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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六章: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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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有的星辰都被白晝之光吞沒。

  明亮的光中,紅色的影子高高懸浮,使得金烏都黯然失色。

  趙襄兒從深埋了許久的柔軟中戀戀不舍地抬頭。

  他們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變了。

  周圍不再是皇城的上空,而是一片白得虛無的世界,他們像是站在冰面上,上空是與冰雪相映的火。

  等到驟然亮起的光芒散去,視線才終于一點點回到瞳孔里。

  三人終于看清了來者的模樣。

  那是一頭巨大的、不可描述的神秘之鳥。

  它的每一片羽毛都有人那么大,若是真身展露,它張開翅膀的模樣說不定可以覆蓋整個趙國。

  它不似鳳凰那樣擁有七彩的羽,它的身上只有紅色,深淺不一卻純粹的紅。

  它的身體表面像是一個隨時噴涌巖漿的巨大的河流,火星四濺,灼燙駭人,巖漿之流按照一個具體的,恢弘的輪廓不停地流淌變幻著,無法敘述它每一時刻的具體模樣。

  這是或許是朱雀的影。

  它的神話形態包裹在了熔漿里。

  但即使如此,它帶來的威壓依舊無窮無盡,那是視覺和心靈上雙重的壓迫,金烏在看到它的第一眼,便倉皇地順著寧長久的眉心躲進了紫府里。

  金烏還是幼雀,沒有直面朱雀的勇氣。

  趙襄兒向著這只火焰燃燒的大鳥虛影緩緩走去。

  大鳥之上,一個宮裝女子緩緩地走了下來。

  寧長久眉頭皺起。

  他發現,這個宮裝女子與趙襄兒朱雀國中的侍女如出一轍,只是她帶著更多的威嚴與靈氣,宮裝的長裙好似金色拖動的影。

  “參見殿下。”宮裝女子對著趙襄兒行了一禮,平靜開口。

  趙襄兒看著她,問道:“你是來接我回去的?”

  宮裝女子點頭道:“是。”

  趙襄兒問道:“我能留下么?”

  宮裝女子搖頭道:“不可,這是娘娘的圣諭。”

  趙襄兒蹙眉道:“你……也叫娘親娘娘?”

  “嗯。”宮裝女子道:“其實很小的時候,我就在你身邊保護你,一直到你十三歲為止。”

  趙襄兒沉默片刻,覺得微微不適,她問道:“那十三歲之后呢?”

  宮裝女子道:“接下來的三年,娘娘為你安排好了所有的道路。”

  “所有的道路?”趙襄兒微驚,她看了寧長久和陸嫁嫁一眼,成婚時略施粉黛的眉眼在連續的大戰之后花了,看上去卻很是可愛。

  宮裝女子道:“半個時辰之后,我會接引殿下去嶄新的地方,那是一個在法則邊緣建造的小國,你在里面完成最后的磨練,七年之后,朱雀神國大門開啟,殿下便可回去,見到娘娘。”

  “娘親……”趙襄兒猶豫了一會兒,道:“這些隱秘讓他們聽到了,娘親會生氣么?”

  她生怕自己問了出格的問題,然后連累寧長久與陸嫁嫁被什么“死人最能保守秘密”的理由給抹殺掉。

  宮裝女子道:“你若信賴他們,娘娘便沒有意見。”

  趙襄兒螓首輕點,松了口氣。

  “那你是來做什么的?”趙襄兒問。

  “接引殿下回家,解答殿下的疑惑。”宮裝女子一板一眼道:“殿下可有疑問?”

  趙襄兒想了一會兒,認真道:“我有疑問。”

  “請殿下發問。”宮裝女子恭敬道。

  趙襄兒道:“娘親是誰?”

  宮裝女子道:“娘娘是朱雀神國的國主,朱雀神。”

  天地沒有異響,但每個人的耳腔中都聽到了雷聲。

  哪怕是早有猜測的趙襄兒,在真正確認此事之后也有些心馳神搖。

  南州是世間的一個小州,趙國更是南州一隅的小國,而朱雀神……是世間十二位最強大的存在之一,自己竟是她的女兒?

  “我是親生的么?”趙襄兒疑惑道。

  宮裝女子道:“殿下是娘娘創造的,娘娘創造的所有生靈皆是她的女兒。而你,是她喜愛的一個。”

  趙襄兒看了一眼捏在嶄新的冰與雷構筑的羽毛,問道:“我也是這樣的存在嗎?”

  宮裝女子道:“此乃無可奉告之事。”

  “那你說一些你知道的。”趙襄兒道。

  宮裝女子道:“我只負責回答疑問。”

  寧長久盯著她,忽然發問:“我與襄兒的婚約也是娘娘親自訂下的嗎?”

