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命立在高臺上,墨袍銀發之下,無盡的土地與城池將她高高捧起,觸手可及的黑夜融入她寒冷的瞳孔里,她俯瞰斷界城時,似要將整座雄城吞沒。
司命的話語還在緩緩響起著。
她那清澈如鏡的道心里,忽然閃過一抹極淡的陰影,一如掠過水面的蚊蟲,稍縱即逝。
她立刻開啟權柄,倒流自己的時間。
時間回到數息之前,她死死地盯著宛若鏡面般的心湖,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撲面而來的夜風帶著涼意,灌入衣袍之中,吹得她身軀更冷。
“是看錯了么……”她默默地想著,今日之后要發生的事對她來說意義太過重大,她不愿意放過任何一絲可能成為干擾的蛛絲馬跡。
她的視線緩緩掠過人群,最終什么也沒有找到。
也是,一定是自己太多疑了,夜除與那該死的少年此刻還在冰原之外做縮頭烏龜,它們哪有膽子來呢?
她收回了視線,道心重新如水。
而人群的最后,那墨袍黑羽的影子像是被灼燒干凈的水痕,悄無聲息地消失,不知去往了何處,他在消失之際,隱于黑袍中的眼冷漠地看著司命,用晦奧難懂的話語說出了兩個音節:
“有罪。”
這是斷界城最為重大的日子,神靈殿為所有的王族敞開了大門。
時淵之前,司命立上了十盞燈柱極長的銅燈,那燈焰并非橙紅,而像是燃燒的晶體,泛著幽藍的光焰,一如時淵之前捧燭的虔誠侍者。
這是司命立下的燈陣,那些火焰所燃燒的并非燭油,而是灰白色的、實質化了的時間。
司命可以以這銅燈為傀儡,將自己的權柄暫借給它們,使得自己的法則可以波及到更多的人和領域。
她立在時淵之前,背對著眾人,時淵之門已經打開,凹陷的平面在眼前跌落,她在時淵之門前的身影顯得那么渺小,卻奪去了所有的目光,絲縷的銀發,墨染的黑袍,都絕麗得好似神話的描摹。
王族的弟子狂熱地聚在門口,莫說是男子,哪怕是許多少女看到她,都久久無法收回視線。
“開始吧。”司命的衣袖無風而動,她走到了一邊,立在了那十支銅燈之外,晶瑩的燈焰與她的眼眸同色。
王族的召靈由此開始了。
最先來到的十人緊張地立在時淵的入口處,他們的儀式一并從簡,在短暫的吟唱之后,直接歃血,注入時淵之中。
時淵異動不止,似也從未遇到過這種事情,竟連帶著整座大殿開始搖晃起來,原本心情激動的人們立刻慌了神,所幸司命宛若定海神針般立著,在大殿晃動之始,她便伸出了手掌,輕輕下壓,一切重歸平靜。
時淵的光幕上,漣漪成紋,一圈圈地晃起。
一個個體態半透明的靈從中鉆出,或飛或爬,或是攀援騰躍,然后塑成了生前完整的模樣,它們身上沾染著神性也帶著兇性,嘶啞咧嘴,目光不停地橫掃過四方。
正當參相想要動陣,抹去它們的兇性,使得這些王族后裔可以將其一一收服之際,司命卻眉頭微蹙,伸出手指對著虛空一點。
十余點燭火一道明亮。
時光倒流。
回到了召靈之前。
鮮血重新投入了時淵之中。
神靈一個接著一個地爬出。
司命的看著重新爬出的十個嶄新神靈,神色緩和了一些,點了點頭。
在場的人皆沒有察覺到時間倒流的痕跡,參相同樣如此。
她如今的道境已比當日雪峽一戰時更強。
參相啟動大陣,抹去那些神靈的兇性,然這些王族的修士可以一個一個地鎮壓它們。
