書樓,再給我們三天三夜,我們也走不出洛書樓管轄的領域。”
畢竟整個中土的西南角,洛書樓都堪稱絕對的統治者。
陸嫁嫁道:“四座神樓掌管歷史高居世外,應該不會顧及人間的紛爭吧?”
若紛爭是天上的呢?
寧長久原本想這么問,但他畢竟也只是擔憂,便沒有開口。
而此刻,洛書樓附近的某座大峰上,褚先生看著海河盤上移動的某個點,神色越發嚴肅。
海河盤上還畫有許多個圈。
這個移動的點即將靠近這個圈。
褚先生至今不知道他們的來歷,也并不關心,只要他們的命運軌跡有可能觸及洛書樓,便要被殺死。
他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彩眷仙宮里,龍母娘娘最后的話語。
“那個女子名叫陸嫁嫁,她問的問題是,如何找到‘惡’。”
“那個少年名為寧長久,他的問題是,若洛書樓想要復活神,那么他們想要復活誰?”
星辰沒有黯淡。
原本還想著若他們與洛書樓偏離太大便放過一馬,不曾想……
既然膽敢詢問關于神的問題,那么不管他代表哪方勢力,都必死無疑了。
褚先生正盤膝坐著,又有幾只雪鷹停在了石樓旁,褚先生一一看過了它們的眼睛。
傳來的大抵是斬棘者獵殺成功或者將對方驅逐出危險范圍的情報。
唯有一份有點古怪。
追殺某個白發少年的一對紫庭殺手殞命。
但很快,他放心了下來。因為現場有劍閣刻意留下的痕跡。
“原來他就是十四弟子……”褚先生有些吃驚,但劍閣刻意留下痕跡便也意味著,他們不會插手洛書樓正在進行的事。
看過了情報,褚先生繼續盯著海河盤。
那對道侶的身影終于移動到了某個紅圈里。
褚先生從身邊的木簍中取出一枚黑子,填在了紅圈上。
又一柄鎮仙之劍破空而去。
劍閣。
重傷的劍靈虛弱地躺著,昏昏醒醒。
他原本是靈,靈力的耗竭對于他而言比普通的修道者更為要命。
幾次夢與醒之后,劍靈的狀況終于穩定了下來。
耳畔隱隱有對話聲傳來。
“聽說七師弟敗了。”
“小柳敗了?海國宴上還有能敗他之人?”
“呵,不是你讓七師弟去參宴的么,我還以為你什么都知道。”
“我讓七師弟去只是想讓他看看龍母如今的狀態,不曾想他竟未能見到。”
“我也覺得古怪,而且敗他的,據說是個女子,那女子目前只查到是南州渡船而來的,具體來歷尚不明確,她還有一個道侶,名叫寧長久,下棋不錯,還把顛寰宗的某個大長老下死了,估計顛寰宗正在興師問罪的路上。”
“嗯,我到時候讓六師弟去查查他們的來歷吧。”
“寧長久……”
劍靈聽著依稀的話語,思維越漸清明。
他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一柄浮空的大劍上,那柄大劍劍體溫熱,柔和的劍意像是血液般注入體內,一點點補全著他身子的傷痕與殘缺。
他從大劍上緩緩坐起了身子,目光向著四周望去。
這是一座石閣,石閣之中劍意蒼古,哪怕是浮空中的,最小的劍,也帶著一覽眾山小的凌絕之勢。
劍靈身處其中,感受到了一股難言的親切,仿佛他自出生起便應該在這里。
“醒了?”說話的是女子。
劍靈回憶著最后的場景,出聲道:“二師姐?”
雪地里,他被這個女子所救,跟著她走了一路,然后昏迷了過去。
“這里是劍閣?”劍靈捂著自己猶自發疼的胸口,四下打量。
二師姐道:“這是劍閣的七十二重天之一,你的體質最適宜在此閉關。”
“謝謝。”劍靈的手沒入自己凌亂的短發里,他回想起他們先前他們的話語:“你們口中的寧長久……”
二師姐問道:“你認識?”
劍靈沉默片刻,暫時還不明白他們的處境和劍閣的態度,便輕輕搖頭,道:“不認識,只是聽著有些耳熟。”
說話間,他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這……”劍靈咬緊嘴唇。
“這是劍閣的衣裳。”二師姐道:“從此以后,你便是劍閣的弟子了。”
二師姐見他的臉色有些難看,不解道:“莫非你不想成為劍閣弟子?”
劍靈道:“師姐于我有救命大恩,自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只是……”
二師姐明白了過來,她笑了笑,說道:“放心,無性之體并沒有什么害羞的,無運之海里有一種還要人魚,他們也是先天無性,成年相愛之后才選擇性別。”
劍靈神色并未緩和。
他至今沒有選擇自己的性別。
這是一生一次的機會,選完之后便不能改變,所以他始終在猶豫。
三師兄道:“還是盡快做決定吧,要不然對于劍心的影響并不好。”
二師姐點頭贊同。
他們一同望向了躺在大劍上的劍靈。
劍靈閉上眼,腦海中翻騰過了許多的事。
他從大劍上輕輕躍下了身子。
“決定好了?”二師姐問道。
少年模樣的劍靈臉頰線條介于柔和與剛硬之間。
他沉默半晌,終于點頭。
“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者當為男兒。”劍靈話語堅定,如是說道。
二師姐聞言淡淡地笑了笑:“你確定?做好了決定可沒法反悔的。”
劍靈深吸了口氣,用力點頭。
他只需要堅定念頭,注入自己的靈中,他的身體便會慢慢改變。
他在做完決定之后,便覺得自己某些過去的想法很可笑。
當然是選男子,有何糾結的?