  宮裝女子冷冷道:“我只回答殿下的疑惑。”

  趙襄兒想了一會兒,認真道:“我想知道,娘親給我安排的命運,與我走過的命運,是否一致。”

  宮裝女子道:“你多次偏離了軌道,到最終還是走到了這里。”

  趙襄兒平復心緒,問:“那你可以告訴我,娘親給我安排的命運,原本是怎么樣的嗎?”

  宮裝女子說起了娘娘最初規劃的圖卷。

  朱雀之影撐起的翅膀遮住了他們。

  這片領域,除非白藏有心窺視,否則沒有人可以看到此處的內容。但魚王的計劃失敗,白藏雖為國主,應也不會繼續深入而為,公然與朱雀為敵。

  “十三歲那年起,你在殿前擊敗了榮國而來的二皇子和他的侍衛,真正開始修行,之后你的所有境界都會隨著娘娘事先安排好的點緩緩向前,直到你十六歲。那時候的你達到了通仙的頂點,因為血統和能力特殊的緣故,你的通仙足以比肩長命。”

  “這也是你履行婚書的年份。”

  “這一年,娘娘早在瑨國設置了天啟,九月,瑨國天啟誕生,瑨國國君自以為得到神諭,在神靈的安排下創造出了一個殺人的木偶,開始策劃將這個神靈降生的載體帶去趙國。她安排了乾玉宮的一系列事,包括自己的死亡。”

  趙襄兒靜靜地聽著她的訴說。

  這些事情在這兩年里,她已經猜測得七七八八了,此刻聽到宮裝女子確認,她也并未覺得驚奇。

  但她還是有一事無法想通:“若是我接納了那份婚書呢?那之后的命運軌跡豈不是改變了?”

  宮裝女子答道:“娘娘安排的是你拒絕婚書的道路,若是你接下,那么趙國之后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娘親會送你去未婚夫所在之處,后面的安排與另一位存在有關。”

  趙襄兒握緊了寧長久的手。

  他們對視了一眼,無需言語,他們也都知道,若是不經歷這些,以他們的性格,這封婚書根本就是形同虛設的。

  趙襄兒道:“那么這封婚書的意義何在?”

  宮裝女子道:“我不知道。”

  趙襄兒秀眉微蹙,心想自己這個夫君也太便宜了吧?有和沒有都一樣?

  趙襄兒繼續問:“后面的呢?”

  宮裝女子道:“殺人木偶被瑨國潛入的殺手想方設法地投入了乾玉宮中,策劃了許久的混亂在秋天的第一個月發動,乾玉宮大火,娘娘連同那些侍女被‘火’燒死,只余下幾枚棋子事先逃逸出去,其中一位給了你一封秘信,你慢慢想通了許多事,明白自己應該做些什么。”

  “之后,你心中的復仇之焰燃起,開始精心布置起了復仇的計劃。”

“在你很小的時候,你曾經‘誤入’過古井,那是娘娘的安排,她就是為了讓你看那頭老狐一眼,這是未來你終將面臨的大考。過去,五道境界的神魂  難以打滅,只因為那位神明還活在世上,它庇護著所有當年與他相關的妖,但是這些年,他的力量越來越弱,而神國的鎮國之劍已可以將它們殺死。”

  “那么……為何神國之主不將那些鎮殺的大妖都殺死?”趙襄兒不解道,那些大妖對于國主來說應是隱患才對。她也是現在才明白,那柄供奉在趙國的仙劍,居然是朱雀神國的鎮國之劍……

  宮裝女子回答道:“將鎮國之劍帶出神國非常麻煩,而且在外面的世界每使用一次力量便會消耗一部分,如今在十二神國之外,隱約還藏著一個恐怖的敵人,所以國主不愿意讓鎮國之劍離開神國。第二個,也是最重要的原因……因為那一位還活著。五道之妖殺與不殺對于國主不重要,那如今他還活著,就很重要。”

  趙襄兒道:“圣人?”

  宮裝女子道:“是。”

  “圣人是誰?”趙襄兒問。

  “一個將死之人。”她所能說的只有這么多。

  趙襄兒沒有追問,她繼續道:“之后娘親的安排呢?”