第一批結束之后便是第二批人。
司命靜立一邊默默地看著,若那十個神靈太過弱小,她則會啟動權柄,使得時光倒流,重新抽選,而有時十人中有一人召喚出了強大的靈,其余的盡是歪瓜裂棗,她便凝結那人的時間,讓其余人重來,如此反復,直到滿意為止。
時淵的光幕不停地閃著光,它就像是一只巨大的蟻后,不停地分娩出一個又一個的生靈,而時淵之中,沙漏世界高速地反復顛倒著,原本的時序已經錯亂,這顆神主殘存的頭顱里,無數的靈線像是電流般亂竄著,像是要將這位死去的神主變成一個死去的瘋子。
只是哪怕時淵之中攪得天翻地覆她也并不在乎。
她從未想過復活神主大人這樣的事情。
過去,哪怕是一人之下,她也依舊是個神仆,她自認沒有奴性,所以也不愿意讓所謂的主人復活,她的權柄并非命運,但是她相信,所謂的命運已經將選擇交給了自己。
她要做自己的神。
司命淡淡地注視著深淵,面容上寫滿了冷傲,她回憶著七百年前高座神殿的時光,星辰生滅于掌間,萬靈存亡于一念,神書經文的古篆一粒粒飄出,化作繞身的彩帶,完整的日冕雄偉地橫亙殿前,記錄著天底下最準確的時間。
只是一切皆已作古。
司命注視著時淵,是不是地點弄手指,倒流時間,篡改神靈,而她倒流的次數亦有限制,有時哪怕已至極限,時淵中都未能走出一個像樣的神靈,這也會讓她平靜的道心生出一絲氣惱。
自己運氣就這般差么?
嗯……肯定是時淵的問題。
終于,從清晨到黃昏,所有的王族終于都召靈完畢了。只是其中召喚出的神靈,顯而易見地越來越弱小。
對此司命也安撫了眾人,她說自己擁有一套專門培養召喚靈的功法,屆時只要修成,無論是多么羸弱的靈,最后都可以修煉得強大無比,比肩真正的神靈。
王族之人對這位挾天命而降,應神運而生的神女本就敬畏極了,對于她的話語更是深信不疑,紛紛感恩戴德。
司命遣走了所有人,神靈殿重歸冷寂,她幽立于大殿的中央,靜謐的容顏也難掩疲憊。
她緩緩走出大殿。
此刻殿門只開了一線,恰好可以容納她纖細高挑的身影。
這座王城,已是一片麥田,等到凜冬到來之前,她便可以盡數收割,使其成為自己的養料。
但不知為何,她總想要跨越冰原,去見一見寧長久與夜除。
她不知道他們究竟在做些什么。
唯有看到,才能令自己安心。
那就在“麥子”成熟之前,去看他們一趟吧。
司命這樣想著,推門而出。
相隔著冰原的,是一場時間上的較量。
寧長久每日修行修羅神錄,他的骨骼越來越沉重,體魄越來越強橫,某日推門踏步而出之際,腳輕輕落地,便在地面上踩出了一個凹陷的坑,而他的精神力量也愈發強大,已然可以靠著目光掐滅火焰,攪渾水缸,甚至擊穿石頭。
最讓他感到古怪的,還是體內的那朵層層疊疊的金色蓮花。
這蓮花浮在氣海之上,熠熠生輝,金烏喜愛以蓮為舟,緩緩地漂浮于巨大的氣海。
劍經一語中的地說道:“你已經越來越不像是一個人了。”
寧長久問道:“為什么?”
劍經道:“你自己可能很難察覺,在你修煉此法之時,你的身體也潛移默化地發生著改變,此刻你的身軀,更像是一具修煉為人的古神。”
寧長久點頭道:“或許吧。”
劍經又道:“還有一件事我無法想通,這八十一本功法,無論是哪一本,單獨拿出都算不得多么強大,為何糅合在一起,卻有著這般化腐朽為神奇的能力?”
寧長久道:“因為寫這功法的人,是個真正的天才。”
劍經之靈好奇道:“你知道是誰寫的?”