正當他要開靈注念之際,二師姐忽然打斷了他,道:“這是以后你要修煉的劍法,你可以先看看再做決定。”
劍靈微微蹙眉,他原本想說自己的劍法已是絕世的必殺之劍,只要同境作戰,幾乎沒有人能躲過他的一劍。
但他還是從二師姐的手中接過了那本冊子。
劍靈翻開了秘籍。
他的目光在第一頁停留了很久。
眼皮跳動,嘴角抽搐。
只見這本秘籍的第一頁上,赫然寫著八個字:
“欲練此功,須先自宮。”
堂堂中土,乃至天下第一大宗門劍閣,為何會有這種秘籍?
劍靈覺得自己對于世界的認知有些崩塌。
他也是修劍出身,他可從不認為,自宮對于劍術會有任何的增長……難不成是斷絕欲望?
斷絕了欲望真的可以變強嗎?
劍靈將信將疑,畢竟寧長久作為他心中的色胚,在劍術方面卻是能得到他的認可的。
劍靈沒有繼續翻下去。
他的內心天人交戰。
“怎么了?”二師姐淡然開口,出聲詢問。
劍靈問道:“我必須修這本?”
二師姐頷首:“這是師父的意思。”
劍靈又問:“那女子需要……么?”
二師姐明白他的意思,道:“女子當然不用。”
劍靈抿緊了嘴唇,他將秘籍收在懷里,許久之后才嘆息道:“嗯,師姐,我知道了……我……會做出選擇的。”
離開了這座洞天,三師兄笑著問道:“師父的秘籍上怎么有這句話?”
二師姐道:“我剛寫的,墨跡吹干沒多久。”
三師兄笑道:“師姐,你這樣干預他的選擇,會不會不太好?”
二師姐道:“劍閣弟子十四人,女弟子卻只有區區三人,我才不想要師弟了。”
三師兄聽完愣了愣,苦笑道:“只是因為這個?”
二師姐輕輕搖頭,道:“我也不希望她做出忤逆自己本心的選擇,這對于她的劍心不好,你應該很清楚,任何修道初期產生的一絲裂縫,在今后都有可能變為巨大的裂縫。”
三師兄笑了笑,心想我真是師弟……不對,師妹謝謝你了呀。
“反正以后是你教她,全憑你定奪吧。”
“嗯。”
“等七師弟回來了我去看看他,如果關門弟子也已找到,老八也該從天榜那回來了……”
二師姐聽著,頷首道:“嗯,你多注意些,莫讓他劍心生瑕,我倒是也想見見那個女子,看看她到底是什么來頭。”
寧小齡這些天的修煉也總難靜心。
她的腦海中時常出現羽蛇臨死前尖銳的怪叫。
它對著自己吐露了驚天的秘密,然后死去。
可是冥君天藏這等級別的存在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呢?自己只是個還沒停止發育的小女孩呀。
天譴真的會降臨么?
寧小齡軟趴趴地枕著手臂,看著筆記上歪歪扭扭的字跡,琢磨著那套劍法,也思考著幫助自己的到底是誰……
近日,她總會將自己思考的一些疑難問題記錄在本子上。
然后等到所有人都不在木堂的時候,將冊子放在桌子上最顯眼的地方。
每次等她回來之后,重新翻開冊子,她都會驚喜地發現,對于自己的疑問,冊子上已給了解答。
解答的字跡一如既往地丑陋而和藹。
她很好奇,這個神龍不見首尾的高人到底是誰。
某一次,她將冊子放在桌上之后出門,然后躲在一塊大石頭后面盯著木堂。
她始終沒見到有人進去。
但等到她回去之時,卻發現冊子上又已經寫好了解答。
整個屋子空空如也,唯有白貓諦聽趴在桌子上睡著覺。
寧小齡拍醒了諦聽,道:“你有看到什么人進來嗎?就是有沒有看到誰在我這本子上寫字……”
魚王喵了一聲。
寧小齡心不在焉道:“唉,料你也不知道,你這只懶貓,就知道吃魚干和睡覺!”
說到這里,寧小齡忽地掩唇,輕聲自語:“不會……不會是師兄吧……師兄的魂魄一直陪著我……”
她環顧四周,輕輕叫了兩聲師兄。
無人應答。
悵然若失之感自心中生出。
魚王用看傻子般的眼神看著她。
它喵地嘆了口氣,團起了身子,從桌面上跳進了桌洞里,繼續睡覺。
可它還未閉上眼,身子便從桌洞中一下子躥了出來。
“諦聽,你怎么了啊?”寧小齡看著它反常的舉動,有些害怕。
魚王抬起頭望向了窗外,毛發炸起。
不多時,大地開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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