  宮裝女子道:“之后你開始實施殺死所有敵人的計劃,而娘娘給你安排的最大敵人,便是殺死那頭老狐,于是你打算借刀殺人,在放出老狐的同時,讓它按照你的計劃,清除掉那些必殺之人,最后以皇城作為決戰地。”

  “你按部就班,先殺死了乾玉宮之亂的主使,將雀鬼殺人的傳言在皇城中散播開來,制造空幻。隨后你挾持國師,偷走傳國玉璽,打開紅尾老君的第一道神魂封印,利用這道封印去殺死巫主。接著你指使宋側奪走焚火杵,搶走趙復的王位,然后在皇城中與老妖狐進行第一戰。”

  “這場戰斗娘娘只做了指引,并沒有替你安排,若是你不幸敗給了紅尾老君,那娘娘只能給你重塑之后的路,或者……直接放棄你。當然,你是娘娘的女兒,所以你看來驚心動魄的謀劃反轉,在我們看來失敗的可能并不高。”

  “之后,你會殺死老狐,然后在生辰宴上遭遇一次刺殺。刺殺你的,便是實現準備好的殺人木偶,他潛伏在生辰宴里,趴在丘離的背上,在你放松警惕之時發動刺殺。那個殺人木偶擁有堪比紫庭境的修為,那也是你最驚險的一次。”

  “接著,你會用盡一切手段,在僅有一口氣的情況下來到了九靈臺,喚出九羽,覺醒力量,殺死那個木偶人。”

  “但同時,這個舉動會引發墟海里的吞靈者。”

  “吞靈者在計劃中并沒有作為你真正的敵人,它的作用是讓你產生對天地的恐懼,這種恐懼會壓迫你的道心,直到以后的某一天,化作點燃道種的火把之一。”

  “負責殺死吞靈者的是你未婚夫的二師兄。他會在你即將身死之時出現,斬殺吞靈者。”

  “至此,皇城對你的考驗便算完成。”

  宮裝女子面無表情地說完了這些。

  聽著的三人都不自覺地鎖緊了眉頭,他們互相看了一會兒,都能察覺到彼此目光中的不對勁。

  陸嫁嫁曾聽寧長久說過他前世的事,隱隱約約能猜到一些變數的原因。

  趙襄兒更為不解……那個殺人的木偶,為何從不曾出現?

  “這與我所經歷的不同。”趙襄兒說道。

  宮裝女子道:“是,雖然不愿意承認,但確實出現了,超出了娘娘意料之外的事。”

  神國之主乃真正算無遺策的天人,除非是同樣層次的人所作所為,否則根本不可能瞞過神主。

  宮裝女子坦誠道:“變數的發生在那個名為寧擒水的道士身上。那個道士來自臨河城,臨河城中藏著一個白骨尸魔,他是那個尸魔的棋子,卻在娘娘的安排之下入了皇宮,尸魔力量并不完全,懾于娘娘之威,不敢貿然出手,只好悄悄尾隨,伺機而動。”

  “娘娘安排此事原因有二。一是他的女弟子寧小齡與紅尾老君同源,她的到來可以恰到好處地喚醒老君。二是那頭白骨尸魔是白靈骨所化,將來可以讓你順藤摸瓜地尋到那里,完成之后所要做的事。但……”

  “變數發生了。”

  “在娘娘原本的計劃里,寧小齡在喚醒老君之后必死無疑,但她卻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這個奇跡的發生在她師兄的身上,也就是你——寧長久。”

  宮裝女子看向了他,道:“那具殺手人偶會在天地之中召喚一個強大的,不愿死去的惡靈,讓他進入到自己容器般的身體里,然后潛伏皇宮,等著刺殺殿下。但是……神跡發生了。人偶失敗了。他召來的靈沒有進入到自己的身體,而是來到了,那個本該必死的少年的體內。”

  “接下來發生的一切無需我細說了,總之它們都在計劃之外,但幸好,沒有脫離大體的框架。”

  “最后,你準時完成了一切,在那樣夕陽里做完了娘娘計劃的安排。”

  趙襄兒聽著她的話語,她原本以為的,那些類似宿命軌跡的東西,原來在不知不覺間偏移了道路……只是殊途同歸。

  “不對!”趙襄兒忽然開口:“若是沒有他,臨河城的時候,我如何能戰勝白夫人?”

  臨河城的一個月是她畢身難忘的時光。

  宮裝女子平靜敘述道:“你順著寧擒水的信息來到臨河城,然后借著九羽的潛伏,在白夫人完成神國搭建之前與其發生一場生死大戰,險象環生,最后將她的酆都之城扼殺在搖籃里。”

  “嗯?”趙襄兒一下子明白了過來。

  當時她是有機會破除白夫人搭建神國的構造的。

  但是慢了一息。

  那一息……

  她看著寧長久,嘆了口氣,心想我當時拉頭牛過來救你們,一路奔波,豈止耗費了一息的時間……

  寧長久露出了歉意之色,心想我后來不是將功補過了嗎?還給你當了一個月的沙袋。

  “其實令白夫人搭建酆都并非全是壞事,她當時確實湊出了一份幽冥的權柄,只是后來那份權柄碎片不知去往了何處,我境界低微,眼拙,以后可以去問過娘娘。”她說。

  趙襄兒看向了宮裝女子,問道:“那之后的事情……也偏離了么?”