寧長久沒有作答,但他心中隱有答案。
二師兄曾經與他說過,觀中所有的修行秘法,九成是師父寫的,還有一成是各位師兄師姐一道鉆研編纂的。
當時寧長久便感慨過師尊強大的創作熱情。
如今看來,師尊所創作的典籍何止是數量豐富,簡直每一本都是不世出的神作……
劍經之靈沒有等到回答,便自顧自地猜測起來:“我看你這神情,莫非又是一個女人?”
寧長久一怔,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劍經之靈嘖嘖道:“該不會又是什么絕世美女吧?”
寧長久不記得師尊的長相了,只記得那一夜玉裳雪影,劍光吞天,那張暌違已久的容顏好似明月在水。
劍經之靈感受到了他情緒的波動,嘖嘖稱奇道:“不會真是個女子吧?她與陸嫁嫁誰更漂亮一些?”
寧長久冷笑道:“你不是堅定不移支持嫁嫁的么?”
劍經之靈回以冷笑:“我支持誰有用么?我要是支持司命那小娘皮子,你還能把她拿下了不成?”
寧長久淡淡道:“遲早會遇到的,如今這方世界里,棋手唯有三人,我們只有一個能走出去。”
原本昂首挺胸,帶著花冠,筆挺地立在樹干上的血羽君聽到了此處的討論,也飛了過來,惋惜道:“哎,這劍經說的話委實不過腦子,哪怕寧大爺見色起意放過了司命,我們殿下能放過她不成?正宮威嚴豈是兒戲?”
這些天,它自封光明神后,入戲很深,此刻它的聲音也冷漠而單調,帶著一種莫名的磁性。
而它原本剝落的不成樣子的羽毛,在經過了一個月的修養之后也重新豐滿,它漸漸地愛惜起了自己原本認為丑陋的羽。
聽到殿下二字,寧長久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想到了自己與她的兩個約定。
他們徒弟的一年之約已經臨近,他注定是趕不及回去了。
不過也好,丁樂石那傻小子怎么看也不是那個心機極重的小姑娘的對手,也省得輸了以后被趙襄兒冷嘲熱諷,他現在的實力雖已今非昔比,卻也不太敢與趙襄兒動手,那位趙姑娘在遇強則強方面可是一把好手。
立在遠處的邵小黎練劍的身影稍頓,向著這里投來的目光,她知道能讓紅頭雞感興趣的話題也就是女人了……嗯,老大的女人,那該是怎么樣的風華絕代啊?
傍晚時分,寧長久去尋找夜除,假裝詢問幾個關于修羅神錄的難點,讓他放下戒備。
而邵小黎則在草屋里,煮了一大鍋雪原角獸的肉湯,這是血羽君的最愛了,只是它屁顛屁顛地要來屋里就餐時,卻被邵小黎攔在了外面。
“寬宏大量的神后娘娘,您這是做什么?是要為難光明神么?”血羽君仰起頭,看著這個雙手叉腰的少女,央求著要進去。
邵小黎道:“你想吃么?”
“這不是廢話么……”
“嗯……你和老大是不是很早就認識了啊?”
“倒是……不長也不短,我與寧大爺,雖是萍水相逢,卻是一見如故啊。”
“那好,你給我講講他和那個什么殿下的事情吧,講好了我就給你肉吃。”邵小黎說起了自己的條件。
血羽君聞著屋內正熱乎的肉香,咽了口口水,連忙道:“行行行,那我們長話短說……”
血羽君將皇城時發生的事情大肆渲染了一遍,將那老狐一戰說得驚天動地,大氣磅礴,還將自己塑造成了與寧長久生死與共的神雀,話語間卻被邵小黎打斷道:“我不想聽這些,只想聽老大和那個趙襄兒的故事。”
姑娘家家的,就是沒見識!血羽君在心中譏諷了一句,臉上卻堆笑地說了起來。
邵小黎靜靜地聽著,不解道:“這就喜歡上了?不……不就是患難與共嗎,我不也是嗎……有什么不一樣的?”
血羽君瞥了一眼她荊釵布裙勾勒的身段,猶豫著開口:“人與人之間,總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神后娘娘說不定哪天就悟了。”
邵小黎也不傻,她看著它的眼神,一下子明白了言外之意,直接把肉湯扣在了它的頭上,憤憤不平道:“男人都是色鬼!”
血羽君被肉湯淋了一聲,又是生氣又是心痛,想要給這丫頭一點教訓,可它才一出手,邵小黎便電光火石般出劍,抵在了它的雞脖上,“嗯?你只紅頭雞想做什么?”
她察覺到了血羽君有一絲進攻的意味。
血羽君也嚇了一跳,它這才反應過來,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這死丫頭已經把劍法練到了這般境界了,而它每日耽于巡邏,疏于修行,與她的差距也越來越大。
自己不知不覺,已處于隊伍底層了。
“女俠饒命啊……”血羽君哀嚎著被扔出了屋子,它坐在草地上,無奈地張開翅膀,吮吸著翅膀上散落的湯汁和肉片,苦著臉道:“女人都是魔鬼。”
南荒位于南州中央,范圍極廣,有觀萬物為白骨的紅河圍繞。
自南荒誕生起五百余年,不乏有修士仗劍探索,只是結果都不是很好。而南州又位于這個世界的角落,真正赫赫有名的修行者極少,所以這么多年來,人們對于這片污染蔓延的詛咒之地并未有過太多的了解。
罪君年將近過半之際,這道神國中投下的陰影終于來到了這片深淵。
神國之主無法親臨人間,輕易也不會投下什么影子。
而當時罪君至此,只是因為感應到了九嬰的氣息。
三千年前,它與九嬰還是同一個時代的古神,如今滄海桑田,眾神消隕,故人的氣息重現,他便想來再見一面。
接著,他發現這生于世界之角,盡是荒山野嶺的南州,好像遠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簡單。
他經歷過那場諸神隕落的戰爭,所以也知道南荒的來歷——這也是那浩劫之下的古戰場之一。
在他們神明的史書里,那場撼天動地的戰爭是極為濃墨重彩的一筆。
那是一場神靈的消亡史,許多活了幾千年,強橫無比的古神也未能逃過災劫,而與此同時,人間的許多妖獸何修行者反而后來居上,當時整個人間版圖,星星點點地多了數百頭邁入紫庭境的大妖和修士,他們像是奉天承運,其中許多天賦奇絕的存在,境界甚至超過那些躋身五道之中千年的古神。
只可惜,他們崛起得太快,消隕得也快。
而自十二神國構筑以來,那也是第一次,有神國之主隕落。
這是真正驚天動地的隱秘,只有他們那個層次的大人物才能知曉。
只是當罪君見到這片深淵之時,他才發現,五百年前那樁天地浩劫中的一些事情,與自己記憶的,似乎有些偏頗。
他當時凝視了許久深淵,發現此處竟連自己都無法看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神國之主無法看破的,唯有同層次的存在。
他回到神國之后,啟動了天機之算,同樣沒有得到結果,仿佛有某一段歷史,已被人篡改涂抹了。
但無論是多大的事,只要沒有觸犯天地的法則,神國都不應理會的。
只是連罪君都未曾想到,這深淵竟成了他心中一抹難消的影。
半年之后,他終于重新來此,進入了深淵里。
哪怕只是一個投影,深淵的重重法則依舊無法囚困他絲毫。
他輕而易舉地來到了這座與世隔絕的斷界城,見到了那個高臺上的絕美的女子,他能看破她的法則,也能猜到她的身份,只是越是如此,他也越是困惑。
困惑這種情緒對于幾乎全知全能的神國之主本該是不存在的。
他知道,這個女子曾是神官。
十二神國之一的神官。
只是不知為何,她如今會淪落至此。
十二神國每年只有一位鎮守人間,彼此之間全無交集,所以罪君也無法判斷,她究竟是哪一座神國中的神官。
接著他又發現,北方有著兩顆明亮的星星,他知道,其中有一顆是天君的。
那座隕落的神國里,神官與天君都還存活著。
他沒有立刻去他們身上尋找答案,因為他發覺這個世界遠遠比自己想得更有意思,這種感覺他已不知道多少年未曾有過了,若非九嬰重現,他也不會將目光投向這里。
然后,他發現了一件更為匪夷所思的事情。
自己的境界,竟也被壓制了!