  宮裝女子點頭道:“之后南荒之外,紫天道門謀劃修復九嬰,張鍥瑜勾結翰池真人,以修蛇欺之,一場大宴上,瑨國刺殺再至,你破除了陰謀,開始謀劃第二次沙水之戰。那是趙國與瑨國的關鍵之戰,你于城墻督戰,以振軍心,大勝之后,你沒有回去,而是巧合地來到了蓮田鎮,誤入藕花深入。”

  “你卷入了九嬰復生的陰謀里,與九嬰連戰三次,皆敗,你遍體鱗傷,逃遁到了云裳城,見到了那件嫁衣。”

  “朱雀的血脈覺醒,你邁入了紫庭境中。”

  “南荒之上,你以九羽為劍,連斬九嬰九次,將其誅殺在紅河之外,以劍取出它的妖丹。諭劍天宗為了答謝于你,將他們宗門的一些稀世寶物贈與你,而你只取走了幻雪蓮。”

  “一年之后,瑨國常櫻花開,你黑衣單劍刺殺瑨王,折花而回。”

  “榮國震動,連忙歸還了當年割去的土地。”

  “半年后,趙復歸所有國壤,你可得道飛升神國。”

  “所以,其實你早就應該離開的。”

  宮裝女子說完了這些。

  趙襄兒立在原地,她紅色嫁衣的身影越來越美,那種美并非是建立在容顏上,而是一種淡緲的、不可名狀的仙意。

  那場本該發生的第二次沙水之戰沒有發生……因為那個宴會,她得知了寧長久的死訊,直接將其取消了。

寧長久明白  ,這變故是他帶來的,若不是他墜入天窟峰底使得內峰大亂,翰池真人可能不會那么早開始計劃。

  如今九嬰的現世是比預想中提前的。

  命運何其陰差陽錯?

  趙襄兒木立原地想了好一會兒。

  她臉上露出了淡淡的,無奈的笑:“那為何我現在還未離開?”

  說完這句話,她立刻明白了過來:“因為妖丹?”

  “是。”宮裝女子道:“你尚缺一枚妖丹,當然,不用擔心,這個世界上散落的大妖妖丹很多,它們大都在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境,稍后我會尋來一顆給你。”

  趙襄兒嘴唇抿緊,露出了比先前聽到那些內容時更震驚的神色。

  “妖丹……難道不是幻忘之術?”趙襄兒銀牙輕咬。

  宮裝女子平靜道:“不是,是你真的忘了。”

  “……”趙襄兒耳根子有點燙。

  寧長久輕輕笑了出來,陸嫁嫁也微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

  趙襄兒想起她見到魚王時在內心感慨娘親算無遺策的模樣,心緒有點復雜,她狠狠掐了掐寧長久的手,道:“不許笑!”

  “那么這個魚王……”

  趙襄兒猶豫著問道。

  宮裝女子道:“白藏的一些小手段,她猜到了些什么,想破壞娘娘的計劃,于是借助雪鳶落子。雪鳶與師雨回到神國之后便可重塑,以后你是她們的長姐,她們會輔佐你坐鎮那個娘娘創造的小國。當然,此事我們心知肚明是白藏所為,但依舊只能不了了之。”

  趙襄兒點點頭,她說道:“我明白了。”

  宮裝女子道:“還有疑問么?”

  “有!”趙襄兒想起了三年之約她所經歷的那些事,問道:“娘親的神國之年明明沒有到來,那她究竟是怎么操控我的宿命的?”

  宮裝女子沒有隱瞞:“因為九羽。”

  “九羽?”趙襄兒神色一震。

  宮裝女子道:“你可知道九羽到底是什么?”

  趙襄兒不想露怯,佯作胸有成竹道:“顧名思義,九羽當然是娘親用九片羽毛捏成的神雀。”

  宮裝女子伸出一根手指指著上空,道:“這只朱雀是娘娘的九片羽毛所化,你發現它缺少了些什么嗎?”

  趙襄兒看著那只大鳥,目光掃視四周,立刻明白過來:“它沒有影子!”

  宮裝女子點頭道:“嗯,九羽便是裁下了它的影子,稍后它會與影子合一,帶你去往西國。”

  原來……原來九羽是朱雀九片羽毛的影。

  難怪它絕對黑暗到可以吞噬金烏的光——因為它影子對照的本體,象征的便是至高無上的焚世之火!