雖然只是投影,但誰又能壓制神國之主的境界?
罪君望向了天空。
黑袍中的瞳孔亦是漆黑。
他瞬間想通了。
能夠壓制一個神國之主的,唯有另一座神國。
而那個破碎的神國,就處在這個世界的上方,這里的日夜更替,便是那個破碎神國的“呼吸”。
他如今已經篤定,那個神國便是十二神國之一,否則絕對無法擁有壓制他投影的力量。
可是,如果缺少了一個神國,天地早已無法流暢運轉,為何神國輪回交替了數百年,竟沒有任何人發現其中的破綻呢?
罪君想著這些,然后對著天穹伸出了手指。
“欺君之罪。”
神國之主至高無上,膽敢以手段欺瞞,便是欺君。
這是他的判詞。
罪君的權柄是“審判”。
他只需要對一件事做出判決,而不需要這件事到底是誰做的,他的審判一旦發出,只要符合天地法則,便會如逃無可逃的天命一般,落到始作俑者的身上,絕無錯誤。
譬如他看到地上有一具尸體,他只要做出“殺人者死”的宣判,那么殺死這具尸體的兇手便會立刻遭天罰而死。
欺君之罪四字在廣袤的天穹里不停地回響著。
欺君之人按律當死。
罪君卻沒有得到回應。
今日是他成為神國之主以來遇到的最難解的題。
他幾乎可以確定,這一切的幕后之人,哪怕與自己相比,亦不遑多讓了。
他離開了斷界城,向著更深處走去,身形的每一次隱現,都相隔了數千里。
這是這個世界規矩下的極致。
他瞬息越過了冰原,見到了那片裂谷,他將手伸入了灰白的時間液體里。
他看著自己的手被飛速腐蝕,神色沒有絲毫地改變。
他伸出了手,念頭微動,一切都恢復如初。
裂谷之外是座寨子。
罪君見到了天君,他發現這個天君已是修羅之身。
十二神諭里,修羅已無望大道。
這是五百年前頒布的諭令,為的便是壓制那些神戰中未死絕的古神,防止它們死灰復燃,再次掀起天地的浩劫。
他也見到了寧長久。
這同樣是個修羅之身的人。
只是他轉世了太多太多次,五百年前的斷層撕裂了太多歷史,他又被此方天地壓制,暫時也無法看出他最原始的身份。
他看不出來,某種意義上也是一種欺君。
但神國之主是天道的化身,非人間妖魔,不可行違背天道之事。
所以他需要一個契機。
譬如他詢問這個白衣少年你最初是誰,若這少年給他的答案并非正確的,他便可以順理成章地審判他。
罪君沒有向更深處走去,他已經可以猜到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位面了。
他以神主的權柄俯瞰目力所及的一切,黑袍上的羽毛輕輕飄落,好似一道道諭令。
這是一個脫離了神國之主,脫離了原有法則掌管的世界。
所以無論是神官、天君亦或是那個白衣少年……
這里每個人都有罪,犯著不同的罪。
只要是脫離管轄的子民,便是罪!
天黑之前,罪君側目望去,享受著心中百年未曾涌起的情緒,它們跌宕起伏,如萬象莫測的浪潮。
他要在這個荒蕪的國度里,開啟自己的審判之日。
(縱橫出了一個天選主角活動,可以去縱橫app,書城那一頁,上面滾動橫幅的第三頁進入,為自己喜歡的角色打call,如果人氣夠了,好像可以擁有人物立繪,還能逼作者寫一篇相關番外……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去參加一下)