  趙襄兒道:“也就是說,這只九羽……它擁有靈性?”

  宮裝女子道:“是,因為它是娘娘影子的一個碎片,所以也是娘娘的一部分。”

  趙襄兒的臉頰微微發燙:“也就是說……所有發生的事情,娘親都看到了?”

  自己被寧長久綁起來欺負,和他下棋耍賴后被懲罰,赤身于婚床揚言說要逆命……這些,都被娘親看到了?

  宮裝女子無情開口道:“是。”

  趙襄兒扶了扶額頭,俏臉通紅,恨不得化作一片羽毛躲在九羽身上。

  寧長久安慰道:“沒事,母不嫌女丟人。”

  “你閉嘴!”趙襄兒狠狠打了他一拳:“還不是都怪你!”

  她現在也明白了,自己想當江洋大盜和大俠的想法,若有若無之間也受到了九羽的影響,畢竟它就天天趴自己識海里……

  娘親……好無恥啊。

  半個時辰即將過去。

  趙襄兒要離開是他們很早就知道的事情。

  哪怕做足了心理準備,這一刻真正來臨地時候,哀傷的氣氛依舊溢了出來。

  “襄兒妹妹。”陸嫁嫁輕輕開口。

  趙襄兒香腮微鼓,賭氣到:“只是要走了,我才喊你兩句姐姐讓你高興一下的啊,我是明媒正娶的,按理說你應該喊我師娘!”

  陸嫁嫁寵溺地擁著她,將她的腦袋埋到了胸口,微笑道:“好,小師娘。”

  趙襄兒聽著她的語氣,不滿地張嘴咬了一口,聲音模糊不清道:“你哄小孩子呢?”

  寧長久走到她們身邊,伸手撫上了她們的秀背。

  他擁住了她們。

  三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

  “我走了之后,不許欺負嫁嫁姐,更不許沾花惹草,若是讓我看到其他姑娘了,我可饒不了你。”趙襄兒道。

  寧長久頷首道:“嗯,嫁嫁會監督我的。”

  “我哪里管得住你呀,師父大人。”陸嫁嫁打趣道。

  “嗯?是好久沒給嫁嫁鍛劍了?”寧長久微笑道。

  “鍛劍是什么呀?”趙襄兒問。

  “你……”陸嫁嫁按著少女的頭,埋得更緊了些,而她依偎在寧長久的胸口,寧長久的下頜輕輕抵著她柔軟細秀的發。

  宮裝女子看著這一幕,竟露出了一絲微笑。

  時間的權柄裹住了他們。

  但權柄的力量也無法一直持續下去。

  離別的時刻到來了……

  九羽飛上天際與九片羽毛構建的朱雀融合在了一起。

  白光像是褪去的潮水。

  宮裝女子構建出的臨時世界逐漸消失不見。

  枯草荒涼的原野上,緊緊相擁的三人只剩下兩人。

  寧長久與陸嫁嫁抱在一起。

  寧長久的肩頭一片濕潤。

  朱雀已不見了蹤影。

  他們擁了很久很久。

  寒霧氤氳的山野間,長夜過盡。

  天邊的光亮了起來。

  那是趙國嶄新的朝陽。

  寧長久沒有去看東邊升起的太陽。

  朝陽再美,也美不過落神峰上那次了。

  他望向了北方,出神地凝望。半晌后,他抱著懷中的女子輕輕開口:“還記得么?我曾與你說過的‘賭石’的說法。”

  “嗯,記得,你說你缺少一把劈開石頭的刀。”陸嫁嫁擦了擦眼角。

  寧長久平視前方,話語似于無形間穿過了迂曲蜿蜒的九萬里河山。

  “我找到那把刀了。”他說。

  陸嫁嫁似懂非懂,她只是抱著他,生怕他像趙襄兒那樣秋露般自光中溜走。

  他們就這樣相擁著。

  似花樹擁雪。

  萬束陽光躍出平緩的山巒,照亮了他們的側影。

  九天之上,趙襄兒坐在朱雀背上,遙遙地看上那相擁了一夜的影。

  晨光里,她終于無聲地咽下了妖丹。

  淚水劃過側顏,墜了下去。

  這滴眼淚在寒風中凝結,均勻地展開,邊緣似纖細的鹿角。

  這是冬天來臨后的第一片雪。

  寧長久伸手接住了這片雪。

  他將它握在掌心。

  雪花熾熱如火。

第三卷,地徹天通神道開,完  (PS:今天只有這章,緩一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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